戚籠並沒有一開始就去巫名閉關之處,而是去看望受傷的將士們,事實上,在‘混沌態’爆發之際,身處核心的精銳基本上來不及反應,第一時間就死亡了,所以輕傷多,重傷少。

戚籠在臨時搭建的傷員帳篷中,意外的看到了趙小宛,她正和十幾個丫鬟不顧髒汙,忙前忙後,給傷員換洗包紮。

戚籠沒有驚動這些女流,而是悄悄去看了葉玲兒,也就是無間四衛中的唯一一個女人。

這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在‘混沌態’核心,卻沒有死亡的將士,她祖傳的天將神篆在最後關頭以破滅的代價,護住了她的性命。

葉家和洪家,都是關外武將世家出身,所以這天將符篆,都是最早的那一批。

不過內傷無礙,表麵卻是血肉模糊,繃帶一圈又一圈紮著,像是女版的巫名。

“別說話,別起來,好好養傷,等傷好之後,本侯親自教你武功,彌補這段時間的損失。”

葉玲兒激動的點了點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崇拜。

戚籠不知薛保侯是怎麽做的,但他覺的,這些人忠心耿耿,哪怕效忠的對象不是他,也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所以足足一個時辰後,他才處理好所有雜事,來到巫名閉關的所在。

在這裏,另外兩衛,侯仲、宇文跋都在,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論起《阿鼻道大法》的修行,這二位是最快的,就算是背景,也遠遠超過巫名這個大草原出身的奴隸。

但這一位卻是最先成為宗師!

這如何不讓他們嫉妒。

在關外,宗師雖然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但也是各方勢力招攬的對象,哪怕沒有任何背景,隻要宗師投靠,一個實權將領的身份少不了。

戚籠眼中魔光一閃,便穿過牆壁,看到了已經是晉升尾聲的巫名。

此時此刻,這個前奴隸身上的綁帶一條又一條解開,露出一身蒼虯的皮肉,皮膚上刻滿了祭祀蠻文,此時此刻,這些蠻文熠熠生輝,散發著一種蠻荒氣焰。

成為宗師,需要走出大武行體係的第一步,而巫名身上這些蠻文,便是他的大武行體係雛形。

“原來如此。”

大門緩緩開啟,徹底舍棄繃帶的巫名走了出來,其樣貌讓侯仲二人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無它,除了眼珠外,此人的其他五官,鼻子、耳朵、嘴唇、眉毛,都被割了個幹淨,所以呈現在眼前的,便是惡鬼般的麵孔。

“獸神祭祀?”

“是,侯爺,”巫名靠腹語發聲,聲音平靜:“我自被侯爺從草原中救回來後,夜夜晚上做噩夢,夢回祭祀現場,被人剔骨割肉,翡翠先生也好,武平天府的名醫也罷,都查不出原因,這種畫麵像惡鬼一樣纏著我快十年了,直到昨日侯爺遇襲,徹底爆發。”

“等我靠著毅力勉強鎮壓住心中驚怖之後,才豁然明白,原來我早已成為了血祭儀式的一部分,而這一部分——”

“其實是神祇,”戚籠接著道:“儀式便是神祇,祭神便是祭己,當初本侯壞了祭祀大典,但祭祀並沒有消失,而是成為你的一部分,你能徹底接受它,與它合一,這就是你成為宗師的最大原因。”

“侯爺英明。”

“以後你便是無間四衛之首,並且擔任新的親衛隊首領,本侯要訓練一支特殊部隊,你來替本侯管理。”

“是,侯爺。”

戚籠看向懵懵懂懂的二人,淡淡道:“你們聽不明白?”

侯仲脫口道:“什麽叫儀式便是神祇,侯爺,我在影子督護府學到的,神是對於天地自然的領悟,對於世間種種道理的領悟,是對自我修行的一種升華。”

“你呢?”

宇文跋遲疑了下,道:“侯爺,我們宇文家是古神族,家訓是,神藏血脈中。”

“你們講的都是對的,”戚籠解釋道:“證神不僅隻有一條路,武道證神是一條道,血脈證神也是一條道,但在本侯看來,證神就好像是種果子,土壤、氣候、光線,都是變化不定的因素,而宗師,便是種子開花……”

對於神性的領悟,哪怕在半神中,也沒有幾位能比的上戚籠,一番道理講的淺顯易懂,讓三人都大有收獲,有一種立刻閉關的衝動。

“侯爺,所以巫兄成為宗師,是因為‘種子在他身上開花’了?”宇文跋問道。

“沒錯,東荒大草原的血肉祭祀,本質上來說,是以血肉為肥料,人之魂魄為養料,強行催熟天地中的神性,祭祀的過程,便是成神的過程,巫名與之合一,便成就了宗師。”

戚籠意味深長道:“所以,你們應該慶幸生存在這個年代,因為本侯隱隱有預感,成神的途徑是有限製的,先來者,一定比後來人占便宜,一條成神途徑的開發,就意味著對另一條成神途徑的破壞。”

“侯爺,難道武道也包括其中?”

三人在都有些不敢置信,畢竟在他們看來,武道就像是大道一般,大公無私,無善無惡,一視同仁。

“誰知道呢,說不定在數千年後,武道就會成為雜耍一般的玩意。”

三人受到衝擊,都有些心神恍惚,而戚籠看了看天空,也有些若有所思。

事實上,隨著修為越發深厚,對於這方天地的聯係也越來越深,他已經可以隱約感覺到,這些幕後巨頭們,到底在互相爭奪些什麽。

除了這次刺殺外,接下來一路平安,而戚籠也再一次陷入了長達數月的閉關之中。

這一次閉關,戚籠想要借助煞氣的演化,將龍脈蛻變程度加深。

畢竟他和‘拚龍圖’中的其它奪龍者不同,別人的‘真龍八部’都是殘缺的,而他有一整條完整龍脈,無需外求,這是它最大的優勢。

但好處是它,壞處也是它。

人工龍脈被封印在兩極秘窟這絕天絕地的所在長達數百年,龍脈之氣早已衰弱,無法恢複巔峰時期的力量。

又加上為了脫離拚龍圖,好不容易吞噬的龍力又損失了一大部分,說是傷筋動骨也差不多。

但法武合一給了戚籠新的思路,倘如用法武合一的武道,通過煞氣演化龍氣,注入龍身,是不是可以不用奪龍,便進行龍脈蛻變。

而恰好,戚籠手上有著一大筆煞石。

龐大的煞氣被濃縮在轎子這相對狹小的空間中,戚籠手上是兩塊中品煞石,猛的一捏,一塊煞石中,噴出濃黑的霧氣,另一塊煞石中,濃似血漿般的水液噴射而出。

然而二者都懸浮在空中,一絲絲黑氣,一滴滴血水,像是琥珀中的小蟲一般,一動不動。

在兩尊真神的意誌扭曲下,煞石中的煞意已經薄弱到了極點,戚籠手上紅光一閃而過,種種恐怖幻象此起彼伏,最終,那一絲絲煞意,被封印在了八熱地獄之中,隻剩下純粹的煞氣,在轎中遊**。

失去了煞意,煞氣更像是濃縮百倍的風水,戚籠用手指觸碰一絲黑氣,便能感受到它的形成過程,那是在地底上萬丈,流動的一種黑色易燃**,經過不知多少年的變遷,這種**參雜了很多的雜質,其中不乏有靈性之物,然後就誕生了意識,在暗無光線的地底中,開始向上鑽爬。

其中,它感受到了地底的熱力變化、一些特殊生物的興起與滅亡、大地板塊緩慢卻宏大的變化,一些地底資源從無到有,孕育的過程。

終於,隨著可能是千百次變化組合的一次巧合,大地孔竅開裂,這名叫‘地煞黑雲’的中五品煞氣噴薄而出,成為煞氣回廊中的一部分。

‘原來如此,煞氣也是‘龍脈’,隻不過它不是人道變化的史詩,而是自然之中,一些有靈之物的演化,人乃萬靈之長,而其他生靈的活性遠遠低於人類,既無七情六欲,也無恩怨是非,所以誕生的不是‘龍脈’,而是煞氣。’

參悟出這一點後,戚籠背後,龍影一閃而逝,毫無阻礙將煞氣吞入,同時龍脈內部,一股新鮮的龍氣誕生,這股龍氣更自然,更滄桑。

兩塊煞石被吞噬幹淨後,戚籠又拿出兩塊來,照葫蘆畫瓢。

要想吞噬煞氣,必須感悟其中的自然變化。

而法武合一的精髓,便是借這股自然之意,融入拳術演化之中,融入的越多,能力就越大,直到形成天地律令。

不知過了多久,戚籠背後的人工龍脈忽然大吼一聲,龍身此起彼伏的裂痕上,長滿了新的鱗片,金光熠熠,散發著一種古老的生機,從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代,一直延伸到現在。

人工龍脈的弱點,被彌補了。

第二次蛻變完成!

他拉了拉轎內的鈴鐺,很快,有人在窗外尊敬道:“侯爺!”

“我閉關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

“現在到哪了?”

“侯爺,再過百裏,便是武平天城了!”

戚籠掀開轎簾,果然看到一座無比宏偉的巨大城池,在雲山雲海之中若隱若現,而哪怕遠隔百裏,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威懾感,仿佛一尊巨人,俯視著人間。

“終於到了,”戚籠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