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庭之門,是紅姑留給他的殺手鐧,而影響人五官六感,這是‘未來佛’的手段,至於引導和駕馭風水變化,則是‘龍脈’的機巧。

暴走的鬼庭隻能鎮壓力量,但無法鎮壓一切,尤其是它自己。

驚濤駭浪消散,黑水依舊漣漪不斷,無數骨龍四分五裂散在江麵上,程嘯天滿身是血的再一次現身。

他狠狠的抬起頭,雙眼閃爍著凶惡的光芒,身體表麵的‘真龍八部’正在飛快愈合,隻要給他時間,龍脈之子必然展現出超一流的愈合能力。

“年輕人,打架要動腦!”

戚籠的聲音近在咫尺,右腿更是像斷頭鍘一樣斬下,鬼庭封印了勁力,這就使得他的動作越發難測。

就算程嘯天是半個天選之子,在這種狀態下,也無法預料到戚籠的動作。

危急關頭,程嘯天隻來得及避開腦袋,單手反架,然而在手肘橫掃的地方,對方腿刀就像棉花一樣軟綿無力,頓時暗道一聲不好!

他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過,竟不退反進,單手做刀,一擊毒龍鑽,直接插向戚籠胸口,擺明搏命之勢。

然而戚籠閃也不閃,整條腿軟若無骨似的,一圈又一圈卷在對方手臂上,大腿小腿內側,擠出了雪白的利齒。

蟒和尚——蛇菩薩!

在手刀插入戚籠心髒的前一刻,‘嘶拉’一聲,程嘯天的一條手臂被活生生撕了下來。

難以想象的劇痛,讓程家三公子發出強烈的慘叫聲。

“好吃!”

戚籠血腥的一笑,靠身錘、通背掌、尺步拳。

又是‘嘶拉’一聲,一條血淋淋的肉筋被他抽出,直接吸入嘴裏。

抽了龍筋,程嘯天渾身癱軟,再無反抗之力。

“去死吧!”

程嘯天一聲狂吼,渾身金光大亮,居然是要自爆。

“你死了,我可舍不得!”

戚籠一扯身上黑衣,《八萬四千佛蟲變》——佛披袈裟。

黑衣當頭一罩,像人皮一樣緊緊貼在對方身上,封住對方渾身氣血,同時戚籠手如割肉刀,短短片刻,便挖出了龍角、龍麟、龍眼等三個部位。

然後龍氣封印到了極限,二人所在的整個建築,‘轟’的一聲爆炸開來,爆炸的餘波使得黑海都炸起一個巨大浪頭。

煙霧之中,一道身影射出,出現在另一個閣樓的樓頂,正是戚籠。

不過戚籠也有些狼狽,渾身冒著青煙,身上有著十來處燙傷燒傷,最嚴重的一處在腰間,足足拳頭大的血洞。

好在隨著金光像繭一樣包裹著戚籠,戚籠渾身上下的傷勢開始緩緩複原。

吸收了程嘯天蛻變了七次的‘真龍八部’,戚籠當場進行第二次蛻變,並且直向第三次蛻變開發。

然而到底沒有完成第三次蛻變。

因為體內有一尊神物吸收了大量的龍氣,要出世了!

戚籠頭頂忽然浮出一匝又一匝的雲光,百丈,千丈,神光蒸騰;雲光之中,一尊金翅惡骨的大鳥幻影浮出,雙翅一展,竟將小半個天空渲染成了金色。

同一時間,所有龍脈之子預備役都感到背後寒毛一豎。

龍脈的克星要出世了!

此鳥以業報之故,得以諸龍為食,於閻浮提,一日之間可食一龍王及五百小龍——《觀佛三昧海經》

戚籠突然感覺自己十指指尖發癢,目光一掃,指甲凸起,呈黑色鉤狀,同時兩肩胛骨腫如頭大,還在向外鼓脹;最終,伴隨著戚籠一聲戾吼,‘嘶拉’一聲,兩扇肉翅從肩膀撲扇而出,同時猛的一抖,一口口骨劍從皮肉層下射出,金色的骨劍連在一起,構成了層層疊疊的金色羽翼,用力一扇,戚籠的腳尖直接離開了地麵。

“驕人多慢、瞋心布施,墮金翅鳥中,常得自在。有如意寶珠以為瓔珞,種種所須,皆得自恣,無不如意,變化萬端,無事不辦。”

戚籠感受著身上幾乎無止盡的戾氣,嘿嘿一笑:“大夢三百日,一醒變鳥人,這到哪兒說理去!”

血脈深處,傳來了金翅大鵬鳥不滿的怒吼聲。

吞噬了足夠多的真龍部位,迦樓羅,不,此時應該喚作金翅大鵬鳥,出世了!

大鳥出世的第一瞬間,與戚籠肉身合一,按照地軍的說法,完成了第二次血脈蛻變。

“走,食龍去!”

戚籠那對兩丈長的巨翅猛的一扇,風暴炸起,數息之間,飛騰百丈,電射向天空中那一條應龍。

‘應龍’跟其它王族血脈不同,祂是唯一一種,能在未完成第八次蛻變的狀態下,就能讓血脈和龍脈相互融合的存在。

而這一代的應龍也自豪於此,然而現在,應龍卻頭一次感覺,擁有龍屬血脈並不全是好處,也有相當大的破綻,譬如說,碰上龍類的克星,這就會造成雙倍的恐懼,乃至於雙倍的傷害。

戚籠張嘴,實質化的金氣吐出,像是尖銳的鳥嘴。

一聲似鳥非鳥,卻又極其尖銳刺耳的音波,直接炸在了應龍的耳邊。

像是大炮在耳邊轟鳴,連綿不絕,應龍一身龍血都恐懼的僵住,差點沒有穩住身形。

而趁此空隙,戚籠雙翅一扇,滾滾金風猛的罩向對方。

此鳥所扇之風,若入人眼,其人則失明——《經律異相》

應龍雙眼被一片金色覆蓋,像是沒頭腦的蒼蠅,到處亂鑽。

而落在戚籠的眼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應龍身上龍氣的分布,‘真龍八部’的收縮脹起;以往深奧複雜的龍氣變化,如今卻是破綻十足。

翅膀輕巧的一扇,化作重重疊疊的幻影,每一道幻影都出現在龍氣最弱的部位,很快,大量的鮮血和屍體殘塊灑落。

最後,隨著一顆開裂的龍首砸落在江麵上,戚籠舔了舔嘴角的鮮血,滿足的道:“味道好極了!”

作為十三蜘蛛貴族支持的準·龍脈之子們,其實相互之間多少有所了解。

像程嘯天這種,宗師加上第七次龍脈蛻變的強人,單論實力,至少能排入前三,也是成為龍脈之子的大熱門之一。

但他竟然死在了一次蛻變的弱雞手上!?

而戚籠也用實力證明,他不是弱雞,他是大鳥,金翅大鵬鳥!

短短片刻,就有三位準龍脈之子死在他的手上,能進入內城的,至少都是五次蛻變、六次蛻變的狠角色,本身的血脈也強,但落在戚籠手上,沒有一個扛得住十息。

這固然是因為‘金翅大鵬鳥’複蘇,戚籠實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金翅大鵬鳥’,是十二王族之中,唯一一位克製龍脈的血脈。

在奪龍局中,擁有這種血脈,能直接提升近乎一半的勝率。

‘咦,那是什麽?’

正當戚籠準備狩獵下一個目標時,眼光卻是掃到黑海海麵之上,似乎漂浮著什麽,體型巨大,且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在鬼庭之力的衝刷下,就算是神道兵也撐不住一時半刻,但那座好似頗為巨大的東西,似乎一直閃爍著微光。

戚籠輕咦一聲,雙翅一展,便從高空中飛落,這才得見真容。

那是一尊堪比佛陀像的巨大雕像,但不是任何的神魔妖怪,而是一座奇異的機械體,人形狀態,從頭到腳是旋轉的齒輪、隱約可見內部有一些金屬錘子、還有大大小小的細碎零件,雖然大半個身子已經被水淹沒、化去,但是戚籠依舊認出了對方的真身。

天器老!

曾經告訴他,煉天子神兵,最好用燒身火的天器老。

可他怎麽會在這裏?

據他所知,要想進入蜘蛛舞會,參與這場‘拚龍圖’,至少要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蜘蛛貴族的請帖,第二個是身藏龍脈。

對於所有普通人來說,鬼庭根本就不存在。

天器老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戚籠掃過對方的身形,歎了口氣,“你對我有指點之恩,可惜你體型太大,我幫不了你。”

這座巨大的機械雕像似乎聽到了戚籠的聲音,‘嘎吱’‘嘎吱’的仰起頭來,沒有五官的麵孔緩緩分裂開,露出一個隻有人小腿大,但幾乎一模一樣的機械小像。

麵孔依稀是個老人,但模樣卻是個孩童。

戚籠剛要抓住對方,忽然目光一眯,隻見水波**漾間,一座宮殿的幻象隱現,一道黑光襲來,來不及閃避,意識就被攝入其中。

……

一座宮殿的正門,人聲鼎沸。

老實說,這不是戚籠第一次來到這裏,當然,這不是同一個地方;上一次去的地方,是明妖皇的神庭,而這一次來的地方,則是重明兒的神庭。而在大殿門口,匯聚了大量陰集和鬼市中的怪異。

“賣壽元了,一條龍筋,一甲子壽元,欲購從速!”

“有沒有人出售‘真龍八部’,龍髓龍首最好,龍爪龍鱗也不嫌棄。”

“財富、名聲,有沒有人要換這些玩意啊,大甩賣啊!”

戚籠的褲腳忽然抖了抖,然後一雙紅色小鞋從中抖了下來,鞋中,一團黑影擠出,化作一個雞窩頭少女。

“豆豆,是你嗎,豆豆!”一個無頭老人突然激動道:“老朽莫非看花了眼。”

“荷兒爺,還有三凳子、狗不理!你們居然還活著!”豆豆大叫道。

“是殿下劫了法場,救了我們!我們四大胡同口的鬼都在呢!”

“太好了,我太高興了!”

戚籠瞥了對方一眼,直接走入神殿,而那荷兒爺扯了扯小豆豆,低聲道:

“這位爺什麽來頭,凶氣遠超鬼神,偏生又有大氣運,這不是梟雄,便是殺神。”

小豆豆撓了撓雞窩頭,一臉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對我挺不錯的,沒有他我早被淹死了,難道他是我在陽世的爹?”

“想的美,隔壁陳瞎子不是給你算過命了麽,你爹早死了。”

小豆豆摸了摸腦袋,“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不可能是後爹吧,我也沒見過他啊。”

……

“二師兄。”大殺僧合手。

“被揍的挺慘啊。”

戚籠打量著對方,隻見這和尚鐵塔一般的身子上,鮮血浠瀝瀝的往下流,脖子上的十串骷髏頭少了七個,表麵金身裂紋密布,一身氣息,直接降到宗師之下。

“重明兒見過戚先生。”

戚籠看著這國色天香,與程三樓老娘極為相似的長公主,淡淡點了點頭。

“不知公主殿下找我有什麽事?”

“二師兄,不得對公主無禮!”大殺僧麵色微變道。

戚籠瞥了對方一眼,沒搭理他。

“大師傅不用這般,重明兒如今也不是什麽公主了,隻是為了鍾吾國眾生,想請戚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不幫。”戚籠幹脆利落道。

“這——為何?”重明兒還是第一次碰上回答這麽幹脆的人。

“眾生沒管我吃,眾生沒管我喝,我老爹老娘在我小時候被人活活砍死,也沒見眾生中的哪一位提著刀給我老戚家報仇。”戚籠頓了頓,“所以,眾生死活,與我無關。”

“可是戚先生明明得到了燃燈念的承認——”

“我不知道這燃燈念有沒有承認我,但如果因為我得到這燃燈念,就必須聽你們皇族人的話,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你們大可以動手搶回來。”

重明兒深吸一口氣,“戚先生,我並非求你舍己為人,這對於任何人都是極難的一件事,而是大劫將至,眾生沉淪,戚先生也是眾生之一,我希望和戚先生一起,尋得一條活路。”

戚籠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我依舊拒絕。”

“為何?!”

“這世上有懦弱之人,有自私之輩,有見利忘義之徒,我不會把我的命,交到他們手上。”

“但戚先生,這世上依舊有大仁、大愛、大義、大勇之輩,先生難道不願意與他們一道?”

戚籠抬頭,目光幽幽的看向對方,好半晌,才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重明兒還待說些什麽,戚籠已經轉身就走。

“逆天難,逆本心易,但人活一世,無非爭命而已,能爭便爭,爭不得便死,於我而言,結果並不重要,本心屈服與否,才是勝敗關鍵!”

“道無鬼神,戚某一向獨來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