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爺,這鬼庭外城門十五,是一道檻,營門十四,又是一道檻,四門樓,還是一道檻,不過自打四大營撤番之後,就算是咱們爺們,也不知道這鬼庭裏麵是個什麽模樣。”

“爺們,我的好爺們,天下大勢,若是盡在我們掌握之中,那咱們也不用苦心孤詣,扶持主子們上位了,兄弟鬩牆、九龍奪嫡,這算什麽,爺們們要玩就玩把大的,十三家族,一百零八位龍子龍孫,您們說說,這麽多主子,相互殘殺,相互吞噬,總能長出幾位稱霸天下的狠角色吧。”

“那可不一定,鬼庭咱們探索了三百年,其中的難度咱們自個兒門清,一百零八位主子,能有一半進外城,十位進內城,那就真的是祖宗庇佑,咱們老宮家就有奔頭了。”

“不管如何,現在唯一能確認的,就是鬼庭力量在削弱,當年國運昌盛,神庭高居九天之上,氣運綿延,哪有鬼庭的誕生機會。”

“而三百年前,神庭殞落,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鬼庭也達到了全盛期,鐵莊稼割了又長,長了又割,那可真是咱們的好日子。”

“如今眼瞅著聖人出世,肅清天下,重造乾坤,這鐵莊稼沒了,莫說咱們蜘蛛貴族如火如荼的氣運,族人能不能存身都不一定;往前三百年,古國滅亡,咱們暗地裏推了一把,古皇族容不下我們;往後三百年,咱們又是舊時代的流毒,是殺了祭旗的貨色,金山銀海都保不住咱們的小命。”

“所以說呀,與其等死,不如搏上一把,沒有主子護咱們,那咱們就自己捧出一個主子,吃了咱的飯,總不至於砸了咱的鍋吧,想砸都不行,在外人眼中,咱們是遺老遺少,那您就是遺老遺少的主子,您隻有一條路可走,也隻能跟咱們一路。”

“吞了鬼庭,繼承了這番因果,您就是舊時代的殘黨,沒人能容的下您,但您放心,咱們會幫您的,當年亡國七災受滅國的大罪孽纏身,不得不殞落一次,咱們會幫您找到他們,讓他們跟咱們一路,建立一個新的鍾吾王朝。”

“嘿嘿,曾經咱們最期待的主子是長公主,誰知人家隻想甩掉過去,一個人瀟灑自在,完全不顧咱們這些奴才的死活,咱們也沒法子,隻能暗地裏下手腳,讓她老人家轉世失敗。”

“要想得到潑天的富貴,就得冒潑天的風險,這事她老人家怎麽就不明白呢!沒了鍾吾這塊招牌,她老人家就算做神仙也沒牌頭啊,老話不是說了,天上大天庭,地下小妖庭,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開始吧,都別墨跡了,能不能保住咱們未來五百年的富貴,就看這一遭了!開宴!”

十三位,不對,是十二位蜘蛛貴族領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咬牙,把上衣一扒,露出一身精心保養的細皮嫩肉,但細看之,卻隱隱透著腐爛氣息。

每一片皮肉都皮開肉裂,然後擠壓出一張老臉,下巴頂著腦袋,臉頰擠著臉頰,渾身上下,都快擠不下了。

“時辰到了嗎?”

“成為下一個時代的鐵莊稼。”

“蜘蛛貴族的百年大計,鐵打的奴才,流水的主子!”

“快開始吧,那日家族的這一代家主!”

每一張蒼老、陰冷的老臉,都代表著蜘蛛貴族的一代家主,蜘蛛貴族重血脈,尤其是他們直係遺傳下來的病態血脈,緣由就在此。

傳承,便意味著不滅亡。

蜘蛛會,正式開始!

空氣沉鬱的像是能擰出水來。

然後黑暗之中,傳來吸管吸水的聲音,保養良好的皮肉迅速瘦骨嶙峋起來,空氣之中,散溢出一種惡臭味。

那一張張老臉,也越發褶皺,被不知名的存在吸入腹中,但他們化去的五官上,卻顯出病態的狂熱,有些甚至還在喋喋怪笑。

“咱們注定是下一個時代的鐵杆莊稼、世代貴族,鐵打的帝王將相,流水的咱們,王朝不滅,我們不滅,改朝換代,咱們便在下一個朝代吮血吃肉!”

“頭如雞,割複鳴;發如韭,割複生。小吏不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一聲巨響,監欄院的破舊大門被重重踹開,一道發著白光的人影一手持長劍,一手握燈籠,直撲而來。

“各位長的不美,想的倒挺美!”

“快阻止他,他是照家後人!”眾人驚叫,這般秘密的聚會,是怎麽被人發覺的?又是怎樣闖過嚴密的封鎖?

濃鬱的黑光像章魚觸手一般,向他卷來。

“你們想做趙家人,偏偏小爺我姓照不姓趙,偏愛下九流,今日提劍起,專斬官人頭!”

照燈籠衝入其中,身影靈巧的避開其中幾道,劍光一閃,說也奇怪,原本可以化消萬物的鬼庭之力,卻順利的一分為二,同時一顆人頭落地。

照燈籠牙齦一撮,往虛空之中猛的一斬,刹那間,黑暗空間直接被撕扯開來,無數蜘蛛貴族的慘叫聲響起。

“你們做鐵莊稼,誰來當韭菜,難道非得是小爺這種下九流!?”

照燈籠連斬帶砍,血水噴灑,很快,蜘蛛會就變成了血宴會。

十二位老蜘蛛,他砍死了八位,還有剩下的四位‘赴宴成功’,渾身皮肉被抽幹,魂魄消失在黑暗之中。

“照家人,記住,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空氣之中的怨念依舊不絕。

“小爺等著,有本事現在就來!”

這些在外界的大人物們,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去了八個,當然,再加上祖輩,就遠不隻八個了。

人頭滾滾間,照燈籠‘呸’了一聲,抓起了這些祭祀之器,這些祭祀器皿模樣不一,有戒指、有手鐲、有項鏈、還有一顆牙。

照燈籠掂量了兩下,滿意的點了點頭:“有這些玩意,又能發展八個同誌了。”同時他將腰間的一塊玉佩摘下,放入其中,光芒混淆在一起,居然難分彼此。

“幸好小爺的一個同誌是蜘蛛貴族,得了他的消息,小爺我趁著閆靈家族大亂之際,偷到了閆靈家的轉生之器,不然哪能這麽順利就摸進來,舊時代的遺毒殘黨想要混入新時代,問過小爺我沒有!”

照燈籠甩了一個劍花,自言自語,“隻不過接下來救人就麻煩了,那一位同誌可是被海中邪神所抓,我照家的劍術,善於殺龍,破鬼庭也可,鬥邪神可就不好說了,畢竟不是同一體係,可順序不對啊——”

“三刑四殺,七傷八難,海神侵擾之厄。九幽地獄,三途五苦,轉還福堂。”

“如今三凶星、八難先後出世,七傷道、四罪殺還沒露頭,怎麽是海神先出世了呢。”

“七傷道對應的是亡國七災;四罪殺,應該跟四極有關,海神,難道不是指海上邪神?奇哉怪哉。”

照燈籠搖頭晃腦,手中燈籠光芒亮起,清越的唱調再一次從黑暗中響起。

“事無兩樣人心別。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汗血鹽車無人顧,千裏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

鬼庭幾乎覆蓋了整個關中,然而總有一些地方,是就連鬼庭之力都覆蓋不到的區域。

血麒麟就出現在其中一處。

有道是山南道多山多河,九江一渠,山北道多古戰場、多墳場,而到了關中,便是多河坑、江坑。

三百年曆史變遷,滄瀾江與火都的具體方位已不可考,各種遺址最後都已證明是偽造,但獨獨有一點確認無疑,便是上古年代,滄瀾江從天而降,降落的地點便是這片關中土地。

江水衝刷的地麵已經化作了各種高原,而高原的水坑,向來是出神異的所在。

經常有武人潛入其中,挖出珍惜材料,或是古代兵器、或是神異物,當然,導致上古妖獸現世,葬身妖腹的也不在少數。

血麒麟的所在,便是關中最大的一處江坑,方圓百裏,盡是旋渦裂土,一圈又一圈旋轉;反倒是在坑底,呈現出與土質完全不同的晶狀鏡麵,站在此處,倒影栩栩如生、纖毫可見,好似站在江麵之上。

血麒麟一屁股坐在地麵上,‘鏘’的兩聲,兩口刀插在腳下,腳下的影子隨著鏡麵拉長,形成一尊血肉淋漓的麒麟幻影。

“躲了那麽久,終於現身了,麒麟兒!”

“你與神侯決裂,又壞了龍庭的大事,你應該知道,這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小麒麟,你本來與我們一樣,都有資格成為半神,可看看現在的你,神血化盡,精氣神消耗一空,你還剩幾年壽命?”

“半神也好,宗師也罷,若是在未來的大劫找不準自己的定位,與路邊的雜草無異,我說的對嗎?幾位領袖!”

“嗬嗬,路邊的雜草可不會殺人的,麒麟兒。”

鏡麵之中,滾滾彩雲鋪天蓋地,一尊足有百丈的七彩巨人身形隱現,周身繞雲七匝,單是一隻手,就覆蓋了河坑表麵,同樣也覆蓋了整隻麒麟。

血麒麟頓時感到強烈的窒息感,這是高層次的神威對低層次神威的壓迫。

“瘟太師!”

從雲山中探出的巨臂遮蓋了大地,然而這隻手臂卻是由蜘蛛、毒蛇、螞蝗、蜈蚣、毒蠍等數以百萬計的毒蟲組成,恐怖的毒霧也從四麵八方湧來。

血麒麟頭一暈,他能感覺到,有更多肉眼看不見的蠱蟲,在向自己湧來。

血麒麟悍然拔刀,刀光亮如白晝。

上善若水!

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