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兒,你今年幾歲了?”

“我今年五歲了。”

“你是被領養的吧?”

“我是親生的,”扣兒騎在戚籠的肩膀上,奶聲奶氣道:“爹爹,你是不是擔心自己被綠了。”

戚籠斷然否認:“沒有,從技術角度上講,隻要沒有婚約,就不存在被綠的可能。”

“這就是你喜歡寡婦的理由?”血麒麟加入探討。

“胡說八道,我喜歡的是前凸後翹的美人,隻不過恰好美人有丈夫而已,又恰好,她們丈夫都是死鬼。”

“所以我娘是美人嗎?”扣兒揉著肥嘟嘟的下巴,好奇道。

“不,你娘是大美人。”

戚籠握著扣兒的兩隻小嫩腿,源源不斷的生氣注入小姑娘體內,小姑娘顛沛流離造成的傷勢迅速恢複,很快就精神奕奕起來。

戚籠抬頭,正好對上了對方的大眼睛,成熟而明亮,跟紅姑極像。

‘紅姑身子有暗疾,不是不能懷孕了嘛,這不符合自然規律。’

戚籠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他如今的魔功高深莫測,但是對於另一個身份,他還青澀的很。

這比戚小骨出生的時候緊張多了,那個是撿來的,這個可是親生的——疑似親生。

當然,隻要戚籠想,他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侵入扣兒精神中,得到對方的一切記憶。

但他畢竟不是波旬,他是紅塵世界中的一員,有人性不是壞事。

“你知道你娘現在在哪兒嗎?”

扣兒搖頭。

按道理來說,七十二寇在解脫之後,紅姑就應該現身才對,可是在幻象之中,他並沒有見著對方。

連女兒都顧不上了,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戚籠沉默了,而扣兒則好奇的盯著他這個便宜老爹,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紅姑很少講關於這一位的事,隻是扣兒明白,娘親偶爾失神的時候,多半是在想他。

第一次見麵,扣兒對他的印象很滿意,是個大帥哥,又從天而降,把自己給救了,不愧是娘親喜歡的人。

就是拋妻棄女,沒什麽良心。

扣兒目光靈動的轉了轉,試探道:“爹爹,我們現在去哪裏?”

“去找白三娘,然後幹掉她丈夫。”

血麒麟恍然,原來這位爺不是喜歡寡婦,而是她喜歡的女人,最後都變成了寡婦。

……

而在大殺漠的核心,龍血鐵門附近,兩道人影相繼出現,一個帶著惡鬼麵具,壯實魁梧,一個冷氣森森,白衣飄飄。

惡鬼難率先開了口:“主人從上界傳下命令,是時候進行魔種的收集任務了,你負責處理北俱蘆洲。”

無想天難緩緩點了頭,又道:“盲聾喑啞難、北俱蘆洲都不足為慮,但陳萬道可是個硬茬子,一般人可收拾不了他,以他半神的精神境界,是可以鎮壓魔種反噬。”

“所以陳萬道我親自動手。”

“佛前佛後難和世智辯聰難呢?這兩難是最接近佛的魔難,也是八難圖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惡鬼難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冷漠:“實在不行,世智辯聰難可以放棄,好在佛前佛後難雖然消失了一段時間,但終於再次出現了,她交給畜生難。”

無想天難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主人口中的那個世界,真的會實現嗎?”

“一定會的,古佛們想要無中生有,開辟一界的宏願根本就是妄想,但讓他化自在天與此界合並,才能真正的形成人界淨土、無想之地,試想一下,倘如人人都能控製住自己的七情六欲,就算有生老病死,也能超脫紅塵孽障,獲得自在,人的生命可不是由長短來決定的。”

“釋迦成佛之前,便住在兜率天,而彌勒成佛之後,也隻寄生於兜率天,兜率天隻是欲界的第四天,而他化自在天才是欲界的頂層,這說明隻有什麽?”

惡鬼難語氣狂熱:“說明隻有吾主的道路才是正確的,祂才是真正的大自在佛祖,未來的萬佛之王!”

無想天難眼神中閃過一絲迷醉:

“真希望那一天早日到來。”

而等到無想天難離開之後,惡鬼難才嗤笑一聲,“蠢女人,這世道從古至今都沒有改變過,哪有那麽理想世界、人間佛土,有的隻有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群佛寂滅,佛國淪陷,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倘若他們足夠強,也不會在上古被天帝一一轟殺了。”

惡鬼難雙手一張,一張巨大的八難圖浮現於空中,各種路線錯綜複雜、怪異扭曲,任何半神之下的高手看上一眼,都會陷入癲狂,宗師也不例外。

這才是真正的八難圖。

“凡胎濁質,走肉行屍,曆劫至今,罪如山海。起念動心,恣行不善,唐突天地,穢褻日月,毀嗬風雨,裸觸星辰,背負君師、逆辱父母,做睨親鄰,殺害孳生,欺罔聖賢,酷法殘刑,傷戕禽畜,私**暗盜,逞毒助凶,貪諸所榮,欺諸所弱,天嗔地怒,鬼妒神憎。”

“凡胎濁質,走肉行屍,曆劫至今,罪如山海。皿天妖地魈,山精石怪,五行妖祟,三界魔凶,及至廟社傷亡冤讎執對。鳥鼠送妖,蛇蟲嫁孽,拋磚擲瓦,送影傳身。或瘟疫傳染,蠱祭纏綿,故氣伏屍,塚訟墓注。或兵戈殺戮,水火漂焚,盜賊侵淩,饑荒流**……”

隨著咒語,詭異的波動越發強烈,最終化作呢喃聲,或尖銳、或刺耳、或是離經叛道、或是瘋狂恐怖,最終,聲音匯成了八道洪流,凝成了八顆魔種。

惡鬼難看向代表‘佛前佛後難’的那一顆,這顆種子似乎是被剝了皮,遲遲無法凝成形狀。

他又看向代表‘世智辨聰難’的那顆魔種,發現這顆魔種早已開花結果,凝結的果子像是人參果一樣,是一尊漆黑的佛陀,眼珠似乎都要緩緩睜開。

惡鬼難精神一凜,趕緊加快動作,八難圖的詭異色光覆蓋在他的手上,他往那顆‘盲聾喑啞難’的魔種上輕輕一摘。

“老叔公,胃口還是這麽好呢。”

雲中坡,二十四景中的大寒亭中,來往的薛家子弟不斷朝南老叔公打著招呼。

老人也樂嗬嗬的回應著。

亭外大雪紛飛,亭內熱氣滾滾,香氣四溢,南老叔公煮著火鍋,吃的滿嘴流油。

一般而言,像薛家這種大家族,規矩都是極嚴的,隻有兩種人能夠放飛自我,像薛白這種腦子不好使的天才晚輩,以及像南老叔公這種不要臉的長輩。

薛白還好些,他一旦過於放飛自我,會被他老娘強力鎮壓,然而能鎮壓南老叔公的長輩,都在祖宗祠堂裏供著呢。

二十四景,是薛家練武養氣的好去處,別說吃火鍋,喝口水都不行,普通族人要想進來,都要經曆重重考驗。

但是南老叔公想吃就吃,涮完牛肉涮羊肉,涮完羊肉涮豬肉,突然,南老叔公表情一滯,低頭一看,胸口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心髒消失不見,肉身迅速腐爛,屍水從身下‘嘩嘩’流淌。

南老叔公艱難的靠在竹椅上,咽下最後一口肉,喘了兩口氣,眼神漸漸變的灰暗。

南老叔公死亡的消息飛快傳了出去,在族長不在的情況下,暫管族中大權的薛蔓蔓趕了過來,看向這具已經爛的不成樣子的屍體,遣散眾人,麵無表情。

“八十年前,老叔公你跟巫門拳大師巫守道鬥上一場,本該重傷斃命的您,卻在半年後神奇的自愈了,雖然您暗中毀了族中的記錄,甚至借故滅了巫家滿門,但拳術是說不了謊的,枯榮掌中‘仙女散花’一招,是被巫門拳的斷岬掌所克的。”

“你傳給薛沉舟這套拳術,也等於真正告訴我們,您就是家族的真正叛徒,順藤摸瓜之下,才確認了薛文海的身份,你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族裏會給您準備一份盛大的葬禮,既然您盲聾喑啞的活著,那也請你就這麽盲聾喑啞的死吧。”

薛蔓蔓臉上冷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掛念,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薛白這蠢小子怎麽樣了,被我硬壓著去執行任務,想必很不開心吧。”

另一邊,通過魔種之間的相互感應,無想天難找上了薛文海。

“有新的指令?”

薛文海望著眼前這個帶著冰麵具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有,而且很重要,你過來。”

薛文海幾乎毫無防備的走了兩步,在三丈之前,眼中光芒一閃,身影疾退,而當他退開的一瞬間,層層疊疊的冰霜在空氣之中蔓延開來。

“狡兔死,走狗烹,果然如此!”

無想天難的聲音依舊像冰一樣寒冷,“既然來了,那就都出來吧。”

高勇、薛沉舟,相繼從遮掩物中走出,呈三角之勢堵住來人。

“薛家是山北道的武閥霸主,就算你是關外人,也要懂個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果然不能小瞧你們,”無想天難頓了頓:“不過,就你們三個,夠嗎?”

高勇表情一滯,按照計劃,本來薛白會跟他們暗中匯合的,這樣便就萬無一失了。

然而薛白再一次刷新了底線。

值此重要關口,他又又又又又又又一次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