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伏威、薛保侯,本來就是燭九陰挑選的兩條蛟龍,彼此之間又認識,都到這裏了,想必彼此之間也都有數了。

空氣中殘留的念頭越發凶戾,目前來看,雙方各有勝負,而勝率更高的居然是李伏威。

‘李伏威的團練新軍被白三娘截了胡,手底下應該沒多少人才對,不知道什麽時候攀上了厭火公的大腿,有意思,這是請了外援麽。’

戚籠饒有興致的感受著虛空中的念頭變化,在他眼中,這都是雙方交鋒的痕跡,誰贏、誰輸,誰的謀略更高明,一覽無遺。

終於,他的眼前出現一座小鎮,在這凶戾之地,居然有這麽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鎮子。

“外來人,要不要進來喝口茶啊?”三角眼的老太婆嘿嘿笑道,眼神滿是不懷好意。

“好啊。”

戚籠所過之處,周圍窗戶‘咣當’‘咣當’合上,然後一隻隻眼睛從窗縫之中透出,鬼鬼祟祟的盯著他。

“老太太,這裏居然有一座活人鎮,真罕見啊。”

“那可不,我們都是上古戰士的後裔,這外麵的鬼鬼祟祟害不了我們,但是對客官你,那可就不好說了。”

“你先坐,自己倒茶,我煮碗麵給你吃。”

戚籠坐在了鍋灶對麵的小凳子上,提起粗糲的茶壺,對著豁口子的茶杯倒了一杯茶,茶水碧綠,散著清香。

這露天的小館子除了他外,就隻有一個肥肉滿身的大漢,正滿頭大汗的吃著熱麵。

戚籠摸起茶杯,細細的聞了一口,讚道:“好香氣。”

茶杯放下的時候,杯中茶水已經變成了紅的發黑的血水,散發著陣陣的屍臭味。

“來,趁熱吃。”

老太婆拿著剛剛煮好的骨湯大麵,顫顫巍巍的放在戚籠麵前。

“等等,老太太,我問你點事,”戚籠示意對方先別走,笑道:“你知道有個叫蚊三的道人,現在在哪裏嗎?”

“蚊三,沒聽說過,乖兒子,你知道嗎?”

背著戚籠吃麵的大胖漢子搖了搖頭,‘嗚嗚’作響,嘴裏好像填滿了東西。

“那就奇怪了,”戚籠大口大口的吃麵,頭也不抬道:“有人告訴我,蚊三老道在這裏布了什麽屍棺陣,老太太,你確定沒看到?”

老太婆聽了此話,麵色一變,三角眼露出陰毒狠辣的眼神,從袖口摸出一口尖刀,無聲無息的摸到對方身後,惡狠狠的往對方腰間一捅。

刀沒斷,也沒掉一塊皮。

確切的說,是戚籠身上的黑袍卷上了刀身,瞬間一絞,便就化作了一塊廢鐵。

戚籠喝完了骨頭湯,擦了擦嘴。

“忘了說了,我這身黑衣,經過魔功改造,雖然還比不上死神僧那老和尚的人皮袈裟,但刀槍不入還是做的到的。”

“順帶一提,你真的不知道蚊三道人嗎?就是那個長的很怪異,跟你差不多的老道人。”

“乖兒子還不動手!”

那個肥胖男子‘轟’的一聲站了起來,層層肥肉下麵,大量屍油流了下來。

“沒你的事,坐下吃飯。”

戚籠一喝,聲音好似有魔力,這個肥漢‘哦’一聲,居然真的坐了下來,繼續大碗吃飯。

老太婆的三角眼都要瞪圓了。

周圍門窗‘咣當’‘咣當’作響,好似有什麽人影在翻動。

戚籠眼中精光閃爍,‘唔’了一聲,“有意思,將上古戰士怨靈圈禁起來,鬼神道人的改造術麽,我記得當初那個使彎刀的校尉,就是被他以類似的手段複活了。”

“知道還敢進來,你小子難道就不怕死!”

強烈的陰風迎麵吹來,像是成千上萬的孤魂野鬼在耳邊厲吼,常人被這股冷風一吹,怕是三魂七魄都要被吹滅了。

然而戚籠的衣角都沒有被吹動一分,他低頭望去,那老太婆果然消失不見了,鍋碗瓢盆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各種刑具,三角馬、尖凳子、指夾板、割肉刀。

隻要生出一絲恐懼,這些刑具就會在下一瞬間用到他的身上。

可戚籠隻是無謂的掃了一眼,就看向吊肉豬一樣,被吊著的一位剝皮大漢,嘖嘖有聲。

“死我倒是真不怕,我比較怕無間地獄,就是十八層地獄最深的那一層,千年萬年的火刑隻是一瞬,老實說,相當恐怖,咦,這不是四豹將中的許三彪嘛,他可是武將世家的傳人啊,你們就這麽對他,也幸好洪小四跟了我,不然有他受的。”

戚籠眼前,是一具被活活扒皮的壯漢,嘴巴無聲無息的張合著,肩膀被鐵鉤子穿上,身上大筋都被剃了出來,拴在各種刑具上,乍一眼望過去,跟一朵喇叭花似的。

更詭異的是,這家夥還沒死,身體表麵,一朵朵怪異的肉花長出,化作一道道恐怖的精神波動。

但每當這些精神波動衝擊到戚籠身前,就通通化作和風細雨,煙消雲散。

“以活人為引,吸收此地的怪異,製造純粹意義上的邪念,無論什麽人落入此間,都像是關入一座封死的棺木之中,無論怎樣都無法逃離,最後隻能活活逼瘋掉,這蚊三道人還真是會玩。”

一陣又一陣的磨刀聲響起,老太婆又出現了,手捏割肉刀,喋喋怪笑道:“既然知道,那你還敢進來,不如就陪老婆子在陰間耍耍吧。”

每一次磨刀聲響起,戚籠身上的皮肉就被憑空切下一條,絲絲縷縷,紋路具現,隻是沒有血。

轉瞬之間,戚籠就被剃的隻剩下骨頭。

“不去,陰間我又不是沒去過,沒什麽好耍的,我說怎麽找不到蚊三道人的念頭,原來他也被活生生改造成陣眼,連自己都不放過,有前途,這小子學道太可惜了,應該跟我學佛才對。”

“你、你——”

戚籠大眼珠上魔光閃爍不斷,那被剖開的血肉通通變成金色,隨著嘴巴猛的吸氣,如同倦鳥歸巢,重又依附在骨架之上,細細看著之,一點傷勢都沒有。

“屍棺出世,重邪附身,上古怨靈,回於陽——嗚嗚!”

戚籠的身影明明還在十丈開外,腳步往後一退,卻像是顛倒方位,詭異的出現在老太婆的後麵,一巴掌按住了老家夥的腦袋,用力一捏,腦漿炸裂,從上到下,肉身寸寸炸裂。

“蚊三道人用自身魂魄,重又捏了一道分身,隻要他不死,你就可以無限複活,是麽。”

看著又從黑暗中走出來的老太婆,戚籠淡淡道。

老太婆‘咯咯’直笑,還沒等說些什麽,腳下忽然一沉,直接掉入海麵,手腳亂舞,兩眼到處亂看,隻見無邊無際的苦海上,無數道人影在其中起伏,海麵上掙紮慘叫的,幾乎全是她。

“小把戲。”

戚籠腳掌輕輕一踏地麵,卻發出沉悶到極點的雷聲,縱橫交錯,回**不絕,而他的身子騰空四五丈,又是毫無征兆的一腳掃去,無數毀滅性的勁力爆炸而出,每一道勁力都包含著一道極高深的佛理。

黑暗像是鏡麵,被他一腳踢的粉碎,餘波不減,將拔地而起的巨大棺材一一轟開,露出了巨大的屍骨。

有的屍骨表麵,肉色已經覆蓋到了一大半,一絲絲濃烈的古戰士氣息溢出,隻是還沒複活成形,就被暴風勁力炸的粉碎。

戚籠單手虛抓,爪影像是撕裂虛空,下一刹那,蚊三道人被他硬生生的從陣眼中掏了出來,跟嬰兒一樣大小,滿臉皺紋,嘴冒青水,看上去十分惡心。

戚籠眉頭一皺,反手一甩,一下子就把他甩到了剝皮許三彪的身上。

許三彪頓時露出極其仇恨的表情,還未等蚊三道人說些什麽,便一口咬了下去,很快,後麵便傳來重重的咀嚼聲和吞咽聲。

戚籠輕飄飄的落在了一處棺材上,腳尖點在棺材板上,望向一處房屋,淡淡道:“你不會以為我浪費了這麽長的時間,隻是為了對付一個邪道人的吧,出來吧。”

苦笑聲響起,大門被推開,一張跟戚籠有著四五分相似的臉探了出來。

“我以為我藏的很好,這個鬼神道人都不知道陣中還藏了一個大活人,而且我身上的麒麟血已經耗幹了,迦樓羅的眼神這麽好嗎?”

血麒麟麵色慘白,身上好幾道致命傷痕,隻被粗淺包紮一番,看上去很是狼狽。

戚籠看向對方腳下溢出的血水,淡淡道:“血也是有念頭的,它的怨氣可不比這些死人少上多少。”

血麒麟慘笑一聲,強壯的身形居然顯的十分蒼老,“我也沒想到,血脈詛咒居然這麽重,差一點沒熬過去。”

“放棄麒麟傳承,背叛地軍,背叛王族,老實說,這幾年讓我吃驚的人沒多少,你絕對算的上一個。”

戚籠回想起那巨大無比的麒麟幻象,也忍不住嘖嘖有聲,這種程度的血脈蛻變,說不要就不要,眼前這家夥夠狠。

“看來你跟我學刀術的時候,就算到了這一天了?”

“是你教我的,用刀的人,不能太規矩。”

“現在還能叫你血麒麟?”

“為什麽不能叫?”

血麒麟的笑容依舊是那麽溫和,隻是笑容之中,多了一絲絲別的東西。

戚籠咧嘴,“有意思,我們換一個地方再聊。”

二人離開沒多久,一座枯黃色光芒的燈籠緩緩亮起,光芒一閃,再度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