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火公和戚籠還保持著,之前交手時的狀態,似乎地獄的一切種種,都是幻象,那讓人夜不能寐的恐怖折磨,一睜開眼,仿佛都是虛假。

但兩人眼中深深的疲憊卻是做不了假。

兩股半神級別的拳意,打開欲界最底層,闖入八寒、八熱地獄,進行了危險到極點的精神交鋒,甚至以一方被打入無間地獄為代價。

這種交鋒足以讓任何人都精疲力竭,哪怕一方得魔主相助,煉化半神武學七色大手印,而另一方則得古佛相助,從無間地獄中脫身。

這種疲憊並非來自於精神上的,而是來自靈魂深處。

雙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願意再做拖延,都想要徹底解決這場大戰!

厭火公雙手一合,轉動之際,好似有無數孔雀羽毛張開,每一道翎羽長有數丈,將方圓百丈的空氣凝成層層疊疊的羽翼,每一條羽翼之上,都有一顆菩薩眼。

孔雀是鳳凰所生,傳說它出生之際,也是天地間第一縷虹光誕生之際,紅、橙、黃、綠、藍、靛、紫,每一種色彩的變化,都象征著空間的轉化。

更別提這掌印轉動之際,那股遠超菩薩級別的佛門降魔偉力。

孔雀大明王是佛母,所以可以使用一絲遠超‘菩薩’級別的如來之力。

這一轉、一按,方圓百丈,空間像破裂的玻璃一般層層塌陷,繽紛幻象,發出裂人耳膜的細碎響聲,從上空望下去,像是一隻巨大的孔雀在緩緩開屏。

厭火公感覺這是自己這一生中,打出的,最巔峰的一擊。

並不是每尊半神都會一套半神拳術,半神拳術比起半神更難得,是真正的,跨過懸崖的通天之路。

而戚籠也不敢有任何怠慢,幾乎在對方動手的同時,便激發了眉心深處的那股‘神獸意念’。

雲層滾滾,天邊的雲霞幾乎在一瞬間耀眼綻放。

一尊足有上千丈,瑰麗的不似人間之物的七彩神鳥舒展著羽翼。

那雲頭之上,一尊身高百丈、七彩雲霞為衣的神女踏出虛空,神女幻影婀娜多姿,渾身上下無一不彰顯著誘人魅力,唯獨那雙比起迦樓羅還要凶惡十倍的眸子,破壞了這美麗皮相。

給人感覺,仿佛一隻窮凶極惡的生物,藏在這具皮相之中。

而這孔雀神王剛一現世,施邪兒便麵色一變,眼中琉璃魔光爆射出三尺,稍顯迷惑的表情立刻變的極端猙獰。

“果然是你!燃燈,你居然還沒死!!!”

而在下一瞬間,厭火公掉轉槍口,那破碎空間的‘孔雀開屏’,反方向轟向施邪兒,一時間,密密麻麻的空間碎片此起彼伏的綻放,交錯之間,七彩顯現。

“八難輪轉、佛意分道!”

施邪兒尖叫一聲,頭頂竟浮現了一尊巨大魔王的幻影,這具肉身對波旬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棋子,沒了她可是會壞了大局,所以魔王此刻也忍不住借助魔種,親自出手。

魔王幻影單手伸出,五指一轉,頓時諸色黯淡,五蘊迷離,那孔雀裙所化的空間碎片硬是被祂轉出了一道巨大的空間風暴。

近九成的空間碎片轟在巨城城牆之上,本來就已經有小半破損的城牆,像是被反複切了無數刀。

那堪比高山的牆麵再也承受不住,轟然塌陷,無數碎裂的磚石化作泥石流,數十萬噸的重量一下子砸落下來,一時間塵霧蔽空、震耳欲聾。

不僅是這邊一麵城牆,就連另外兩側的城牆也起了連帶反應,仿佛陸地板塊下陷,造成的山脈坍塌。

施邪兒渾身顫抖,皮膚表麵流出血汗,一隻手臂不翼而飛,那斷裂的肩部,骨骼裂口化作一圈又一圈的骨花。

以一介宗師之身,抗衡半神打出的半神級佛印,饒是波旬借助魔種,短時間內意識降臨,也十分艱難。

有多少年,不對,應該是有幾百年,自己沒這麽狼狽過了?

然而一道沙啞的女聲憤怒響起,“波旬,本神王要你的命!”

厭火公爆射而起,渾身火焰在頭頂凝成一尊幾十丈的孔雀幻影,方圓百裏的溫度都在瘋狂上漲。

而這祝融氏的眼神中,除了殘存的魔氣,便隻有一種古老的、桀驁不馴的瘋狂意念。

天塌、地陷、半神圍殺,就算強如波旬,一邊要控製肉身不被半神轟殺,一邊要催動厭火公體內魔種,鎮壓這死孔雀的戾氣,順帶還要避開落入雨下的城牆巨石。

這巨城城牆用的都是古國的灌銅手藝,硬度堪比鋼鐵,每一塊巨石都有千斤之重,一旦砸到腦袋上,宗師也小命不報。

他化自在天的魔王見紅塵萬丈、拿人間喜怒哀樂做樂子,如果分身下界,被一石頭砸死,祂自己可就成了最大的樂子。

這般天災人禍的場麵,便是波旬也無法再去關注戚籠,目光一掃,哪還有對方的影子。

“嘻嘻!”

空氣之中,一道極有特征的女性聲音一閃而逝。

“果然是你,不周!你和燃燈算計好的!”

……

天塌地陷般的動靜一直持續了三日三夜,根據官方的不完全統計,單是被石塊砸死的屍體都高達三千多條,更別提肝膽破裂、驚駭而死者,隻多不少。

原本關內人心目中的聖地,此刻變成了難民營,糧食炒到了天價,就連一些‘關外貴族’也放下臉麵,腆著臉討一些粗米粗糧度日。

沒辦法,地震那麽嚴重,什麽酒樓飯莊都停業了,有錢沒處花可真是淒慘。

而在七府大酒樓中,閆靈鳳兄妹則一臉愁容。

“主人離開的如此匆忙,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嚴不嚴重。”

兄妹二人是隱約知道,天兵司有一個重要的伏擊,而眼前這固若金湯的巨城地震連綿,很顯然就是伏擊帶來的影響。

但就算以蜘蛛貴族的信息渠道,也無法得知,這場大戰的勝負。

天兵司銷聲匿跡、皇城司銷聲匿跡,戚籠等人也完全不見蹤影。

閆靈鳳歎了一聲,就好比一筆即將成交的大買賣,在最後關頭有泡湯的架勢。

“好在我之前把蜘蛛舞會舉辦的消息告訴了主人,也不知主人能不能參加。”

蜘蛛舞會,蜘蛛貴族每年都要舉辦一次的聖會,這一次舉辦在承天堡。

而閆靈鳳就是打算趁這個機會,將主人正式介紹給族中長輩,徹底奠定她們兄妹二人的功勞。

可本來奇貨可居的大寶貝,現在居然雞飛蛋打了。

“主人肯定會去的,龍脈之子要想起勢,我們蜘蛛貴族的資源不可或缺。”

……

天兵司的人神秘失蹤,加上地震震裂了地牢,之前拘禁的犯人趁亂逃出來不少,這其中就包括少將軍費錦。

“老爺子就拜托了,老韋。”

費錦背了一個包裹,手上還提著用布包裹住的名槍‘寒骨白’。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跪下,朝著眼前這個斷臂老人磕了一個響頭。

“使不得啊,少將軍!”

老韋趕緊把對方扶起,猶豫了下,小聲道:“少爺,巨城呆不下去了,我們完全可以換一個地方,憑借這些年的積蓄,平平安安過完下半生不成問題,你這又是何必呢!”

“你這是讓我自己糊弄自己呢,老韋。”

費錦自嘲的一笑,繼續道:“以前頂著報仇的招牌在這裏胡亂廝混,其實就是膽小怕死,被呂閥人嚇破了膽,費家三代積累,才打出的費閥的招牌,一場大戰,便都雨打風吹去了,我這就是標準的破落子弟。”

“我現在要找回自己的東西了,老韋,馬革裹屍可是一種好死法。”

“少爺!”

“讓他去!!!”

一直癡呆的寓將軍突然吼道。

“不殺出明堂,就不要回來了!”

費錦深吸一口氣,磕了三個響頭。

“費家的招牌,以後就是我來頂!”

山北道亂兵太多太多了,費錦才出城不過五十裏,一夥身穿舊皮甲的亂兵就把他圍了。

“小子,你是來當兵的?”

“是。”

“怕死嗎?”

“怕。”

“怕死還當兵?”

“當上將軍不就不用死了,失敗了還能找個地方繼續做寓將軍。”

這夥半兵半匪的家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費錦低頭輕笑了下,把‘寒骨白’的繩子解了下來,露出鋥亮的槍身,槍鋒經過日光一照,竟然發出耀眼的白光。

“對了,費閥招兵,包吃包住,每一戰還有開拔錢、人頭錢,殘了廢了我養著,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

……

屍僧一行人出現在了一座古戰場上,古戰場上黃沙撲麵,時不時一具白骨就從黃沙之中陷落出來。

“你確定他們就在這附近?”薛繼武疑惑道。

“我確定,”薛文海頓了頓,“我還可以肯定,這刀魔受了極嚴重的外傷!這恐怕是我們最好的一次機會!”

作為八難之一,他是親眼‘看到’戚籠被打入層層地獄的。

更別提在這之前,對方還挨了半神十拳。

“阿彌陀佛,這裏的確有活人停留的氣息。”

屍僧緩緩走上前來,頓時,所有人都露出了忌憚的表情。

沒辦法,眼前屍僧實在是太惡心詭異了,他的兩肩各縫了一個死人腦袋,兩條死人手臂縫在肋下,還有兩條手臂插在背上,渾身充斥著屍臭味。

屍僧睜開雙眼,眼中有三個瞳孔,緩緩打量著四周。

此刻,這屍僧的氣息猶如屍山血海,氣勢無限逼近於宗師,這就是傍生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