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看向二樓,花園房的二樓有一個小陽台,裏麵有一道女人的背影,但奇妙的是,他從外麵進來時,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我不知人,人獨知我。

有意思。

“戚先生既然來了,那就請上來喝杯茶吧。”

話音一落,五個一流高手幾乎同時退了回去,能把一流高手訓練的如同家犬一般,這個女宗師可不簡單。

水部四品斬邪大將,施邪兒!

這是來之前,閻靈鳳打聽到的,關於這位女主人的消息。

這一位最著名的事跡,就是數次與山北道義軍領袖,同樣是半神的白澤公子交鋒,且安然離去。

義軍幾位天公級的半神,論起難纏程度,白澤公子絕對是第一位。

戚籠也沒想到,他第一次打交道的宗師,居然是位女宗師。

他上樓之際,朝左邊廂房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走進陽台,迎麵一股清香撲麵,隻見水仙抽枝展葉,梅花冷豔清絕。

這些可都是冬天開的花種,居然在秋季就綻放開來,這毫無疑問是宗師生命氣場在起作用。

就算是他自己,在上樓之後,也在一瞬間被籠罩在這股氣場之下。

他盤膝坐在茶桌對麵,認真打量這位女宗師的長相,頓時輕咦一聲。

倒不是說這位女宗師不漂亮,她很漂亮,眼耳口鼻,無一不精致,精致到不像是俗人,而像是畫中仙子。

事實上,女性隻要成為一流高手,便能對自己的五官進行微調,像是鼻骨、顴骨這類‘軟骨’,是很容易就被勁力磨掉的。

反倒是胸和臀部,是需要沉積氣血,擴張筋肉的,頗為麻煩。

但不管怎樣,女性一流高手,每一個都是顧盼生姿、氣質拔群的角色。

但眼前這位,就像是一個精致到極點的木偶,沒有一絲一毫的氣質,乃至生機。

若非她還在沏茶,戚籠就要懷疑,他看到的是一具活死人了。

“戚先生請喝茶。”

木偶人,也就是施邪兒兩指扣在碗沿上,慢慢的遞了過來。

‘這一行的門檻在門內。’

戚籠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一句話,麵色凝重,強烈的心髒跳動聲從掌心響起,很慢,三息才有一聲的‘鍾響’,震動整個花園房。

同時他的手掌徹底變成金色,同時虎口、指節、指肚變成紫黑色,像是嬰兒的胎盤色,人道印外顯。

在心跳的一瞬間,猛的扣了上去。

麵對真正的宗師,還要顯擺遊刃有餘的姿態,那便是隻要麵子不要裏子——找死了!

接碗的一刹那,戚籠渾身上下的血水,在這一瞬間,同時往心髒激射而去。

就像是大軍對戰,數以千記的弓箭手同時拋弓,密密麻麻的箭雨,夾雜著無數道鋒芒,讓人避無可避。

而在精神世界中,戚籠則一瞬間掉入了一條湍急的大江之中,江水洶湧,一浪高過一浪,好似一條水龍在抖動自己的層層鱗片。

他用龍形破龍形,而對方同樣以龍形破龍形,而且是雙龍齊發,內有血龍,外有水龍,雙龍同絞!

然而戚籠也在一瞬間,展現了他這個肉身上的‘準宗師’,精神層麵還要超越宗師的水準。

嘴唇緩緩張開,在手掐天道印的同時,‘哞’的一聲,音爆近身轟炸。

施邪兒雙眸依舊呆滯,隻是茶碗在一瞬間,被捏出無數道口子。

值得一提的是,一絲茶水沒有流出。

而在戚籠體內,五髒六腑開始猛烈擠壓,逆流而上的血水,直接被被擠出了髒腑之外,同時大腸小腸蠕動翻卷,肺、肝、脾髒等靠近心髒的部位,更像是一麵麵盾牌,往中收縮,把血管堵了個通透。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所有的器官,被活生生揉捏成了一個器官。

心髒都在這一瞬間停跳。

而在精神世界中,隨著一聲‘哞’聲,一尊金佛劈海而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皇天厚土,唯我獨尊!”

佛光大亮,佛意無窮無盡,好似在萬佛朝宗,天與地之間的距離開始緩緩縮小,然而這尊金佛的身影卻在無限大漲,竟然反過頭來,要把這條洶湧大江壓製住。

施邪兒木訥的眼中好似裂開了一道縫,露出狡黠而難受的感覺。

而趁這機會,戚籠反手一抓,抓的不是茶碗,而是將碗中水抓了出來,另一隻手一震桌麵,一隻空茶碗平移三尺,正好接住了灑落的茶水。

“多謝將軍請茶。”

施邪兒有些不服氣的冷哼一聲,掌心一翻,在一刹那,整個茶碗碎裂成一片白色粉末,吹到了樓下。

戚籠手腕一抖,拿起茶碗,緩緩抿了一口。

而同一時間,施邪兒一根手指點在了太陽穴上。

二人似乎都在掩飾些什麽。

而在外窺視的五位關外一流高手,都滿臉呆滯,好半晌,‘屠夫’才喃喃道:“神乎其技!”

戚籠不知道對方用了幾成火候,但估摸著也像自己一樣,全力以赴了。

垂簾、聽政、裁指人、頂天境、斬赤龍。

五大內家境界第一次全數發動,前兩者保證自己五髒六腑不被炸開,‘裁紙人’把茶碗撕裂,後兩者則幫助自己的佛意在一瞬間擴大近十倍。

他的五髒六腑現在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感,茶碗放下的同時,茶水渾濁了一些。

不過對方精神世界同樣受到重創,論起難忍程度,恐怕還在自己之上。

表麵上,兩人似是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戚籠其實是在以龜鱉行氣法蓄精氣、養精神,減緩人體代謝,緩解體內的傷勢。

他相信對方也是如此。

過了足有一盞茶時間,戚籠率先開了口:“女將軍這一手,是內家手段?”

施邪兒嘴角一勾,這一點邪氣像是把整個人都點活了。

“這是水係拳術,戚先生在關內沒見過吧。”

戚籠暗自吐了口氣,全是血腥味。

不怕你看不起人,就怕你看不上人。

能用外物來展現優越感,怕是在你心裏,也有些心虛吧。

不過戚籠也不點破,一副真誠請教的姿態:

“拳術我隻聽說過內家、外家之別,不知何謂水係拳術?”

“水係拳術應血氣,金係拳術應骨氣、木係拳術應生氣、土係拳術應濁氣、火係拳術應死氣,合起來便稱做天之五行。”

戚籠接著問,“那麽這天之五行跟大武行體係又有何種關係。”

“戚先生,我告訴你的已經夠多了,”施邪兒笑道:“最後提點你一句,天之五行,是粉碎真空的第一步,而這種拳術,隻有關外能有。”

戚籠長籲一口氣,認真的微微一躬身,“受教了。”

“既然這樣,我也告訴女將軍一個消息,還有兩日,山南道義軍領袖,厭火公便要來此地殺我。”

這下輪到施邪兒輕咦一聲,“叛軍天公級的高手可沒幾個,他為什麽要殺你?”

“女將軍,我告訴你的也夠多了。”

這下輪到施邪兒抿嘴輕笑了,大家閨秀抿嘴,會有一種端莊大方的感覺,但這女人抿嘴,卻全是邪性,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魅惑。

她明白對方的意思,戚籠如果是來找麻煩的,這種近乎宗師級的戰力,絕對是個大麻煩。

但對方最多在此地待上兩日,那就不是什麽麻煩了。

“既然您如此坦誠,那我便再告訴先生一個消息,洪家的小子是被人利用的,我可以把人命全算在他的頭上,也可以放他一馬。”

戚籠心中急轉,不假思索道:“皇城司來關內執行任務,若是跟屍武人有關,若是跟呂閥有關,我想我大概知道一條線索,關於呂閥幾位豹將的所在。”

“哦?在何處?”

“天勇閥主的地盤。”

“戚先生很坦誠嘛。”

“有所求必有所舍,拿捏著態度,可救不了人。”

“戚先生,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施邪兒嫵媚一笑,招手,很快,之前那位‘屠夫’,便把一張巨大地圖拿了上來,鋪開,是整個山北道的地形圖。

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全是山北道各方勢力的分布,甚至包括哪方勢力的隱藏兵馬、支持武閥、以及暗中培養的高手,一覽無遺。

戚籠嘴角抽了抽,因為他看到了前赤身黨的標記,上麵的備注是,四分五裂狀態。

“天勇軍,距離我們這裏不遠啊。”

戚籠掃了眼地圖,上麵的標注是五百裏。

“既然戚先生這麽說了,那麽今夜,你我二人便一起去探一探如何,至於洪家小子是放是殺,便看此夜的結果好了。”

“好,”戚籠幹脆利落的答應,“那戚某人便先行告辭了。”

施邪兒起身,一直把戚籠送到了門口,笑眯眯的看著對方坐上馬車遠去。

才一轉身,麵色一白,身子便一個踉蹌,同時水仙花和梅花的花畝,肉眼可見的凋謝了一半。

“將軍!”

“莫要聲張。”

幾乎在同時,坐入馬車的戚籠,手一張開,滿是血跡,同時五官流血,血珠子不要錢的灑落。

戚籠趕緊按住關元、氣海、膻中等幾處大穴,長吸一口氣,背部高高拱起,像是縮入殼中的烏龜一般,進入深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