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四滿懷心思的回到了‘七府大酒樓’——對麵的小破旅館中。

“我給你們帶了些吃的。”

知道戚籠練武,所需吃食極多,洪小四硬著頭皮在天兵司蹭了一頓工餐,還打包好幾份回來。

“哇,多謝洪爺。”

戚小骨‘咿咿呀呀’想說些什麽,瞬間就被戚籠一隻雞腿堵住了嘴巴,塞的兩眼翻白。

“我可能要在這裏留上幾天,不礙事吧。”

“不礙事,不礙事,幾天而已,洪爺你自便。”

洪小四遲疑了下,道:“你就不問問我呆在這裏幹什麽?”

“哦,你想幹什麽?”

“這是個秘密。”

戚籠嘴角抽搐,“洪爺,你們關外人都這麽矯情的嗎?”

“那便無事了。”

洪小四深吸了口氣,去屋內磨刀去了,殺人之前,要把身心意調整好,這是洪家祖傳的規矩。

等人走後,戚籠才慢條斯理的喝著消食茶,自言自語:“眉鋒有殺氣,有意思,天兵司的任務?”

作為對方刀道上的引路人,戚籠比他還了解他的刀,這是要見血的。

而關外在關內的唯一暗部機構,隻有天兵司。

這很容易猜測。

總不可能是他家親戚來讓他去殺人吧。

戚籠不打算幹涉對方的行動,因為在接下來的‘奪龍局’中,對方是自己的一顆重要棋子。

總得給人家一些私生活的自由嘛。

指不定人家就喜歡沒事砍人玩呢。

“好了,別吃了,你爹我不是帶你來混吃混喝的。”

戚籠拎起戚小骨,在旅館後院找了一塊空地,便開始檢驗這便宜女兒的拳術。

他傳授的是‘明庵居士’記憶中,一門少見的硬派拳術,叫做明海拳,似乎是某個掛單的老和尚傳給她的。

至於這老和尚為什麽要到尼姑庵掛單,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戚籠吸收了五大境界,連帶著對這五位薛家女祖的記憶,也吸收了一部分。

隻是除了跟拳術有關的,大多都是模糊不清,就算是拳術,除了印象深刻的拳術流派,大部分的拳術印象也有些模糊。

這一路明海拳便是少見的記憶猶新,滿手夾半手,陰陽分明,浮沉吞吐,剛勁有力,是內外合一,且能融會貫通的上等拳種。

可惜戚籠越看越皺眉,最後實在看不下去,直接叫停了對方。

“咦?”

戚小骨歪著腦袋,大黑眼珠一眨不眨,一臉呆滯。

“麻煩啊~”

倒不是說對方練的不好,這一招一式,像是尺子量出的一般,標準的不能再標準了,但就是因為太標準,反而失去了靈性。

招式套路、拳勁打法、拳意、拳神。

煉拳的最終目標,自然是領悟開創者的理念,也就是拳中神韻。

而煉拳的天賦,便是體現在能否感悟到招式套路中,創始者要表達的東西。

那也許是一刹那的靈感,又或是拳術上身,長時間的一種感應。

這類‘靈感’越多,說明天賦就越強。

而戚小骨的問題在於,她完全沒有‘感悟’過,他的靈感是零。

當然,笨人也有笨人的玩法,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赤身黨時期的戚籠,以及橫煉一百零八套拳術的羅武皇。

學拳不行,可以學刀,然後通過刀術反饋肉身,提升煉體境界。

可惜戚小骨對刀術的理解,僅限於可以插肉吃,比拳術還不如。

那便按照羅武皇的做法,直接把拳術‘烙印’在筋皮之中。

這其實也不行,小不化骨的肉是死肉、筋是死筋,沒有半點延展性和活性。

唯一可以考慮的便是‘骨頭’。

可戚籠研究過,僵屍的骨頭便相當於人體‘精氣神’的集合,動它就跟挖人腦漿一般。

稍一有動作,小不化骨就凶性大作,連他都咬,連血脈上的關係都不管用了。

讓僵屍學拳,這的確是一種創舉,要別開思路。

倒不是說,戚籠一定要把這小僵屍訓練成拳術大師,然後僵屍會拳術,走遍天下都不怕。

就算是現在,四紋僵屍也是道行深厚的老僵,能占山為王的檔次。

隻是接下來,圍繞‘兩極秘窟’的龍脈,必然會有一場惡戰。

李伏威和支持他的地軍高手,薛保侯以及他的屬下,包括真假難辨的‘赤身六王’。

還有很可能出現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

他挺希望小不化骨能起到‘奇兵’的作用,它絕對有這個潛力。

但這小東西若隻是這個檔次,是很容被一流高手斬首的。

戚籠金瞳之中,光芒亮起,而小不化骨受到刺激,背後緩緩浮出一道血色女人的幻影,黑發飄飄,凶威畢現,大白天的陰風颼颼。

如果說剛‘出生’的小不化骨像是三四歲的女童。

鵝公坡‘破殼而出’後,便就有七八歲大。

而眼前這個幻影,便像是二十多歲的女鬼,披頭散發,一身血衣,那在發絲中偶然露出的鬼眼,竟顯出一絲龍脈般的威嚴。

這是屍王的氣勢!

‘鐵骨屍’‘白屍’‘紫屍’‘青屍’‘飛屍’‘不化骨’‘夜叉’。

或許正是由於龍脈孕育,她才擁有不同種類僵屍的特性。

戚籠心中一動。

既然龍脈導致了這隻不化骨的誕生。

那自己能不能再‘孕育’它一次,把自己的一身拳術,用這種方式傳給對方。

雖然這種方法匪夷所思,但他畢竟是‘斬赤龍’的男人,貌似也沒什麽不可能的。

突然,戚籠耳朵一動,上前一步,一巴掌把這個‘女屍幻影’按了下去。

戚小骨頓時兩眼轉圈圈,像是喝醉了般。

“咳,兩位客人,外麵有人找。”

店小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摩挲了下手臂,秋天不是才到麽,院子裏怎麽這麽冷啊。

戚籠目光掃過去,隻見一位斷臂老人就站在門口,微微躬身,聲音不大,卻隔著老遠就能讓人聽見。

“閣下,少將軍請你一晤。”

戚籠走過去,淡淡道:“我跟你們少將軍,沒什麽關係吧。”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閣下不想報當年呂閥之仇嗎?”

“有意思,”戚籠看向對方的斷臂,沉默了會兒,緩緩道:

“你們管飯嗎?”

“粗茶淡飯還是有的。”

“那就最好不過了。”

……

夜色微亮,洪小四盤膝坐在一盞燈下,雙目一眨不眨,緊緊盯著眼前的蠟燭。

刀手有兩要,一要眼好,二要手好。

眼是在手前的。

燭光忽明忽暗,終於,在火光濺出火星的一個刹那,‘嗆’的一聲,刀光出鞘,暗室之中,亮如白晝。

在一瞬間,火光一分為二,反彈撞在牆麵上,然後又極巧合的撞在了一起,合成一根蠟燭,火光熄滅。

洪小四雙目緊盯‘完好無缺’的蠟燭,刀身卻是做斜下劈的姿勢,三息過後,‘噗’的一聲輕響,蠟燭竟再度燃了起來。

“夜無亮終於練成了。”

洪小四看著手上的八斬刀,手指一撥,兩口刀的刀麵分了開來。

剛剛那不是一刀,而是兩刀。

一刀火滅,一刀火生。

這是夜戰八刀中的最高層次,也是一種刀境,出刀如夜色,殺人如燒火。

他哥哥沒到的境界,他練出來了!

洪小四並沒有多開心,腦海中一直想起,鵝公坡上,刀身被冰封的那一幕。

以及那個白衣如蓮的女子。

“如冰魚蟄蟲,身心具封,無想天難,這就是你選擇道路嗎,”洪小四自言自語:“總有一天,我的刀,會劈碎你心頭上的寒冰。”

洪小四收刀入鞘,閉目盤膝了一會兒,隻過了一炷香功夫,窗外人影一閃,一張信封就被投遞了進來。

“這麽快?”

洪小四皺眉打開了信封,早可以不一定好事,或者說,任何一項秘密行動的提前,都不是好事。

這是洪家人用鮮血換來的教訓。

看完信後,洪小四麵無表情的用燭火點燃,然後換上一身夜行衣,刀身插入腰際,推開窗門,貓腰弓身鑽了出去。

洪家人都有一雙夜視眼,不過這夜眼不是天生的,而是通過特殊方式鍛煉出來的。

雖然‘租界’燈火通明,但在光芒交織之間,總有照不到的世界,這便是洪家‘夜不收’出沒的地方。

洪小四走過的地方,霧氣朦朧,一尊黑甲在其中若隱若現。

在約定的時間,出現了該到的人。

六名刻下天兵神籙,短時間爆發相當於一流高手的五籙直使功曹。

其中一名五籙直使功曹,隨意朝洪小四所在巷子中望了一眼。

五官白如紙,五指紅如血。

洪小四身影暴起,手中刀拔出的同時,身影已近在麵前,一式‘封麵藏鬼’,刀光混合著鬼氣抹開了一人的喉嚨,飆射的血水像火花一樣燃起,同時斜跨一步,刀身一捅,插入另一人腹部,腕部一轉,連刀帶人,硬頂著衝入。

剩下四人剛剛反應過來,幾乎同時選擇使用‘天兵神籙’,頭頂一尊尊天兵幻影浮出,氣血猛然暴漲,同時手上多了短刀、鐵手套、峨眉刺等防身器械——‘租界’裏不允許持長兵器。

可惜晚了。

洪小四反手臥刀,斜架住一人的峨眉刺的同時,反手一劈,將此人腦袋分成兩半,同時膝蓋一弓,頭一垂,閃過另一人短刀之後,刀身從下往上撩動,刀光滑過三息之後,對方的肚皮到肩部,才猛然冒出了青煙,一堆腸胃滑落出來。

刀影、血火,死前的慘叫聲,血水的噴湧聲。

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腦袋被砍掉,這六人的‘天兵神籙’也沒徹底張開。

洪小四一甩刀身,刀光嶄亮如新。

“這是第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