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和羅武皇出乎意料的投機,大概是因為二人骨子裏,都有某種千錘百煉的匪氣。

而迦樓羅血脈在感知‘夔牛血脈’隻是拳術變化後,也消停了下來。

雙方一番交流,都感到大有長進。

其實真要算起來,交流拳術一事,戚籠受益更多。

無它,對羅武皇最有用的內家勁力演化,那都是薛家十幾代老祖宗的遺產,他這是慷別人之慨。

而羅武皇對於橫煉法門的見解,卻是他本人三十年苦熬,熬出的經驗之談。

一直聊到薛家小廝在門口張望,羅武皇才哈哈一笑:“好小子,你要是早上幾十年生,老子非跟你結拜不可,你跟老子還真他娘的像。”

“老子知道自己在精神上沒甚天賦,所以才想著在五閥之中渾水摸魚,若是能讓我老羅家成為第六閥,那老子這大勢便就蓄成了,便能借外力踏出最後一步,到時候身上一百零八套拳術融入內家境界中,嘿嘿,不就是‘大武行體係’麽,老子也想去看一看山頂的風景。”

“至於你小子,老子看的出來,你在拳術上的天賦比老子強,但老子送你一句話,莫要被某些小人傷害了身子,肉身一旦出現任何損毀,對於武道都是致命的。”

“諦毫末者,不見天地之大,審小音者,不聞雷霆之聲。”

“如如一諦而行,於無生空。一切佛賢聖,皆同無生空。”

“你我在踏破虛空後再見吧。”

身破虛空,由拳入道,便是宗師。

羅武皇大笑而走,他那好似重錘擂鼓的聲音卻是一浪高過一浪,在房梁、地麵、牆壁、乃至人的皮膚上,衝撞不絕。

戚籠在這音浪核心,感覺渾身毛孔都豎了起來,鼓起了一顆顆小黑疙瘩,更恐怖的是,這音浪竟然在毛孔之間也在來回激**,攪的血水翻滾、筋骨其鳴。

‘嗡嗡’作響間,戚籠的身影都好似大了幾圈,變的有幾分像是那羅武皇‘銅羅漢’一般的身形。

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裏,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為夔,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裏,以威天下——夔牛。

過了許久,戚籠猛的張嘴,口鼻之間,同時吐出兩道白氣,一為‘哼’,一為‘哈’,兩條白線在空氣之中交匯,然後猛然炸開,與羅武皇留下的聲浪攪在一起,兩兩相撞,同時消於無形。

此時此刻,整座煙雨亭,像是被人為擴張了一寸,每一根梁木、每一塊板磚、每一寸桌椅,都是如此。

拳師煉到一定火候,一掌拍下去,能在木阪的表麵,留下一道深淺不一的印記,連續幾掌下去,的確能將一塊木板拍的大上一截。

若是一流高手,勁力像鋼釘一樣猝發,把木阪換成石板也同樣適用。

但像眼前這般,僅憑借著‘聲打’,就造成一流高手全力以赴的效果,簡直強大的難以想象。

戚籠吐出‘哼’‘哈’二聲之後,也是擊節讚了一聲,“了不起,真了不起!這哪是鐵牛,分明是神牛。”

這看似簡單的兩聲發聲,卻是羅武皇一身橫煉的最高成就,外壯神法的精華‘哼哈’二氣。

鼻為天門、口為地戶,以天地為鼓,人身為捶,捶天**地,破碎虛空!

單以肉身強度而論,羅武皇怕是早已入了宗師之境界。

而這煉筋、強骨、煉皮、養血、壯髓、補神、煉穴的外壯神法,有一個極樸素的名字——‘鐵牛耕地’。

普通的耕牛,一天能耕三四畝地,來來回回該有數萬米。

若是化作鐵牛,怕是十畝、百畝都不成問題,而這煙雨亭擴張的一寸之地,則是通過‘聲打’在這近一個時辰內反複捶**,在這些木石表麵,來回‘耕種’了不知多少次,硬生生耕出來的。

戚籠一身武道成就,通過‘天道印’向對方放開。

對方傳了相當於薛家‘氣煉七道’‘血練五道’同一檔次的煉體法後,仍然感覺有些不夠、不爽利。

臨走之前,竟同樣把他一身武道修行成果,‘鐵牛耕地’通過聲打,傳了出來。

所以戚籠也不得不讚上一聲,這銅皮鐵打的怪物竟也有一身宗師氣度,雖然模樣好似惡鬼修羅,但氣度比起閻佛老和尚,卻是大上了不知多少倍。

宗師自強,不怯敵。

有外壯神法‘鐵牛耕地’,再加上獸煉四道,在煉體方麵,自己不知能少走多少歪路。

戚籠可以肯定,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肉身的強度必會突飛猛進。

再加上薛家藏經閣的二十多種拳術勁力、五大境界,以及從閻佛寺人皮袈裟上所獲得的六道輪回印、閻佛肉身所化的舍利。

雲中丘一行,自己的收獲完全超乎預料。

基本把當年沒有搶劫薛家山莊的虧損補了回來。

“喂,你到底走不走!難道真要留在薛家給人當女婿?”

煙雨亭外麵的馬車上,洪小四不耐煩的探出腦袋,叫道。

……

趕馬車的,是薛家專用的家畜‘角羚羊’,這類羊獸身形高大如馬,耐力十足,而且老羊識途,不過半個時辰,空氣便不再稀薄,反而多了一分渾濁。

馬車駛出了雲中丘。

在外駕車的洪小四突然‘籲’的一聲,語氣古怪道:

“你老婆孩子來堵路了,要不我避避?”

老婆是名義上的老婆,孩子也是路上撿到的。

不過一大一小兩個姑娘湊在一起,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分尷尬。

“薛白呢?”

“放出去公幹了,要是知道你‘又’走了,怕不把族裏給鬧騰翻了。”

“哈哈,我個人還是挺喜歡這小子的。”

戚籠招手,小不化骨順從的跑了過來,戚籠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一股煞氣從掌心鑽進來。

“本來想麻煩你照顧這小東西的,不過出了點意外,再讓她跟我一段時間吧。”

本來《屍冊》中的屍兵培育之法,是需要趕屍道人來輔助的,不過戚籠‘人龍合一’,覺的自己或許也成。

入兩極秘窟的路上,也就是山北道的西邊,要橫穿一片古戰場,古戰場十分凶險,屍坑死地極多,但其中的煞氣也很濃鬱。

他想試一試,能不能將這小僵屍培養成真正的‘九紋屍王’。

“紅姑這幾年一直都在找你,”薛蔓蔓難得的歎上一口氣,“當年你就不該不告而別。”

沉默片刻,戚籠緩緩道:“我自然會給她一個交代。”

望著雲中丘上,此起彼伏的雲煙,有很多美好的、不好的記憶在腦中流轉。

“記得每一次聚會的時候,我和你都會大吵一架,然後紅姑打圓場,這居然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時間過的還真是快啊。”

“哈哈,還真是如此,難得我們有不吵架的時候,”戚籠嘴角一勾,道: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見麵,應該是我和你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了,有一個問題老早就想問你了,薛白他親爹,到底是誰啊?”

“你!”

薛蔓蔓杏目圓瞪,兼具少婦和少女風情的圓臉上,滿是憤怒。

她這輩子最大的逆鱗,便是薛白的生父身份。

而戚籠哈哈一笑,一把抱住戚小骨,腳步一踏,風光一閃便鑽入車廂之中。

“最後一次見麵,不吵上一架,總覺的缺了什麽。”

“祝你橫死他鄉!”

“夢裏不知身是客,直把他鄉作故鄉,死在哪裏,戚某人可無所謂,要擔心的反倒是你自己。”

“我可是紅姑的相好,你奪了人閨蜜的丈夫,便就不心虛麽,還是說,人夫好啖,也不在乎別人戳不戳脊梁骨。”

“你找死!!”

薛蔓蔓氣的滿臉通紅,就要動手,隻是馬車早就在洪小四的駕駛下,遠遁而去。

過了許久,薛蔓蔓才‘噗嗤’一笑,表情有些羞澀,有些複雜。

“下次再見到紅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交代,紅姑表麵大方的緊,內裏可是個妒婦,”薛蔓蔓自言自語。

“還真是有些怕啊。”

……

遠隔千裏之遙,古戰場的一座墓穴中,十來道人影站在墓道的各個角落,或坐或立,表情陰晴不定。

這些人身上,都散發著強大的氣息,頭頂受煞氣刺激,紛紛顯化出各種神獸幻影。

而這些神獸幻影落在人身時,又刺激器官造血、煉氣養髓,所以整座墳墓之中,一道淡淡的血氣威壓充斥全場。

一些遊動的陰祟之物受此刺激,紛紛外逃。

忽然,墓穴正中,一座兩丈長、規格等同於一品古國大將軍的青銅棺材,忽然開始‘嗡嗡’作響。

數十座宮殿大的墓穴群中,濃鬱的屍氣如同長鯨汲水,被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金色的光芒,雖然也是屍氣,但卻充斥著龍脈的威壓。

所有神獸幻影幾乎被同一時間壓下,然後‘轟’的一聲,青銅棺蓋四分五裂,一個身高足有十尺,渾身裹滿了龍鱗的巨大人影半坐而起,右手已經徹底變成金色龍爪。

這人正是李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