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同時回頭望去,隻見宏大而詭異的禪音之下,一尊白骨佛陀大踏步而來,他身上的赤金佛身已碎裂成血色袈裟,隨著風一吹,皮肉袈裟晃**來、晃**去。

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停了下來,骨頭下巴一開一合。

“阿彌陀佛,請告知薛家眾人,老僧降魔不成,正被魔王追殺。”

詭異的皮相鎮住了所有人,然後他身影一閃,消失在雷雲之中。

二女互相看了一眼,還未說些什麽,地麵忽然劇烈震**,給人感覺,就像是有一條真龍要出世一般。

一道高大的人影攜風帶浪,倏忽而至,剛一露麵,滾滾風浪就壓的眾人心頭喘不過氣來。

“是你!”薛小沐驚愕道。

她認識眼前人,隻不過眼前人跟當初,又有了極大不同。

皮膚更細膩、五官更精致、長發及腰,唯獨那雙純金色的瞳孔,霸道的氣場掩蓋了一切女相。

還沒等薛小沐說些什麽,梁雅麗便尖叫道:“阻止他!”

附近二十多位薛家小輩幾乎下意識的衝了上去。

這些小輩放在外麵,至少也是幫會精英的水準,又修行同一類型的拳術,其中水準最高的幾位,跟白家四駒也差不多。

弓字步,單手炮捶,發如雷,拳拳相通。

這些薛家弟子借助這雷雲大勢,幾乎萬眾一心的使出了炮捶,炮與雷合,在這一刹那,居然極巧合的形成了天人合一之勢。

拳發如落雷!

‘就算是族中長老,在我們這一拳的威勢下,都要暫時避開。’

這群薛家小輩感受著氣血與雷聲的合一,那種被雷聲猝發的昂揚精神,也就是風水中的生發之象。

可是戚籠看也不看他們,隻是莫名其妙的盯著天空的雷雲,兩隻手隻輕輕一抬。

然後在下一刹那,剛剛還天人合一的一群薛家小輩,幾乎同一時間,血霧漫天,渾身炸成血人。

隻有薛小沐和梁雅麗得以幸免。

薛小沐是因為她跟薛蔓蔓之間的關係。

而梁雅麗一聲叫喊,自己卻不進反退,落在戰場邊緣。

饒是如此,她心髒也‘噗通’‘噗通’亂跳,渾身氣血在猛烈撞擊皮膚,似乎隨時都要鑽出來似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怎麽會這麽恐怖!這又是什麽招式,隻輕輕一握,便好似能把人性命捏出來似的!便是五閥閥主,怕是也做不到這一點吧!’

薛小沐也是麵色大變,連忙伸手擋在眾人身前:

“刀魔,你莫要忘了,你和我蔓姨有婚約約定,你也是我薛家的人!”

戚籠淡淡道:“放心,放心,我怎麽會去殺他們呢,此地陽氣上升、春雷乍動,在二十四節氣中應該叫做驚蟄,什麽是驚蟄?不就是被雷驚動,從土裏爬出來的小蟲子麽,捏死這些蟲子對我來說,半點成就感都沒有。”

薛小沐一時語塞,這些薛家的精英,未來的頂梁柱,在對方眼中,就是小蟲子麽。

這要讓這些人聽到,怕是武道之心都要碎裂了。

“你到底——”

可當薛小沐還想問些什麽的時候,戚籠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一時間,薛小沐心口空落落的。

“小沐,那個人到底是誰?”

梁雅麗額頭上汗水滑落,身上散發著一種麝香,似乎更有**力了。

可惜沒等她得到答案,一道又一道氣勢龐大的人影,就接連從雲霧中鑽出。

薛家家主薛世儀隻掃了一眼,便麵無表情道:“隻是損了人體三成氣血,毛孔炸裂,半年無法練武,高勇,送他們下山。”

無鋒總教頭高勇手持一口爛銀大槍,緩緩點頭,微微招手,霧氣中便就竄出無數道人影,給這些傷者止血、敷藥、包紮,然後用擔架架住,重新鑽入冷霧之中。

薛世儀手中也握著一口靛藍色的寶劍,通體如一塊藍色寶玉,沒有一絲的煞氣鋒芒。

這口劍便是真正的‘無鋒’,是每一代家主的傳家寶,同樣是一口神道兵。

境界是一回事,打法又是另一回事,哪個武閥家族沒有幾件壓箱底的寶物。

別的不說,就是高勇手中這口‘陰魂槍’,也是跟唐三糖手中,異刀猙一個檔次的神異物,神道兵的雛形。

薛世儀手持‘無鋒’,羅武皇都要驚一驚。

高勇拿著這口槍,也是一躍入一流高手的頂峰。

隻能說,戚籠這般作為,的確是犯了薛家的忌諱。

“走吧,想必家老們要比我們早先一步。”

薛世儀手持‘無鋒’,整個人大踏步入霧中,而天空上的雷雲,似乎都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

戚籠遊刃有餘的走在雷雲之中,似乎不是在殺人,而是賞景。

他的身形比之前要高大一些,不是特別高,但也有八尺,雙眼純金,手腕上金鱗連成一圈,像是一個精致的龍麟護腕。

更詭異的是,他此刻並不處於‘奉龍甲’狀態下。

龍氣在‘藏經閣’耗盡,就是戚籠想使用‘奉龍甲’也做不到。

按照他的理解,這應該是自己的肉身和‘無首龍屍’進行了一種深層次的融合。

隻融合,不分開。

而且這一次,是自己主動的。

確切的說,應該是‘神明’容納了一部分龍屍,將它化做肉身的一部分。

所以他便兼具了‘龍煞分身’的風水感應和肉身的武道。

至於契機,則應該是戚籠吸納五大內家境界,龍氣耗盡,乃至抽龍血、吸龍髓,導致祂損失過重,不得不陷入半沉睡狀態。

‘這樣也好,你我本一體,隻不過你是被我斬首的,怨氣太重,所以你我遲遲不能完全融合。’

“砍了你一顆腦袋,回頭再還你一條龍脈,說到底,還不是一回事麽。”

戚籠自言自語,一旦他吞噬兩極秘窟中的那條人造龍脈,龍煞會比在黑山山頭上還要強勢。

也就是說,如今的他,也在漸漸向當初趙神通的方向轉換。

隻不過趙神通是先奪龍,再練武。

而他則是先練武,然後通過武道化龍。

方向不同,最後的結果恐怕也會不一樣。

在這種狀態下,戚籠比‘龍煞分身’更能看的明白,這現實與風水異象之間的關聯。

比如他若隻是拳師,來看這雷雲,便頂多感悟出殺念、雷意、驚蟄變化,筋骨皮肉縮漲之間的雷聲、氣血運轉中的風雷運轉。

若他是風水道人,透過層層雷雲,也隻能看出,與雷有關的各種卦象、風水變化。

但現在狀態下的他,卻可以看到,那雷雲之中,藏著的生氣與死機,還有濃厚的‘腥味’。

這雷積雲的天象,其實是人象,是灑落的神血長年累月、吸收陽氣雷氣,所幻化的異象。

黑石道、鵝公坡,應該都是這樣。

所以在雲中丘,曾經發生過一場神戰麽。

魚冀郡主被政變下台,然後被人追殺,是附馬爺,也就是薛家老祖一路上護郡主回到自己的封地。

追殺的古國皇庭高手中,一定有半神,應該不隻有一尊,而且附馬爺絕對弑神了。

恍惚間,戚籠仿佛看到,一尊高大神祇,被一道人影打的節節倒退,然後那道人影暴起,那轟天撼地的拳勁凝成就九道巨大龍影,猛的一絞。

那神祇腦袋直接被絞爆了,噴出的神血濺在雲朵上,雲頭變黑,絲絲雷光在雲層上閃爍。

龍生九子,九氣禦皇道!

原來武道,可以強悍到這種地步嗎!

戚籠可以肯定,薛家老祖是真的隻會武道,不然他傳下來的薛家,就該是名族,而不是武閥世家了。

古國崩潰、通天陰謀、葬送的王都、籠中圖的三刑四殺、七傷八難,如今八難已現,曆史的殘篇與現實的變化正在加速交融。

戚籠迫不及待去投入其中,時代的磨練,能夠將一個人的生命的濃烈磨礪出來。

跟這相比,一個老和尚的死活,實在是太無足輕重了。

但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戚籠說今日要殺對方,那對方就必須今日死!晚上一刻都不行!

烏雲轟鳴,雷聲似乎就炸在耳邊,昏沉的天色極大程度的阻礙了視線,偶爾的電閃雷鳴,又令天地大亮,照的世界亮如白晝。

此地正處於地雷雲轉向冷積雲的過程,寒風裹挾著霜雪,撲麵而來。

戚籠眯了眯眼,霜雪甚至讓他的皮膚裹上一層冷白,不過他的精神卻融入這方冰雪世界中,瘋狂搜尋著的閻佛的蹤跡。

他知道這個老和尚此刻根本不敢離開雲中丘,肯定就在這附近。

在雲中丘他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更別提離開這裏了。

他相信隻要沒人阻擋,不過一時三刻,他便能找到這老和尚,然後便是把閻佛變閻羅。

然而四道蒼老的身影緩緩出現,一個個麵色陰沉,好似天上的烏雲,每個人手上,都持著一口光芒大亮的寶劍。

“戚先生,入了我家的門,就要守規矩,”薛平龜緩緩道。

童子功全力爆發,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童子,手上的劍比他的人還高,渾身散發著一股嬰兒香味。

戚籠沉默不語,隻是抬起了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

“這個世道,還有規矩嗎?”

也在同時,薛蔓蔓母女二人,被一尊銅皮鐵骨的怪物截住了。

薛白麵色一變,第一次露出緊張的神色,瞬間閉起了右眼,左眼瞳孔微微豎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陰間在陽世露出的一道縫隙。

傻小子的氣質突然變出了陰森詭譎。

“牛頭怪,你來幹什麽?”

“幹什麽?”羅武皇哈哈大笑:“當然是什麽都不幹,專門來看熱鬧。”

“你想戚籠被我家族人圍殺,鷸蚌相爭,你想做漁翁?”薛蔓蔓冷冷道。

如果薛家還有人能夠在此事上做和事佬,那便非她莫屬了。

羅武皇攔住她,不就是想要讓局麵徹底無法挽回嘛。

“漁翁,哈哈,老子向來不喜歡釣魚,老子隻喜歡渾水摸魚。”

羅武皇同樣抬頭看天,一雙青銅眼珠子倒映著層層烏雲。

“我隻想看看,這小子的器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