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仍在喘息,左手的拇指正在掌心劃動,也隻是一瞬間,氣息已平複如常。他像是想著什麽,道:“雁兄,你為何不趁機下殺手?”

雁高翔笑了笑道:“你是為了救那小捕快才會著我的道兒,雁某好男兒,不趁人之危。”

言紹圻怒道:“你竟然來偷襲我,還說是好男兒!”他這才知道方才雁高翔竟是衝著自己來的,不由又驚又怒。不說那雁高翔的道術,單以武功而論,自己就實在不是對手,連他用什麽招都看不到。但他生性倔強,就算明知不敵,嘴上也不肯服軟。

無心忽然道:“那你又為何不趁機殺了他?”

雁高翔怒道:“小雜毛,你當我雁某是下作小人麽,這小捕快不是術門中人,我豈能濫殺無辜。”

原來那雁高翔見無心與言紹圻在一處,他也知道言紹圻道術較弱,準備先向言紹圻下手。無心本在全神貫注防備他的進攻,哪知雁高翔竟是殺向言紹圻的,大驚之下,出劍幫言紹圻擋了一招,隻是這麽一來身形已亂,雁高翔若是變招向他下殺手,無心慌亂之下,頂多是個兩敗俱傷之局,哪知雁高翔隻是一招便收手不攻,他也不知其用意,原來卻是雁高翔一招試過,發現言紹圻什麽道術都不會,便不趁人之危。

聽雁高翔這麽說,無心也不由一怔,他本覺得竹山教是個邪教,教中人物定是陰狠刻毒,罪不容誅,但這雁高翔雖然用的法術盡是嫡派竹山術,為人卻大是光明磊落,他自稱“好男兒”,倒也庶幾近之,不是吹牛,心中不由有些遲疑。

雁高翔又已大踏步走上前來。此時離得近了,已能看清他的樣貌,他手中拿著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長刀,足有三尺許,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竟然透明如琥珀。無心見他上前,長劍又提起來,喝道:“好,你隻怕不在無辜之列。”

雁高翔笑道:“然也。雁某所殺已不下十人,若是死在小道士你劍下,倒也不枉,來吧。”

這一招已是正麵相對,無心暗暗叫苦。他劍術雖高,但這雁高翔刀法不凡,絕不在他之下,而法術也與他相伯仲,這般打下去不知何時才是了時。他提起劍來喝道:“那便試試雁兄刀法。”

無心扭頭對言紹圻道:“小捕快,快讓開點,小心別誤傷了你。”他原本一心以為敵人會用竹山術攻擊,可是雁高翔偏生卻是硬碰硬地用刀法殺來,實在是以己之短攻人所長。他右手握劍,左手又已握了一張符紙。言紹圻聽無心說什麽“小心誤傷”,心中大不服氣,正待說自己也算一把響當當的好手,眼前突然又起了一道厲風。這陣風急掠如刀,逼得他眼都睜不開,腳下也已立足不穩,連連向後退去。

無心見雁高翔又和身撲來,長劍一引,已使了個“粘”字訣,劍尖碰到雁高翔的刀尖,隻一觸之下,隻覺掌心如握住三九天氣的一塊寒鐵,冷得渾身都是一抖,他大驚失色,一足在地上一蹬,人猛地如陀螺般轉了起來,左手的符已脫手擲出。

這道符一脫手,突然分成十餘張,竟象從他手中擲出了一根長長紙條,已纏在雁高翔身周。此時雁高翔的刀已被他的長劍引開,再回刀攻來準已來不及,他口中極快地念道:“唵吽唎吒唎喧轟火雷大震攝!”

原來這是玉霄太素天轄咒,又稱成德耀星宮咒,本是神霄派的雷咒。這神霄派是符籙宗的一個旁支,此名來源於《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經中有謂“神霄之境,碧空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又說“況此真土,無為無形。不有不無,萬化之門。積雲成霄,剛氣所持。履之如綿,萬鈞可支。玉台千劫,宏樓八披。梵氣所乘,雖高不巍。內有真土,神力固維。太一元精,世不能知。”此派創自北宋道士王文卿,王文卿道號衝和子,自稱早年在揚子江遇火師汪真君,授以飛神謁帝之道,後遊清真洞天遇電母授以噓嗬風雨之文,再經汪真君指點,乃能役鬼神,致雷電,因此神霄派專工雷術,後世道家符籙書《道法會元》卷七十六便有《火師汪真君雷霆奧旨》一卷,便是王文卿所傳。此時神霄派已納入正一教,正一教的五雷大多都出自於此。

無心這玉霄太素天轄咒也是五雷的一係,屬五雷混合咒,雁高翔突然退後一步,身形疾轉,那一列符咒繞著他飛舞,倒像是貼在了一個透明的大壇子上,而雁高翔正在壇中,動作也一下慢了起來。無心知道這玉霄太素天轄咒一旦發動,直如附骨之蛆,雁高翔縱然法術精深,一時半刻也脫不了身。隻是玉霄太素天轄咒雖然纏住了他,威力卻也不大,要當頭再給他個五雷破方竟全功。一想到雁高翔方才出手放過了言紹圻,對自己也留了一次情,便不由略略一怔,但馬上又接著念了下去。

他隻道雁高翔定脫不開,五雷咒當頭擊下,雖不至要了他的命,也打他個七葷八素,哪知雁高翔退後幾步,臉色已然變更,突然一聲斷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