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紹圻答應一聲,走到一根柱前,手足並用爬了上去。他的輕身功夫很不錯,身形輕輕巧巧,像是隻狸貓。一上去,隻聽言紹圻“啊”了一聲,道:“果然有個人!”

這人橫躺在梁上,正是先前要挖人眼珠的五寶。此人如此凶狠,但這時卻張大了嘴,臉也變得一片死白,像是看到什麽可怖之極的事。言紹圻也不多管,一扳五寶肩頭,屍身被他推了下來,“咚”一聲砸在地板上。

這具屍身一落下來,言伯符麵色登時大變,他慌忙恭恭敬敬地道:“道長,請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在官場多年,這等見風使舵的本事是熟極而流了。

無心走到五寶的屍身前,用手試了試,忽然道:“屍磷火術!”

言紹圻正抱著柱子滑下來,湊到跟前道:“這是什麽?”

無心抓起五寶的手看了看,道:“黑線已達心髒,下手之人好毒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麽,道:“是誰第一個開這門的?”

言紹圻惴惴不安地過來道:“是我。我聽得有人慘叫,便過來看看,等了好一陣也不見裏麵有動靜,才推開門的。”

無心道:“是你啊?怪不得。”施過屍磷火術後,屋中毒氣彌漫,若是冒然推門進去,推門之人必定中毒,幸好言紹圻身上帶著祛邪符,才免遭池魚之災。他蹲在地上打量著屍身,又看看周圍,道:“這屋裏沒旁人來過吧?”

言伯符打了個寒戰,道:“當然沒有。”先前五寶挖了一個下人的眼珠,旁人哪裏還敢惹這些瘟神,便是言伯符自己,也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所以出事後還是言紹圻頭一個發現。

無心又看了一眼另兩個死者。一個躺在地上,和五寶打扮一樣,多半也是個隨從,另一個是個白衣的年輕人。他抓了抓頭皮道:“這是田平章麽?”

言伯符一怔,道:“不是啊,田平章怎會到這裏來。”他也不知無心怎麽會認為死者會是田平章,見無心舒了口氣,又小聲道:“他是湖廣行中書省郎中田必正,是田平章的侄子,還好是漢人,不然,達魯花赤大人跟前就不好交待。”

郎中為從五品,比一個縣尹的官職高多了,但畢竟是漢人,就算是一縣之長的達魯花赤,也不把郎中放在眼裏。言伯符自己雖也是漢人,但死個漢人,總比死個蒙古人或色目人好辦。無心心頭卻有點惱怒,低低道:“漢人又怎麽了。”

言紹圻怕他和言伯符說僵了,忙道:“道長,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是碰著鬼了麽?”

無心道:“不是鬼,他們是中了屍火磷術死的。房梁上那人想必已有防備,想要逃生,但凶手本事很高,他還是死在了上麵。”

他突然象覺察到什麽,伸手解開那五寶的上衣扣子,露出肩頭來。在肩頭上,赫然刺著一枝柳枝,這柳枝卻是五片葉的。言紹圻“啊”了一聲,脫口道:“這是……”

他還沒說完,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馬嘶,有人在大聲叫道:“言伯符,言伯符快出來!”正值夜半,這一嗓子極是突兀,言伯符心頭火起,尋思道:“這是個什麽人,這等大剌剌的沒一點禮數。”他這縣尹雖然隻是個微秩小官,但在辰溪縣也是個僅次於達魯花赤的“大官”了,這人直呼其名,自是讓他不快。他還沒答應,有三騎馬直衝進來。

這三人一身勁裝,竟是軍中打扮。言伯符嚇了一跳,上前道:“下官言伯符,不知三位大人是……”

當先那人摸出一塊腰牌道:“辰州路總管府判官高天賜,奉田平章之命便宜行事。人還在麽?”

言伯符諾諾連聲道:“在,在,下官已將那人移到內室了。”

高天賜也不多說,跳下馬來大踏步向裏走去。這高天賜想必是軍人,穿著高統皮靴,踏步有聲。他一進來,馬上喝道:“所有人速速讓開。”

死人的屋前圍了不少衙役,聞聲紛紛讓開,無心和言紹圻也夾在人群中退開。高天賜帶著兩人走過來,眼角看到道裝的無心,卻是一怔,喝道:“你是何人?”

無心還沒說,言紹圻上前道:“大人,這位道長是來驅邪的……”

“什麽驅邪,快與我閃開,若有人再逗留此處,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