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得財已是大氣也不敢出,他睜大了眼,盯著那道士的一舉一動。道士的右手一邊在撒粉,一邊一上一下地揚著,好像在提著一根極細的線一樣,突然,孔得財聽到了另一種奇怪的聲響。

就象手裏握著一塊嫩豆腐用力一擠,豆腐從指縫間擠出來一樣的聲音。他正覺得奇怪,突然,他看見隨著道士的手一揚,一個人影直直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差點驚叫出聲。那個人影渾身僵直,就如同是道士用一根線綁在他身上提起來的一樣。這人出現得太過突然,他根本想不到在草叢裏居然還會躺著一個人。

這個人一站起來,兩隻手便直直地伸著,好像要抓什麽東西。那道士伸手一招,這個人隨著鈴聲向前跳了跳,緊接著,從地上又站起了一個人影。

一共有三個。當三個人站在一起時,後一個搭著前一個的肩,三個人站成了一排。三個男人以這樣的姿勢站著,自然是很古怪的,可更古怪的是那三個人卻像是木偶一樣動也不動,月光下,映出那三個人的臉,慘白得發青,正是今天他剛從麻家院子外搬來的那三個。

那是行屍!孔得財隻覺從心頭一陣陣地冒上涼氣來。他也聽人說過,辰州這兒有一種趕屍術,能讓死屍自己行走。隻是這門法術一般是為了將那些客死異鄉的人送回家鄉去,他也想不通這個道士要把那三具屍首送到哪裏去。

月光下,死人直直地站著,那道士摸出了三張符紙,在屍首背後各貼了一張,又搖了搖鈴。隨著鈴聲,那三具屍首直直地一跳,跳上了半尺許。

孔得財再也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聲音甫出口,他才警覺,慌忙掩住口,但聲音已溜出了口。

那個道士轉過頭,看向這間破舊的房子。孔得財嚇得縮了回去,靠在窗下,用被子捂住頭,大氣也不敢出。

鈴聲越來越響。那是道士在向屋子走來吧,鈴聲中,還能聽得到“咚咚”的聲音,那是三具行屍在跳動。

聲音突然停了。孔得財等了一會,見仍然沒聲音,他拉開被子。

剛露出頭來,他就看到了月光。

月光是從穿子裏照進來的。孔得財家徒四壁,窗欞也早就爛光了,月光照進來時,在他的**映著白晃晃一塊。在這一塊象冰一樣的月光裏,有三個人頭的影子映在裏麵,那自然是有三個人站在窗外向裏看了。

他猛地大叫起來,連滾帶爬地向前撲了出去。“嘩”地一聲,支床的磚塊倒了下來,床登時翻倒在地,他也顧不得身上被磕出多少烏青塊,衝到門口,拚命地拉著門閂。隻是一隻手也象在冰水裏浸過了好久,手指都僵硬不堪,在門閂上劃拉著,就是抓不住門閂。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抓到了門閂,哆哆嗦嗦地將門閂卸下,一把拉開門。隨著大門洞開,月光象洶湧的潮水一樣轟然而至,可是孔有德卻一下僵住了。

門口,一個人直直地站著。

這人的兩手平平向前伸出,身體僵直如一根柱子,臉上還帶著點泥土,分明是具僵屍。孔得財驚叫道:“我……我什麽也沒看見!”

他心知這道士做的事定是要瞞著人的,若自己口風緊,保證不說出去,那便沒事。他也沒想到麵前的並不是個活人,話音未落,那具僵屍的兩臂猛地合攏,敲在他兩太陽穴上。僵屍的力量大得異乎尋常,“哢”一聲,孔得財的頭像是落在了一把巨大的鐵鉗裏,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頭便如熟透了的西瓜一般被敲得粉碎,身體也軟軟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