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越來越濃,像是重重迷霧。此時月已西斜,天邊約略有了些曙色,這裏卻仍是暗無天日,加上這白煙,更是什麽都看不清了。無心隔得兩尺便已看不見了,他心頭一陣不安,道:“大師,怎麽辦?”

宗真站在他身邊,看著麵前的禪杖,低聲道:“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天亮。這一個時辰時不讓波羅夷出來,到時太陽一出,便會冰澌瓦解。”

無心道:“是。”

劉府裏的大小人等都被山上這一道異光驚醒,都站在院子裏看著。說鬼物出現者有之,說佛祖降臨者有之,眾說紛紜,誰也說服不了誰。

站在回廊上,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劉罕達心中卻如同一團亂絮,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滋味。

五顯靈官廟還是數十年前聽從宗朗的建議布置,當時宗朗說城西有龍虎氣,在此地建墳,日後可登九五之尊。劉家是色目人,對這些風水堪輿卻是信之不疑,這幾十年來劉家也蒸蒸日上,日見權勢高漲,而西山祖墳以五顯靈官廟掩人耳目,倒是蛇類多了數百倍。蛇有龍相,想必是龍脈滋養而成,他越發相信宗朗的話。隻是今晚屢有異相,他心中不安也越來越深。

胡管家突然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小聲道:“老爺。”

劉罕達瞪了他一眼,道:“什麽事?”

“宗長老那兒好像出事了!”

劉罕達又是一驚。他這時才發現讓宗朗僻處的那個小院子裏此裏籠罩著一股綠光。宗朗房裏隻有一支蠟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這麽亮法。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安撫住下人,我去看看。”

禪杖上的銅環忽然象夏日的蟬聲一般響成一片。宗真身形一閃,卻見一條血紅的肉條直掃過來,掃得地上草木倒伏,土石亂飛,禪杖也被一下卷住,猛地拖了回去,宗真正待衝上前去,哪裏還來得及。方才他借禪杖示警,總算逃過一劫,此時身邊沒了禪杖,登時大感茫然。

無心突然又從白煙中鑽了出來,道:“大師,那是什麽?”

宗真盯著眼著白茫茫的一片,低聲道:“是舌頭。”

舌頭!無心嚇了一大跳。在坑裏,雖然知道這蛇極大,但總沒有大印象,此時被蛇舌一掃,他才真正覺察到那條蛇的巨大了。他道:“大師,該怎麽辦?”

蛇舌已經掃過來,那這條巨蛇定已突破禁咒。宗真隻覺心底一寒,這八十多年來已忘得幹幹淨的種種驚懼喜怒同時湧上心頭。他搖了搖頭道:“走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無心一怔,忙道:“好!”轉身便向後逃去。他本就害怕,此見見那巨蛇的舌頭居然這般,那一口吞下兩個人也不在話下。若不趁早逃掉,被這大蛇當一頓點心吃了,那可實在劃不來。此時四周什麽都看不見,但前後左右總還分得清。宗真淡淡一笑,隻覺這張許多年不曾有表情的臉笑起來也有些僵硬,他待無心一走,反而踏上一步,喝道:“宗朗,福禍由宗真一人擔當,你來吧。”

他的聲音有如雷聲隆隆,無心本在奪路而逃,聽得這聲音猛然站住。他沒料到宗真到了此時仍在向宗朗挑戰,那定是要與宗朗同歸於盡了。他一向隻以賺錢為重,起先來五顯靈官廟實是為了找找廟裏上供的奇珍異寶,順便再把為害一方的妖物除去,但見無念。宗真這等舍身取義之舉,實是讓他大為震驚。

半空中異光一閃,白煙分處,一個蛇頭從空中落下。無心嚇得腿一軟,那蛇頭卻像沒見到他,掠過他身邊,無聲無息地向宗真那裏衝去。那條巨蛇衝得極快,白煙一路分開。宗真正站在坑邊看著下麵,他隻道這巨蛇還在坑裏,根本沒防備蛇頭竟會從身後攻來,依然不曾察覺。無心大驚失色,雙足一蹬,長劍出鞘,已跳上了蛇頭,叫道:“受死吧!”

長劍向蛇頭頂門刺了下去。這把劍吹毛立斷,哪知一碰到蛇頭上的鱗片,這柄利劍竟然斷成了兩截,劍尖根本刺不進去。隻是巨蛇被無心這一刺也猛地驚起。宗真卻被這一陣風聲驚起,轉過身來,手起一掌,正拍在蛇頭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