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紹圻沒想到田元瀚也這般說,驚得呆了,一時也說不出話。他一心隻想升官,當初為追查田元瀚次女失蹤一事有功,才從一個小小的辰溪縣衙捕快提升到鄂州捕快,成為孫普定的左右手。但此時聽田元瀚竟然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根本不以苗人性命為意,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磕了個頭道:“田大人,螻蟻尚且貪生,這些苗人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依《大元律》不得判死罪的。大人,饒了他們吧。”

田元瀚沒料到這個年輕捕吏竟然敢還嘴,臉一下漲紅了,喝道:“大膽!你一個小小捕吏,竟敢如此狂妄!”

言紹圻被田元瀚一聲臭罵,罵得臉也煞白,有心還想再為苗人請命,終究不敢。但見孫普定在坑沿遊走,那些苗人有爬上來的,他一鐵尺便刺中那人要害,此時百來個苗人殺了已有近一半,孫普定身上也已沾滿了血,下手卻仍是狠辣非常,嘴上不敢說,心中卻是一陣痛楚,忖道:“當了官,難道要變成這樣子麽?我……我寧可不要當官了。”

田元瀚也不再理他,站起身來道:“闞道長,已經如何了?”

鳴皋子與丁甲諸人隻站在一邊,也不動手,隻是微微笑著,聽得田元瀚問自己,他躬身行了一禮道:“恭喜大人,蚩尤碑隻消吸足百人鮮血,便可出土了。”

田元瀚臉上已掩飾不住的喜色,道:“那快了,還不準備起來,將那朱雀神投下去吧。”

鳴皋子看了看天空,臉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道:“稟大人,馬上就要好了,請放心。”

田元瀚搓了搓手,道:“闞道長,此事一成,我大齊河山重光有日。日後將韃虜逐回塞外,大齊建立,闞道長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護國法師便非道長莫屬了。”

此事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當時田元瀚還隻是湖廣行省的參知政事,適逢愛妾產女那一日,衙門後院一口枯井突然有烈火噴出,燒毀兩間宅院。正自暗叫倒黴,忽然來了兩個道士求見。他也覺得枯井出火,事在可疑,說不準是出了什麽妖邪,見這一老一少兩個道士仙風道骨,但召來細問。誰知一見之下,這兩個道士便頂禮膜拜,說他二人在山中清修,夜觀天像,知蒙古氣數將盡,真命天子出世,便應在自己身上。又聽他們說是天降朱雀神降生到自己宅中,將來引兵主出世,便可招兵買馬,一統山河。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田元瀚初聽自然不信,但心中卻已活動,而那兩個道士道術非凡,由不得自己不信。這些年來他仕途得意,十餘年升到了湖廣行省左平章之職,更覺得當年他們所言非虛。次女出生後,果然如他們所言,大有神異,他更加得意,隻覺大元亡後,新朝必定是田氏一族開創了。隻是當中屢次問起,他們總說蒙古氣數未盡,十多年過後,鳴皋子突然又來造訪,當年的青年道士也成了個中年人,說是如今的大元天下亂像已成,刀兵四起,當初所說之事已刻不容緩,還請自己當機立斷,而兵主之墓便在湘西,隻消聚齊六神之力便可能讓兵主重生,大事可成。哪知計劃雖然周詳,當中還是出了不少亂子,連身有朱雀神的次女也失蹤不見,幸虧有鳴皋子居中主持,眼看即將大功告成,他越想越是興奮,說話也有些肆無忌憚了。

鳴皋子微笑不語,招了招手,甲子捧著一個錦盒過來,交到他手上。等田元瀚手舞足蹈地說完,他深施一禮,道:“田大人,還有一事,還請大人成全。”

田元瀚看著那錦盒,心道:“你多半嫌護國法師還不夠味是麽?隻消大齊立國,封你做一字並肩王也不在話下。”這錦盒中所裝,乃是他次女的心髒,當中便封著朱雀神,可是田元瀚唯有莫名的興奮,哪有半分悲哀,順口道:“不妨,闞道長說來便是。”

鳴皋子微微一笑,道:“兵主降世,當祭以貴公之血。”他頓了頓,又道:“還請大人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