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幹知道這是一件已少有人知的秘事了。三十多年前他都尚未出生,聽得五明這般說起,不由問道:“那時就有這個鬼穴?”

五明道:“那時自然沒有。當時勝軍寺已被改成景教寺,大殿之上供奉的是個抱著小兒的女子,聽說是景教的聖母,兩邊也是些景教壁畫,與如今全然不同。隻是寺中空無一人,竟連一個景教士都沒有了。那時我們隻道達魯花赤大人大發慈悲,都甚是欣慰,當即請了工匠來,將勝軍寺恢複舊觀。”

豐幹看看四周,勝軍寺此時已看不出曾是個景教寺院的樣子了。他道:“那這鬼穴到底是怎麽來的?”

五明茫然地看著黑暗中,仿佛又見到當時情景。他歎了口氣道:“後來我們才聽人說,勝軍寺中實發生了一起滅門奇案,上下百餘個景教士竟然在一夜之間死得幹幹淨淨。這事官府瞞得極緊,屍首也抬到化人廠燒掉,但還是有人聽那打雜的漏出口風,說當時大殿上橫七豎八都是景教士的屍首,而且死得很怪,傷口盡在脖子上,有四個口子,隻有這般大小。”他說著,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豐幹見他比劃得甚小,怔道:“那是什麽?”

五明突然打了個寒戰,“牙印。”

豐幹隻覺身上冷氣颼颼,這等事實在太難讓人相信了。他道:“怎麽會是牙?”

五明道:“那時我們也不信,隻道有景教士不甘寺院重歸僧侶,方才造出此等謠言。隻是僧眾剛搬回寺中不過十餘日,便又出事了,那日,也是個六陰日。”

豐幹聽得心頭發毛,隻覺黑暗中似有鬼物出現,道:“那日發生了什麽事?”

五明看著不動明王像,輕聲道:“那一日晚間,善諦大師說鎮日心神不寧,發願在殿上頌一夜經,我與一個便陪師父守夜。也是今日一般,其餘僧眾都已睡下了,我隨著善諦大師正誦著《曼荼羅經》。那一夜萬籟俱寂,連蟲子的鳴叫都沒有,便如一切都死了。”

他說話時,周圍一樣靜靜寂無聲,五明聲音雖輕,在黑暗中卻十分清楚。他撥了幾下手中念珠,接道:“到了半夜,我忽然聽得一邊有種泥漿翻動的聲音,一時還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這是此時,突然,這兒這塊地磚突然一下飛起,在地上砸得粉碎,從地下升起一股黑氣。”

五明說得很是平淡,但豐幹還是打了個寒戰,側眼看去,那不動明王的所以依然安安穩穩,毫無異樣。他咽了口唾沫,道:“後來呢?”

五明苦笑了一下,道:“那股黑氣有股穢臭之氣,我一見黑氣升起,便暈了過去,醒過來時,卻已在房中了,全然不曉發生了什麽事。那時我還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噩夢,但聽人說了才知道,晚上與我一同陪同善諦大師守夜的師兄已在當夜圓寂,善諦大師卻總是不說當時情形。”

五明說著,眼中隻是一片迷茫,仿佛又看到了當時情景。豐幹道:“那後來呢?”

“後來寺中安然無事,轉眼就是十年,我幾乎要將此事忘個幹幹淨淨。但有一日,忽然寺中來了一個色目人,要見善諦大師。兩人在方丈中密談多時,旁人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麽,都不曾在意。到了晚間,那日也是個六陰日。”

豐幹知道二十多年前,正是善諦大師圓寂,從此五明接任寺主,此時已說到關鍵之處。他也不說話,屏住呼吸,隻是聽著五明的話語。五明喃喃道:“那日晚上,我也如今日一般,隻覺氣血翻湧,坐立不安,翻身起來,隱約聽得大堂上有響動。”

他看了看前麵,此時大殿上空無一人,一盞油燈正閃爍不定。他輕聲道:“到了大殿門口,這響動越來越大,不知到底是什麽。那時我正值年輕,膽量甚大,走上前去,忽然看見那色目人與善諦大師糾纏一處,善諦大師竟抓住了那色目人,一口正咬在他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