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鬆猛然站起來抬頭往上看。

方才說話的是神機先生!

一道火焰在蛻龍盤邊緣焚燒,馮長青的聲音傳來:

“你在這裏!”

“抓到你了!”

交鋒聲頓時響起。

雲鬆化作轆轤首飛向蛻龍盤,鄰近邊緣變成人身踩著青銅龍甲跳了上去。

氣浪翻湧,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衝上小青銅磨盤。

雲鬆定睛看去想要去協助馮長青,但是卻隻能看到這兩個人影消失在上麵磨盤邊緣。

而在兩個磨盤之間,一個令人震撼的場景出現:

眾多人影出現。

這些人或者衣衫破碎、或者光著膀子,或者痛苦猙獰、或者麻木絕望——

它們在拉動上麵那小青銅磨盤!

小青銅磨盤上伸出了無數鐵鏈,每一條鐵鏈都纏住了一個人影。

鐵鏈死死的纏繞著每個人影的腰,末端甚至進入了它們身軀。

就好像是這些人影身體中長出來一條鐵鏈。

它們並非是人,而是鬼!

鐵鏈一端鏈接了鬼一端在小青銅磨盤上,諸多鬼魂沉默的拉動小青銅磨盤,將它拉的轉動!

但鬼魂沉默並非是因為它們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而是不能發出聲音。

它們麵色痛苦的拉動青銅磨盤,鐵鏈拉的筆直以至於在它們身上拉出了傷口,有血肉‘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每個鬼魂都在竭盡全力的拉動磨盤。

力氣大的就彎腰往前走。

力氣小的在地上爬。

還有的靠近磨盤位置,便伸手死命拉著磨盤上的青銅龍鱗,以全身力氣加上手臂拖動的力氣來拉磨盤。

雲鬆被這一幕震驚了。

鬼魂們太慘了!

手指摳地爬行的鬼魂指甲斷裂。

伸手摳龍鱗的鬼魂整個手指都斷裂。

隻要有鬼魂不能竭盡全力向前行駛了,就會被鐵鏈給拖走,直接拖入小磨盤之下、大磨盤之上!

兩個磨盤之間看不見空隙,但就是能把鬼魂拖進去,然後鬼魂被碾壓摩擦成碎塊甩出來。

看著這一幕雲鬆忍不住心裏一顫。

而更讓他感到心顫的是他在鬼魂群裏看到了熟人!

一個枯瘦的老人。

這老人他有印象,正式流民的帶頭人,流民剛進入老鎮那天晚上與保安團對峙,他曾經與這個老人見過麵。

於是他便明白了:“昨晚老死的那些人,現在都在這裏?”

啊嗚凝重地說道:“如果讓蛻龍盤走完,你也得在這裏!”

它又遺憾的歎息一聲:“唉,你的敵人真是謹慎,不光用水隔絕了蛻龍盤與五百年虺之間的聯係,還足足等到五百年虺遭受重創才開啟它。”

“如果蛻龍盤早點開啟就好了,或者咱們有辦法引來河水讓五百年虺進入蛻龍盤。”

雲鬆心裏一動,問道:“五百年虺進蛻龍盤可以阻止他召喚上古凶獸?”

啊嗚道:“不錯,蛻龍盤中生氣旺盛,甚至留有龍氣,你的敵人就是想獻祭這些生氣乃至龍氣去召喚來上古凶獸。”

“所以若是有大蛇進去走蛟,那可以吸收內裏的生氣與龍氣,讓他的獻祭詭術不得成功。”

本來想要飛上小青銅磨盤幫助馮長青對付神機先生的雲鬆猶豫了一下,他問道:

“隻要有水、隻要我能引來水,就能讓五百年虺進入蛻龍盤?”

啊嗚說道:“是足夠多的水,能夠將五百年虺與蛻龍盤聯係起來的水!”

雲鬆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或許真有這個能力!”

“但是我得賭一把!”

蛻龍盤外麵圍著眾多搶奪生機的娃娃魚,他飛掠下去抓起一條直接放血送入仙中畫裏,將魚和偉給頂了出來。

魚和偉一出來就要搖頭擺尾的遊泳,然後遊了個寂寞。

雲鬆抓起它跳到蛻龍盤外壁的一個青銅大龍鱗上站定,將魚頭對準五百年虺。

五百年虺溫和的探頭看向他們。

魚和偉差點嚇死。

它感覺自己的魚生到了盡頭。

雲鬆搖晃著它大叫道:“噴水!快給我使勁噴水!射這條大蛇!”

魚和偉恍然。

我懂了:這是要拚死一搏,要死的體麵!死的壯烈!

於是它鼓起勇氣衝五百年虺的腦袋使勁噴水。

雲鬆感覺自己握著一根消防水管。

魚和偉對得住他精心起的好名字,這條鯰魚不知道肚子裏有什麽,它水是真多!

一道水柱有力的衝在五百年虺頭上,五百年虺猛然起身發出低沉響亮的牛吼:“哞!”

接著。

轟然而至!

魚和偉努力噴水,它默默告訴自己,死於龍吻,這輩子值了!

但五百年虺壓根沒衝它來,而是一甩長尾騰身上了蛻龍盤,圍繞著蛻龍盤開始轉圈。

隨著它身軀遊過,這些龍鱗上有東西被擠壓的脫落,然後露出鋒芒變得鋒利起來。

五百年虺在上麵環繞爬行,身軀頓時傷痕累累!

它的蛇鱗被堅定的劃開、破碎,它的血肉開始順著龍鱗鋒芒落下。

雲鬆叫道:“怎麽是這樣?快下來,這樣會死的!”

啊嗚說道:“或許會死,但這是每條蛇夢寐以求的機會!你以為蛇要化蛟是那麽簡單的事嗎?”

“向死而生!視死若生!九死一生!死裏逃生!”

“隻有經曆這樣的磨難它們才能由蛇化為蛟!”

雲鬆說道:“這些道理我明白,可它剛才為了幫我對付銅甲屍受了重傷!”

啊嗚說道:“安靜的觀看吧,龍蛻是很罕見的事,誰能碰上真可以說一句三生有幸。”

雲鬆不想當旁觀者。

五百年虺幫助過他,那他也要幫助五百年虺。

大蛇困難通行,雲鬆想了想,他帶著魚和偉踩龍鱗搶到了大蛇頭頂,然後叫道:“繼續噴水!”

魚和偉小噴了一口,然後生無可戀的張大嘴垂下了頭:最後一滴了,真的被榨幹了,一滴不剩了。

雲鬆鬱悶。

這貨關鍵時候掉鏈子!

還好不遠處就有激流的陰河水,於是他以最快速度帶著魚和偉去補水,然後拖著它回來給五百年虺噴水助力。

龍蛇性喜水,有水相助五百年虺的精神為之一振,爬行速度逐漸加快。

這樣雲鬆就把魚和偉當工具魚,一次次灌水一次次來噴水。

瀑布規模逐漸變大,水流速度加快了。

啊嗚說道:“大蛇化蛟引發天地異相,現在老鎮周邊的天上一定陰雲遍布、大雨傾盆!”

雲鬆不管這些,他就是不斷給五百年虺澆水。

但五百年虺的爬行速度又開始減慢,它昂頭向天努力嘶鳴,一個身影淩空而來:“怎麽會走蛟,給我死!”

後麵是馮長青的身影跟到,揮手怒吼道:“東起泰山雷!”

‘轟隆’一聲響,撲來的身影頓時被炸碎。

雲鬆驚喜大叫:“神機先生死……”

“沒死!”馮長青抬腳在一枚龍鱗上借力往上衝,“這是他的紙替身!”

果然,在他聲音落下後有人體碎塊緩緩下落,正是厚紙折疊而成。

馮長青一邊往上衝一邊叫道: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靂震虛空!念起銅兵千千萬萬走無蹤,強神惡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無蹤!”

“吾奉雷部天將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道道炸雷在四周響起,一處大龍鱗後陡然鑽出一個人影遁逃。

馮長青厲聲道:“哪裏走!”

五百年虺受到滾雷刺激變得暴躁,它昂頭向天咆哮幾聲,忽然回頭撕扯自己碎裂的血肉!

雲鬆以為它瘋了,結果卻看到它是將血肉吞了下去。

見此他便明白了五百年虺減速的原因:“它餓了,沒有體能了!”

心思一轉,他想到了之前從蠻子大院的女鬼身上得到的兩枚銀錢。

一枚是奶幹二百斤,一枚是牛肉幹二百斤!

這可都是補充能量的好東西!

雲鬆跳到五百年虺跟前叫道:“張嘴!”

魚和偉嚇的不會噴水:這是要把我給喂了?

五百年虺張開大嘴,雲鬆往一枚銀錢上一吹氣接著扔起,足有茶幾那麽大的牛肉幹飛了起來。

五百年虺先吃牛肉幹又吃下奶幹,一鼓作氣終於衝上龍蛻大盤!

雲鬆驚喜叫道:“它這是……”

“第一關過了,蛻皮!”啊嗚輕鬆地說道,“還有兩關,第二關是換骨,這次你幫不上它了!”

雲鬆跟著衝上蛻龍盤,看見五百年虺那龐大身軀進入了兩座磨盤之間。

磨盤碾軋,血肉橫飛!

又有人影出現,以極快速度掠步而來。

雲鬆冷靜抬手:“走你!”

一梭子子彈掃了出去!

這人影立馬飛身,可十步之外火槍最快,他已經衝到了十步之內,十步之內火槍又快又準!

子彈掃在他身上將他直接掃成了篩子!

見此雲鬆大怒:“又是紙替身,這個妖人!”

追在後麵的馮長青沉聲道:“不必生氣,神機妖人隻有三個紙替身,我已經滅他兩個,你又滅他一個,這下子他就能現出真身了!”

“我真身一直在這裏。”神機先生的笑聲從上麵傳來。

馮長青失聲道:“不好!九黎祀祠!”

兩人順著龍鱗爬上去。

一個人影站在九黎祀祠的屋頂。

這人也戴著麵具。

一張五官被拉到攤開的慘白大圓臉!

雲鬆看到過這張臉。

對付水猴子那晚倒吊在他窗外的就是這張臉!

雲鬆抬手要開槍,神機先生身影忽然從屋頂消失,隻有笑聲飄來:“你們來晚了,大陣已經啟動,上古凶獸定然要出現了!”

馮長青衝入九黎祀祠厲聲道:“不可能!蛻龍盤並沒有完全啟動,何況還有一條五百年虺在走蛟!”

神機先生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九黎祀祠內,反而他們兩人進入其中後,九黎祀祠的門窗忽然關閉。

這時候神機先生的聲音又從外麵飄**進來:“你說的對,大陣啟動不成,但可以啟動一個小陣!”

“上古凶獸不能召喚來,那召喚一個幼年凶獸也足夠滅你了!”

“出來!”

就在此時,祀祠內狂風大作,曾經鎮壓了嵐毗霓的石棺棺蓋大開。

一個毛茸茸的粗大黑爪探出棺材!

馮長青叫道:“不好,中計了!速速退走!”

他轉身飛撲向門口。

棺材裏緩緩伸出一個長滿白色短毛的慘白腦袋。

“啊嗷!”

一聲咆哮從它口中噴出。

聲音還稚嫩,但殺氣騰騰。

雲鬆卻愣住了。

他看著這熟悉的背影忍不住說道:“你喊錯方向了,我們在你後麵!”

凶獸急忙轉過頭。

露出兩個黑色大眼圈。

它用粗壯的前爪拍著棺材沿衝雲鬆張開嘴巴露出兩排利齒,再次發出一聲咆哮:“啊嗷!”

咆哮之後它想發起攻擊,便奮力在棺材裏猛跳一記。

然後沒跳出來。

就倆肉肉的黑耳朵‘咕嘰’的哆嗦了一下。

它愣了愣眨眨眼,一時之間似乎有些尷尬。

雲鬆忍不住嗬嗬笑,這笑容激怒了它,它又用爪子摁住棺材沿吼了一嗓子:“啊嗷!”

不!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