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預想中殺氣騰騰的道法比拚變成一場鬧劇,尋真子真的氣到爆炸。

倒是鎮上百姓過癮了。

他們不知道修士們怎麽比拚道法,他們就是想看熱鬧。

如今目的達成,他們看了兩場熱鬧。

尋真子真倒黴了。

他本來想拿雲鬆祭刀,然後在鎮民們麵前展示出強大的修為,好打響名聲賺錢。

哪知道這老鎮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鎮上兩件詭事他全都解決不了。

反而讓雲鬆解決了。

雖然解決方式讓他很不屑。

但百姓們吃這一套。

本來他們看修士如同看鬼神,並不敢輕易靠近,因為修士們解決詭事的時候動不動就驅鬼逐妖,很嚇人。

雲鬆卻在今天展現出了貼近常人的一麵,他用百姓們能理解的手段解決了兩戶人家的難事。

這給他贏得了極大聲譽。

凡人的智慧,有時候可以壓過超凡力量!

兩場鬧劇般的比鬥結束,雲鬆感覺很平靜,甚至有些鬱悶。

計劃被打亂了。

他本想今天離開老鎮去山外麵看看,去省城尋找關於朱允炆、關於穿越的信息。

現在他走不成了。

鎮上挺多人跑來找他,把他給纏住了,家裏有什麽難事都問他,簡直把他當智者了。

雲鬆很心累。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還好他身邊有個王有德。

王有德拿出鎮長的**威幫他把圍觀的百姓趕走,然後點頭哈腰的往旁邊伸手:

“真人,走這邊、走這邊,來這邊。”

雲鬆拎起令狐猹頸後皮準備走人,結果王有德又把他給攔住了,說道:“真人,在下有個朋友想請您幫忙解決個麻煩。”

“又是什麽詭事?”雲鬆歎氣問道。

王有德招招手,一個穿著長衫、戴著眼鏡的中年人文質彬彬的走來。

中年人聽到了雲鬆的話,他客氣的拱拱手說道:“回稟真人,不是詭事,是家事,不過若說是詭事,或許也沾點邊。”

王有德介紹了一下,中年人是鎮上學堂的大先生——相當於學校校長,名叫馮長青。

馮長青有個兒子叫馮新年,自幼喜歡讀書。

對於書香門第的馮家來說,孩子有這個愛好顯然是好事。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這孩子歪了,他還是喜歡讀書,卻是喜歡一些花前月下、情情愛愛的故事書——

當馮長青介紹到這裏的時候,雲鬆懷疑馮新年現在喜歡的是黃書,但他沒有證據,所以不能亂猜。

馮長青苦惱地說道:“這孩子現在陷進了故事書裏,他把那些紙上的情情愛愛當真了,還幻想了一個女人,每天都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比如,你對我笑靨如花,我卻知道你心裏想的是那個他。”

“比如,我們即便十指相扣,可我們心卻咫尺天涯。”

“比如,你的絕代風華,讓我高不可攀;我的俗不可耐,讓你黯然神傷……”

王有德怕也是第一次聽馮長青說這些話,他想笑又不好意思,隻好一個勁咳嗽。

雲鬆問道:“令公子今年多大?”

馮長青說道:“正值舞象之年。”

雲鬆沉默了。

是我沒文化嗎?這舞象之年是多大?

但他感覺這孩子應該是處於青春期,眾所周知,青春期又叫中二期。

雲鬆也是從這個時期走過的,當時他把頭上染了一撮黃毛,並且一心想整個龍珠孫悟空的發型。

他正在想著怎麽解決這個事,這時候王有德發話了,說道:

“老馮,原來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早知道你與我說,這壓根用不著麻煩真人!”

馮長青狐疑地問道:“補齊,你能行?”

王有德不悅地說道:“多簡單的事,我就處理這種事有經驗。你兒子不就是幻想了一個完美的女人嗎?帶他去花滿樓,等他試過真實的,就不會幻想虛無縹緲的了!”

雲鬆翻白眼。

衝人老爹說讓人家兒子去嫖,這算什麽主意?

結果神奇的是,馮長青還認真考慮了!

他琢磨了一下搖搖頭道:“不行呀,補齊兄,去花滿樓那種地方需要自製力。”

“我年輕時候有個朋友去了青樓,他當時沒見過世麵缺乏自製力,被一個女人迷住了,非要跟人家談情說愛。那女人每天晚上都給他留門,結果耽誤了他學業不說,還把他積攢的錢全賺光了。”

雲鬆聽的一愣一愣。

你就直接報自己的身份證號不就得了,還說什麽‘我年輕時候有個朋友’?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馮長青就是長了個文質彬彬的樣,暗地裏估計是個斯文敗類。

人群正在散開,這時候有人匆匆忙忙的跑來,他一邊跑一邊問:

“鎮長在哪裏?道士在哪裏?”

前麵的鎮民給他指向雲鬆等人的方向,這人喘著粗氣跟蠻牛一樣衝王有德飛奔而來。

王有德嚇一跳,他怕被撞,正好大笨象走在後頭,他便往大笨象身後躲。

這人跑過來叫道:“鎮長,不好了,出事了!”

王有德陰沉著臉擺起譜,喝道:“出什麽事了?你給本官喘勻和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見鬼了。”

“我沒見鬼,”這人惶恐地說道,“是我哥家的兩個小子見鬼了!”

“本來我們不敢麻煩鎮長,這不是剛才聽說鎮上來了兩個道士,所以我就想把這事趕緊給您匯報一下!”

雲鬆暗道又來活了,他忍不住說道:“老王,你們鎮子是不是風水有問題?怎麽整天這麽多鬼怪事?”

王有德也納悶:“不能呀,真人,以前我們鎮子很平靜的,這不幾十年了,鎮子上也就出了爬蝦和趙老蔫家兩件詭事嗎?”

馮長青點頭道:“最近確實多,好像從三櫓子撿到錢眼兒開始……”

“對,就是錢眼兒!”王有德得到提示一下子激動起來,他說道,“就是錢眼兒搗鬼,錢眼兒能引鬼,肯定是它前些日子引了一些鬼在我們鎮上還沒有處理幹淨,所以真人……”

他說著話眼巴巴看向雲鬆。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用不著說出口,懂的都懂——真人你啥時候回道觀解決那錢眼兒?

雲鬆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閑的蛋疼我多嘴問什麽?這下子好了,短時間內是別想離開老鎮了!

他看向漢子問道:“你說你兩個侄子遇到鬼了?怎麽回事,仔細說說,小道看看能不能給你幫上忙。”

漢子說道:“行,道長,其實確切來說遇上鬼的是我大侄子,是這樣的。”

“今天我大侄子和小侄子去銀河洗澡,然後我大侄子就見到水鬼了,嚇得趕緊帶上我小侄子跑了回來,嗯,就是這樣。”

雲鬆聽的無奈。

這算什麽仔細說說?

還能更簡單點嗎?

他正要發問,身後一陣長袍掠空聲傳來,尋真子步履生風的走來:

“無上天尊,你家大侄子是在銀河見到了水鬼?快帶貧道去看看!”

雲鬆暗暗納悶,他問道:“銀河?你們這裏還有銀河?”

王有德指向鎮子南方說道:“就是山裏出來的那條大河,它名字叫銀河。”

雲鬆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怪,敢叫銀河的河流可不多,除非這條河裏真的有銀子。

漢子帶尋真子出發,馮長青拉著雲鬆跟了上去。

後頭大笨象對王有德囁嚅道:“鎮、鎮長老爺,我也有馮公子的那個情況,就是幻想到一個仙子,你能不能……”

“滾!”王有德踹了他一腳。

前來找他們報信的漢子叫李牛,他哥哥叫李馬,兩個侄子分別叫李大狗和李二狗。

這是鎮上一戶尋常人家,李家住在鎮子外圍,隔著銀河很近,家裏兩個孩子經常去銀河玩耍。

王有德聽到這事後就生氣了,他對著李馬吼道:“經常去銀河玩耍?不是不許去河裏玩嗎?”

“自己作死!”

李馬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麵對鎮長他緊張的畏畏縮縮,被王有德一吼直接跪下了。

雲鬆問王有德道:“銀河就在你們鎮子門口,現在天很熱,孩子們肯定會忍不住去玩水,這是管教不住的。”

王有德說道:“真人你有所不知,不去河裏玩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這是傳統!不管大人小孩都不準隨便下水,特別是小孩,決不許下水!”

雲鬆問道:“為什麽?”

王有德正要說話,馮長青突然開口:“因為我們要靠喝水過活,讓人下去洗澡,那我們吃的不是洗澡水了?”

雲鬆沒說話。

馮長青說的不是實話,這不是個合適的理由。

河流的水是活水,哪有人家會因為吃河裏的水而不讓人下河的?

尋真子進門後沒說話,一直在打量屋子。

他一邊看一邊掐指算計,然後凝重地說道:“你家孩子確實見鬼了,而且怕是被鬼給纏住了,屋子裏陰氣很重。”

李馬夫妻嚇得趕緊跪地磕頭。

尋真子說道:“無上天尊!貧道要見你們家孩子,讓他們出來。”

李馬哭喪著臉說:“道長,我家老大被嚇到了,昨天他回來就鑽進了屋裏鎖了門不肯出來也不肯讓我們進去,送飯送水都不要。”

“從昨天到現在,滴水未進!”

聽到這話雲鬆心裏出現一個猜測,道:“他在害怕水,對嗎?”

李馬說道:“這個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們送進水飯去,他趕緊會砸掉摔掉。”

尋真子不耐地說道:“他現在在哪裏?貧道去問他幾句話!”

雲鬆也想問。

李牛提供的信息太少。

李大狗把自己鎖在個廂房裏,大熱天門窗緊閉,嚴嚴實實。

李牛和李馬夫婦上去又敲門又砸窗,裏麵安靜無聲。

王有德不耐的貼在窗紙上往裏看。

臉一貼。

猛地慘叫往後竄。

“啊啊啊!”

雲鬆喝道:“怎麽了?”

王有德叫道:“眼珠子,是個白慘慘的眼珠子!”

雲鬆警惕的貼到窗口往裏看。

根據王有德的話,應該是有人貼在窗口從裏麵往外看,兩人對視了,所以他看到了一顆眼睛。

但他貼上去小心的看,卻沒有看到窗口有人,隻看見廂房黑漆漆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

一個削瘦的人。

正在瑟瑟發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