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道長陷入了沉思。

雲鬆也陷入了沉思。

這事有些沒頭沒腦,難道下麵躲著的不是蛇精,而是別的東西?

王有德便猜測道:“天師,你說下麵那蛇精會不會已經修煉成人形了,然後它可以使用刀子……”

“不可能。”四目道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老道考慮過會有這個情況,所以是以朱砂盤麻繩來吊雞蛋。”

“這條麻繩不是新繩子,而是平日裏用過許多次的舊繩子,它曾經用來綁過水桶、綁過糧食袋、綁過豬羊,等於沾染著五穀、五牲、六禽的氣息,本就有克製陰邪的功效。”

“而老道又以朱砂盤過,這樣更增陽剛之氣,底下東西不管是妖魔還是精怪,都對這繩子避之不及才對,即使這妖邪可以不避諱這條朱砂盤繩上的陽氣,那也不會為了一個雞蛋去碰它。”

“現在這條繩子被剪斷了,最大的可能……”

說到這裏他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搖頭。

眾人急眼了。

這怎麽到了緊要關頭不說話了?這不是吊人胃口嗎?

王林心急地問道:“最大的可能是什麽?你繼續講嘛,是不是下麵藏了個人,是人把繩子給剪斷了?”

四目道長吃驚的抬頭看他。

你腦子裏難道真的裝了大糞嗎?

王天霸催促道:“天師,到底下麵是怎麽回事?你說出來吧。”

四目道長不說話而是看向錢泉興。

錢泉興往後退了一步問道:“天師這是什麽意思?”

四目道長卻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們祖墳裏葬的當真是人之屍身?”

錢泉興立馬說道:“不是屍身是什麽?我們錢家總不能在自己祖墳裏葬別的吧?”

四目道長直勾勾的看著他。

眼神很瘮人。

錢泉興坦**的回望他,兩人一時之間對視在一起。

就跟看對眼了一眼。

雲鬆打了個寒磣。

倆清臒的老頭這麽對視真挺讓直男恐懼的。

四目道長最終先收回了目光。

他又放了雞蛋下去,這次不是綁了一個,而是綁了一串。

然後一串雞蛋全沒了。

繩子還是被割斷了,斷口依然光滑平整!

見此四目道長說道:“福生無上天尊,老道想說句得罪你們錢氏的話——如今你們最好多開幾座墳墓,看看墳墓中……”

“天師過分了!”錢泉興猛然大叫。

他的老臉變成火紅色,雙眼幾乎往外瞪了出去,上麵血絲密布!

而他的表現也代表了錢氏全族的表現,所有人都在以目疵欲裂的姿態看向四目道長。

如果目光是刀子。

那四目道長已經變成了肉泥。

如果目光可以強暴。

那四目道長已經懷胎十月。

四目道長也知道自己的提議不好,他苦笑道:“福生無上天尊,老道之所以剛才不說而是現在說,就是因為知道會是什麽結果,所以又以雞蛋試了一次。”

“錢老爺,你不必這樣看著老道,老道的建議絕不是為了自己,如果你們錢家不肯接受老道的建議就算了。”

他說著也有些意興闌珊,雙腳跺地淩空而起,硬生生的踏著幾個人的肩膀飛上了啟運門門樓,又掠空下山而去。

王有德急了,拔腳就去追:“天師請留步。”

四目道長乘風而去。

不見所蹤。

王有德怒氣衝衝的回來,指著錢泉興咆哮道:“錢泉興!這老鎮不是你錢家的老鎮!你錢家怎麽樣我這個鎮長管不了,可老鎮怎麽樣我卻得管!”

“老鎮上下百姓上萬,一旦你家祖墳出事禍害全鎮,到時候這山裏頭就要多上萬口孤墳!”

“你錢家祖墳是重要,可能重要的過老鎮上萬的人?!”

王天霸眯著眼睛說道:“不隻是老鎮,要是你錢家祖墳出了旱骨樁或者其他妖邪,怕是周邊好大一片城池都得受到影響!”

士兵們殺氣騰騰的看向錢家人,他們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血戰一觸即發。

錢泉興緩緩抬起頭緩緩的開口:“王大帥、王鎮長,你們說的道理,老朽自然是明白的。”

“老朽向你們承諾,此事我錢家一定會給個交代!”

“你怎麽交代?”王天霸問道。

錢泉興說道:“老朽要供陰神、請祖靈!我錢家會請此地的祖先們回來,讓他們說出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王天霸驚訝道:“你還有這個本事?”

錢泉興沒有回答,而是淡淡地說道:“請王大帥放心,老朽說要給你們一個交代,那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王天霸追問道:“你所說的供陰神、請祖靈,到底是什麽法術?”

錢泉興說道:“能請動鬼神的法術。”

他的大兒子錢長康低聲道:“爹,真要這麽做?不好吧,上次老祖宗給告誡過咱,十年之內……”

錢泉興打斷他的話:“沒辦法了,這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總不能真讓他們把粉給推了吧?”

他看了眼此起彼伏的墳包,臉上露出憂愁:“十年不能再啟戲,算起來是如今是九年過去了,是第十個年頭了,或許這樣沒事吧。”

錢滿江滿頭霧水地問道:“爺爺、爹,你們這是說什麽?咱家還懂一些方術的東西?”

“哼。”雲鬆聽到一聲輕輕的冷笑。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看到了王天霸。

聲音是從他的位置發出的,但不是他發出的,因為這聲冷笑被壓抑了聲調,王天霸若是想發出這個聲音,絕不會壓抑自己,他會大聲冷笑。

而王天霸身後還站著他的副官。

這聲冷笑很輕,隻有一直冷眼旁觀的雲鬆注意到了,錢家人並沒有注意到。

錢長康對兒子說道:“嗯,略懂一些。”

錢滿江頓時有些生氣:“那婉婉難產的時候……”

“咱家隻是懂一些跟祖宗再聯係的方術,救不了婉婉,再說你沒聽我跟你爺爺說嗎?上次請了祖宗後有要求,這法術不能亂用,十年之內不能用。”錢長康知道他要說什麽,便立馬打斷了他的話。

“如今,十年之期已到?”雲鬆問道。

錢長康搖搖頭,而錢泉興臉上表情依然沉重。

他帶錢家人要離開。

王天霸心有不滿,大聲問道:“錢老爺,你光說給本帥個交代,但這交代怎麽給?什麽時候給?”

王有德也為難地說道:“錢老爺,你已經看到了,你們錢家祖墳鬧了邪祟,若是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恐怕會釀成大災厄,這災厄,唉,拖不得啊!”

錢泉興停下身但沒回頭,他平靜地說道:“老朽說了一定會給你們個交代,那必然給出交代,至於時限……”

“一天!”王天霸說道。

“一天不夠,我們需要做準備,三天吧。”錢泉興說道。

王天霸要發火:“你以為這是在集市上……”

“大帥息怒、息怒,”副官上來摁住他胳膊肘,“三天就三天吧,這時間也不長,咱耐心的等等。”

王天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默許了這件事。

士兵們要收隊。

見此王有德大為著急:“等等,得安排人守著這裏啊,這個洞挖出來了,誰知道下麵是什麽東西?”

王天霸沒好氣地說道:“對呀,誰知道下麵是什麽東西?它很可能很厲害很凶殘對不對?”

“對。”王有德說道。

王天霸頓時咆哮:“你也知道對,那你還想讓我的弟兄在這裏冒險?休想!你們鎮上的屁事你們自己解決!”

王有德無奈,隻好看向王林。

王林以最快速度聚集了隊伍,然後幾乎是一路俯衝的姿態衝下山路。

愣是不怕摔死!

王有德氣的嘴唇哆嗦。

他看向雲鬆。

雲鬆吹著口哨走了。

他趕緊叫:“真人、真人……”

雲鬆走的更快了。

這裏這麽多高手,老子才不摻和呢!

再說你王有德修為也不差,所以你為什麽不自己守著呢?

他下了山後進鎮子,先去老鎮的羊肉店吃飯。

看到他入門老板大為欣喜,問道:“真人你真的回來了呀?我這幾天一直聽人說卻沒見到你,還以為是小道消息呢。”

雲鬆微笑並稽首施禮:“福生無上天尊。”

老板問道:“老規矩?”

雲鬆撓了撓屁股說道:“行,你看著安排。”

老板頓時大聲喊道:“菜花,把咱剛收的那套老公羊羊寶給收拾一下,雲鬆子真人來了,今天給他上一套帶火的!”

許多人頓時扭頭來看。

雲鬆麵如土色:用的著這麽大聲嗎?保密意識都沒有嗎?這樣以後腎虛的朋友怎麽敢來你這裏進補?

他今天真是委屈,其實他來吃羊肉不是為了進補,而是為了打聽消息。

不過這家羊肉館的湯確實鮮美,羊寶也處理的有水平,騷的恰到好處!

後麵雲鬆一邊吃著羊寶一邊悄悄問老板:“你知道的小道消息多,那你知道不知道最近鎮子裏來了多少陌生人?”

老板說道:“那可多了,特別是昨天和今天,從昨天開始王大帥的兵就進鎮子裏了,然後當兵的要吃飯要玩樂,於是外麵很多小販也跟著進來了——說起這個我就生氣,他們搶了我好些買賣!”

這下子事情就不好辦了。

雲鬆本來想查查潛進來的遺皇族,如今又是當兵的又是做買賣的,鎮子裏滿滿當當都是陌生麵孔,這樣他怎麽調查?

既然鎮子裏陌生麵孔多了,那也就不多皮魈和胡金子一行人了。

他想訂上客棧把這些人叫進來,免得再在野外受寒風之苦。

結果客棧滿員了!

老鎮裏頭客棧少,畢竟這鎮子常年沒有多少外人到來,於是這兩天商販們一來就把客棧給整超載了。

客棧老板認識雲鬆,麵對他的詢問大是為難:“真人,我向來欽佩您,要是還有房間一定給您,甚至是別人出價高我也給您留著,問題是現在人家已經住進去了,而您要的房間又多,我真是沒辦法。”

“什麽?”雲鬆一怔。

客棧老板解釋道:“您不是需要十幾間客房嗎?我家總共二十……”

“不是,你剛才說,別人出高價——這兩天來住客棧的人出價高嗎?”他問道。

客棧老板說道:“是的,鎮子裏客房就這麽些,他們要住進來肯定得多掏錢。”

聽到這話,雲鬆笑了。

這下子事情簡單了。

老鎮客房裏頭住的人恐怕都跟遺皇族有關,絕不是尋常商販。

小販們走南闖北求的就是一個養家糊口,所以為了省錢他們不惜風餐露宿,絕不會掏錢住高價的客棧!

客棧老板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還在給他支招:“真人,你在鎮上是有好名聲的,那你去找一些大戶人家借個房間,比如錢家,他們房間多的很,你救過錢老爺的重孫子,所以你要去借住,他一定答應。”

雲鬆暗道我才不去找錢泉興呢,現在錢家跟老鎮之間有麻煩糾葛。

他算是看出來了。

錢家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鄉村大戶,鄉村大戶能跟遺皇族的李氏當代家主扯上關係?

方才李桓帶人出來分明是為了給錢家撐腰!

兩家之間,關係匪淺!

不過客棧老板確實給雲鬆支了個好招,他可以去找百姓家裏借宿,反正他不差錢。

晚上的時候他出去準備把胡金子等人叫進老鎮,結果剛碰頭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問:“有沒有吃的?越熱乎越好。”

雲鬆說道:“這麽冷嗎?沒事,挺一挺都挺一挺,待會進了鎮子去喝羊湯。”

他們走上山路,縮著身子慢慢走向老鎮。

之所以這個架勢不是想要隱蔽身形,而是又冷又餓所以直不起腰來了,也走不快了。

走著走著令狐猹忽然回頭看。

雲鬆立馬跟著回頭。

在他們後頭的山路上,一隊人悄無聲息的正在走來。

全是黑色衣衫黑高帽,臉上帶著雪白的麵具,走起來飄飄****,所以也不好說是人是鬼!

雲鬆覺得它們不是人,可它們如果不是人,令狐猹應該裝死才對。

但這會令狐猹縮在他脖子上抬頭看,顯然並不害怕。

隨著雲鬆停下腳步回過身,其他人也紛紛回身去看。

黑衣白麵一隊人走來,雙方就在狹小的山徑上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