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一族紛紛看向一個瘦削漢子。

漢子趕緊擺手。

王林抽出匣子槍指著他叫道:“不老實交代,老子斃了你!”

“滾!”王天霸踢開他,鎮上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即使他懷裏抱著個大炮也沒人害怕。

但王天霸就不一樣了。

他剛要拔刀,二強子急忙說道:“別別別,我說我都說,那天剛下了雨我去山上摸知了猴,結果摸到了錢家的墳地——錢老爺你們別這麽看我,我不是故意的……”

“繼續說!”王有德不耐的吼了一嗓子。

二強子哭喪著臉說道:“那天剛下了雨嘛,然後我到了墳地發現有一些水窪,水窪裏有蛤蟆在呱呱叫。”

“當時我心裏害怕嘛,就嚇得想跑,而且畢竟我是到了錢家的祖墳地,不能在裏麵久留,我就想趕緊離開……”

“放屁!”王有德氣的去踹他,“什麽時候了你還給本鎮長瞎說?”

二強子訕訕道:“我、我當時聽見蛤蟆叫,於是就想去抓蛤蟆,蛤蟆腿燒著很好吃。”

“在我家祖墳裏抓蛤蟆?”錢滿江忍無可忍的怒吼道。

王天霸不耐道:“這是重點嗎?都閉嘴,繼續說!”

二強子低著頭說道:“沒啥好說的了,就是我準備去抓蛤蟆,結果進入墳地以後蛤蟆聲突然停了,我以為是被我嚇得,可我仔細搜索卻發現這裏沒有蛤蟆,倒是有個人!”

“我很奇怪,這是誰在搶我的蛤蟆?我就衝它喊,結果它回過頭來,我看見它嘴裏塞著一隻蛤蟆,那蛤蟆腿還在蹬達呢!”

“哪有人是生吃蛤蟆?我一下子就知道事不對,於是趕緊跑……”

“那它長什麽樣子?”王天霸問道。

二強子說道:“沒注意看,它披頭散發的,兩邊臉都遮掩了起來,我就看見了它的嘴裏在吃蛤蟆——當時我被嚇瘋了,隻顧上沒頭沒腦的亂跑。”

王天霸用馬鞭去抽他:“孬種,你真是個孬種!”

二強子捂著臉慘叫。

王有德攔住他說道:“大帥先息怒,再聽其他人怎麽說。”

又一個漢子囁嚅道:“我、我放牛,中秋那段日子山上草開始枯萎了,於是我便……”

“大栓子,你少他娘放屁,中秋時候草怎麽枯萎了?”王林嗬斥道。

大栓子賠笑道:“是、是,王團長說的是,但那會我常去的地方的草枯萎了,於是我隻好去找好草地,沒轍呀,諸位大人還有錢老爺,我全家靠牛吃飯,我得讓牛吃飽飯對不對?”

王天霸不耐的甩馬鞭。

大栓子加快了說話速度:“我帶著牛找呀找,不小心便靠近了錢家的祖墳。”

錢家人聽到這裏頓時氣炸了肺。

錢泉興惡狠狠的瞪著他說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是看我家祖墳四周的草打理的好,故意帶牛去吃草對不對?”

王有德說道:“錢老爺,讓他繼續說,他要說的事比牛吃草更重要。”

大栓子唉聲歎氣地說道:“錢老爺您別發火,我趕牛去你們墳場吃草也是不得已的,當時那母牛懷小牛快要生了,我得給它加加營養。”

“我這麽做是冒犯了你們錢家,也遭到了報應——說來也巧,正好那天我家母牛生育了,生小牛了。”

“我尋思給它去找點水緩緩勁,結果我剛帶木盆去找了個水窪舀水,然後聽見了母牛在哞哞的叫。”

“我趕緊過去看,竟然看到有個人拖走了剛出生的小牛,正在一處樹蔭下拚命的撕啃!”

“滿頭滿臉的血、滿身的血啊!那就不是個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它、它它把一頭小牛犢給硬生生啃著吃了呀!”

錢泉興怒道:“這件事你回來為什麽沒有說?”

大栓子弱弱地說道:“我不敢說,我去你們家祖墳放牛,且在你們祖墳上見了紅,我哪敢把這事抖擻出來?”

又有兩樁事被鎮上百姓說出來,都很詭異,詭異矛頭直指錢家祖墳。

錢家人自然不肯背這口黑鍋。

年輕氣盛的錢滿江照例先開炮,一揮手怒吼道:“少往我家扣屎盆子,這些事都是他們一麵之詞,我沒不認!”

王有德麵色微變,他對錢泉興說道:“錢老爺,你知道本鎮長素來尊重你們錢家,因為你們錢家雖然是咱老鎮大戶,但從不橫行霸道,更不仗勢欺人。”

“而且錢老爺你是個明事理、有大局的人,對吧?我這些沒說錯吧?”

錢泉興正要說話,王有德又接著說道:

“錢老爺,咱雲起山可是鬧過旱骨樁的,你應當記得二十四年前山裏頭發生的事,那一年真是滴水不落,多少河流湖泊幹涸?也就咱鎮上有銀河,這才好歹沒渴死人和牲口。”

“但其他地方呢?特別是山裏村子,渴死多少人?當年絕收了莊稼又餓死多少人?”

“就是那年冬天山裏鬧起了安山賊,此後一經數年,安山賊禍亂不休,多少人死在他們屠刀下?”

說到這裏他看向聞訊而來的鎮上百姓,大喝道:“如果今年再鬧旱骨樁,那情形隻會比當年更慘!”

“到時候這鎮上還指不定能活下多少人,即使咱活下來有什麽用?縣裏頭還有各地村子裏的人呢?那可都有咱們的親朋好友哇……”

百姓們紛紛點頭。

民意被挑動了。

這時候王林揮拳喊道:“大家跟我一起喊,打倒……”

他話剛出口就被王天霸給踹的趔趄兩步,這把他踹懵了,叫道:“大伯,我又怎麽了?”

王天霸陰沉著臉吼道:“你說怎麽了?你想打倒誰?”

“旱骨樁啊。”王林下意識說道,“咱們不得打倒旱骨樁嗎?”

王天霸沉默下來。

他的副官打圓場說道:“大帥這是誤會了,最近老有學生在城裏喊什麽‘打倒王大帥’這種話,所以大帥有些敏感。”

“那我沒犯錯呀,我白挨打了?”王林不忿地說道。

王天霸霸道地說道:“你再唧唧歪歪,我還打你!”

王林憤憤不平的低下頭說道:“難怪學生要暴動,我算是理解他們了。”

“什麽?”王天霸吼道。

王林急忙露出舔狗的笑:“沒、沒什麽。”

錢泉興沉聲道:“行了,諸位不用拿話壓我,若真是鬧了旱骨樁,我錢氏無論如何都會將它給誅殺!”

“可是,如果沒有鬧呢?”

王有德說道:“怎麽可能不是鬧旱骨樁?你聽見剛才那些事了……”

“停下,先聽我說。”錢泉興沉穩的向前攔住王有德的話。

他說道:“今年剛入春那會,咱隔壁長田縣的全路鎮也鬧過旱骨樁的傳聞,這事有人知道嗎?”

圍觀的百姓紛紛搖頭。

他們很少會離開鎮上,鎮上也少有人來,信息很閉塞。

錢泉興沉聲說道:“全路鎮上的事情鬧的更厲害,大帥肯定是知道的。”

“起初是天氣入春而鎮上野地裏的蛇提前從冬眠中蘇醒了,然後鎮上出現了許多老鼠,老鼠們惶恐的亂跑,有人仔細去查,發現老鼠成群結隊逃離了他們鎮子。”

“這時候又有人發現鎮外農田裏幾口水井全枯了,於是便冒出了鬧旱骨樁的傳聞。”

“後來事情越傳越邪乎,有人去鎮子外荒野調查,發現了一口孤墳,一口之前從未有人發現過的孤墳!”

“全鎮大為驚恐,他們打聽之後發現這是附近一個村裏老人的墳,老人兒女不孝順,委屈絕望之下便喝了點豆腐的鹽鹵而死。”

“村裏人證實,說老人死的時候不甘心,眼睛嘴巴都張著,且無論如何合不上。”

“這樣鎮上請了一位修道有成的高人來看,高人說正是這老人在一口怨氣憋悶下不死不活,成了旱骨樁。”

說到這裏他看了眼雲鬆。

雲鬆偷偷指向四目道長:你看他呀,你看老子作甚?

錢泉興微微笑,說道:“事情到了現在,大家應該明白了吧?這旱骨樁是誰?”

“是這個含冤而死的老人?”王林配合的問道。

王天霸又要揍他。

這樣王林怒了,你以為我骨頭軟好欺負是嗎?

是,我是骨頭軟,可我不好欺負!

他這麽憤憤的想著,索性做出了一個背叛祖宗的決定——他要叛逃王家陣營,加入錢家陣營。

錢泉興說道:“在高人的指揮下,他們打開了棺材,結果你們猜,裏麵有什麽?”

“黑毛的旱骨樁?”又是王林接話。

也有人說道:“是白骨吧?我聽我爹說過,旱骨樁是修煉成了枯骨的樣子。”

“不對,是僵屍,旱骨樁其實就是僵屍!”

百姓們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錢泉興口才比之前幾個人要好的多,他把這樁奇聞說的跟說書一樣,連大頭兵們的興趣都被勾起來了。

等到他們吵鬧了一陣,錢泉興才微微一笑說道:“不!”

“裏麵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王林滿臉震驚:“這怎麽可能?哦,我知道了,旱骨樁逃出去了!”

錢泉興看向他讚歎道:“王團長不愧是執掌本鎮保安團的青年才俊,你經常外出是見過世麵的,那一定聽說過這樁事?”

王林說道:“這倒不是,是我分析出來的。”

錢泉興說道:“王團長分析的對,當時全路鎮的鎮長和請來的高人也分析,是旱骨樁出逃了。”

“這下子可就麻煩了,旱骨樁出逃如同猛虎歸山、鯊魚入海,誰還能降服的了它?”

“特別是到了晚上,這旱骨樁喜歡晚上行動,於是每到夜幕降臨,家家戶戶都封門閉戶,他們很快就明白,自己這麽做是對的,因為村裏、鎮上的狗每逢半夜時分便鬧的厲害!”

“旱骨樁進村了?”百姓們緊張的問道。

錢泉興說道:“反正到了白天,狗子們就會睡覺不會亂叫,它們就是在夜裏亂叫!”

“不對,它們不是亂叫,村裏人關了門沒事,可村裏的牲口就遭殃了,雞鴨大鵝渾身血被吸幹死在路上,豬牛羊等大牲口則失蹤。”

“壞了壞了,這旱骨樁開始吸血了,這是成氣候了。”有老人沉重地說道。

雲鬆低下頭撓了撓臉。

媽的這年頭的人真簡單真好糊弄,要是把灣灣那群搞電信詐騙的弄過來,估計他們能把全世界給忽悠瘸了!

錢泉興說道:“不止是村子裏,鎮上也開始出事了。”

“鎮上人家不怎麽養牲口,所以沒有丟牲口,但有孩子到了晚上就看見一些白影在飄**,以至於慢慢的鎮上開始丟孩子!”

“高人就說小孩的眼睛有靈性,能看見大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們看到了旱骨樁,這旱骨樁已經越來越厲害,它現在開了靈智,於是一旦被小孩看到就把小孩給抓走吃掉!”

“當時全鎮子亂套了!”

“鄉下的百姓拖家帶口往鎮子裏跑,來投靠鎮子裏的親戚,鎮子裏的人則往外地跑,還有一些宗族不得不拆掉民居建起大屋將全族聚集起來。”

“這樣一來人倒是管住了,可是牲口卻管不了了,當然這會也沒人還在乎牲口,然後……”

“然後我們李氏有宗族子弟帶門客途經那鎮子,發現全鎮動**後便調查一下,結果調查出這是一群盜賊在搗鬼!”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有幾個人闊步自街頭走來。

領頭的是個麵如冠玉、身材頎長的中年人,麵白無須,氣質風雅,身上穿貂皮大衣,滿滿的富貴氣。

錢泉興看到他後笑了起來,說道:“不錯,什麽旱骨樁?那是一群盜賊在裝神弄鬼!”

“他們專門盜竊百姓家裏的牛羊牲口,這次趁亂更是狠下殺手,將鄉間許多人家裏養的牲口給偷走了!”

“殺了雞鴨放血的是他們,偷走牲口的是他們,因為他們在午夜出沒,所以到了午夜村子裏的狗就亂叫!”

“甚至後來他們膽子大了,竟然去偷人家的小孩賣孩子,最終被途經當地的俠義之士給擒獲,一起被全路鎮給點了天燈!”

他說完後看向富貴男子說道:“李先生,是這樣吧?”

男子點頭道:“不錯,這事就是一群盜賊搗鼓出來的,尋常民間哪有什麽旱骨樁?”

“所以,你們鎮上所謂的鬧了旱骨樁是怎麽回事?是什麽人在搗鬼呢?”

他看向王天霸,滿臉的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