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色凝重中,王林徐徐開口:

“我很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的天氣,那是一個月光朦朧的夜裏,月亮很大,但是外麵卻有一層模糊的光暈,老人都說那叫毛月亮,出邪佞的毛月亮……”

“古怪的月亮懸在夜空,月亮很大,沒有星辰,那天晚上的風很大,吹的……”

“啪!”雲鬆直接給他後腦勺上來了一巴掌,“有事你就說事,哪來這麽多形容?”

王林委屈地說道:“我想塑造一下氛圍——好了別打,我這就說!”

“反正那天晚上很不尋常,讓人一看就知道會發生怪事,窮六子家老二獨自守靈,然後每人知道靈堂發生了什麽事,天亮之後靈堂沒有聲音,左鄰右舍進去一看,裏麵沒人了!”

“守靈時候是不能隨便離開靈堂的,這是有說道的……”

“規矩說不能隨便離開靈堂,然後你們就留一個孩子自己在裏麵?”雲彩問道。

王林說道:“不關我事,死的是窮六子他哥可不是我哥,我哥要是死了,我親自給他守靈,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在靈堂裏,絕不會偷奸耍滑。”

雲鬆說道:“我替你哥謝謝你了,你真有孝心。”

王林訕笑道:“就是隨口一個比方而已——我還是繼續說吧,靈堂大空可是犯了大忌諱,於是有人去找了窮六子,結果窮六子還沒有來呢,大家夥把二小子給找到了。”

“他在房梁上!”

“他趴在房梁上瞪著眼一動不動,被人招呼、被人喝斥後便縮成了一團。”

“這一看就是嚇壞了對不?所以當時有人就說,是不是昨天晚上靈堂發生了什麽怪事,把孩子嚇壞了?”

“這樣二小子就被帶回了家裏,窮六子帶了幾個親戚來守靈堂,可靈堂沒出什麽事,一切如常!”

“但窮六子家裏出事了,那事可是相當嚴重!”

“你們猜怎麽著?”

雲鬆豎起大巴掌虎視眈眈,王林趕緊說道:“第二天夜裏,窮六子那二小子就跪在地上衝著月亮拜,拜了一次又一次。”

“窮六子的媳婦兒和其他孩子強行把他摁回了**,結果他拽脫了,還拿著菜刀去把家裏養的雞給拎出來剁了頭!”

“那場麵可是個凶殘血腥啊,雞被剁掉頭還沒死,甩著血跑出了他家院子,跑沒影了!”

“而二小子則拿著雞頭說話,說‘這不是肉、這不是肉’!”

“窮六子家裏人嚇壞了,家裏男人這時候在給老大守靈,隻剩下老人娘們和孩子,他們沒有主心骨,就把他給綁了起來,想著天亮後等家裏爺們回來再做決斷。”

“他們去睡覺了,可睡著睡著,他們就感覺自己魘住了、被鬼壓床了,明明有意識,但是動彈不了;明明閉著眼睛,但是能看到外麵的事。”

“他們看到了什麽?看到二小子不知道怎麽掙脫了繩子又拎著菜刀出現在了床頭,然後他挨個摸索、挨個看。”

“一邊看他還一邊拿著刀比劃,比劃來比劃去嘴裏喃喃著說——‘不是這塊肉、也不是這塊肉’……”

王林說著打了個哆嗦:“真人你不在鎮上,你可不知道這場景老嚇人了。”

雲鬆問道:“他拿菜刀砍人了?把家裏人砍死了?”

王林訕笑道:“還好,他沒幹這些事,就是拿菜刀圍著家裏人轉悠了一圈。”

“但這可不意味著沒事啊。”他又趕緊補充,“天亮以後窮六子回來了,窮六子回來後就把二小子再次綁了起來。”

“但是沒有用,不管是綁著還是關著,到了晚上二小子都會出來,出來之後他就拿著菜刀、沒有菜刀的話就拿著斧頭,總之拎著這些東西繞著人轉圈,一邊轉圈一邊說那句話‘不是這塊肉’!”

“你說這嚇人不嚇人?”

雲鬆問道:“那你來這棺材鋪幹什麽?”

王林一拍大腿說道:“我來找老關頭去看看怎麽回事呀,老關頭能治邪!”

老關頭微微頷首。

雲鬆說道:“你還不如讓你叔叔上呢,你叔叔也能治邪,而且本事比這位關老爺子厲害多了。”

這話讓老關頭有些不悅。

王林則哈哈大笑:“真人你這不是逗樂子嗎?我叔叔他會個屁,他一聽這檔子事嚇的沒尿褲子算他剛上過茅房!”

正在喝水的雲彩差點把這口水噴出來。

這是什麽侄兒?

這是真的筍!

結果王林還挺得瑟,他發現自己的話吸引了美女的注意力,就得意一笑準備再來兩句。

雲鬆製止了他:“行了行了,你不了解你叔叔,你叔叔是很厲害的。”

他又看向老關頭:“你想讓我進屋有什麽事?”

老關頭叉手說道:“嬴二爺下令,發現少爺您之後……”

“行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的少爺。”雲鬆幹脆利索地說道。

他對王林招招手:“走吧,王隊長,咱們回鎮子裏看看怎麽回事。”

王林痛快地說道:“好嘞。”

他拍拍老關頭的肩膀說道:“那這錢你賺不上了,不過你別誤會,我不是看不上你,是你本事比不上我們家真人,我家真人既然回來了,我自然不會再請你去盤事。”

老關頭歎氣道:“王隊長無須解釋,小老兒都明白。”

雲鬆帶王林出門,王林很紳士的先去拉開門對雲彩彎腰擺手。

活寶一塊!

雲彩很服氣。

剛才沒嚇到你啊?

雲鬆對他說道:“行了,別瞎獻殷勤了,我問你,自從我離開後鎮子有沒有出什麽事?最近有沒有陌生麵孔進鎮子?還有大笨象有沒有回來?”

“大笨象他們回來了。”王林一句話把雲鬆給興奮的不行。

“然後前幾天不見了。”他又一句話把雲鬆的心給提了起來。

雲鬆仔細詢問,回來的不光大笨象,胡金子、阿寶、令狐猹也來了,還有鑽山甲等人跟著進入老鎮,他們組了個團,扛著槍、拖著車,還是王林第一個發現他們的。

說起這個王林忍不住埋怨他:“真人,原來他們是你的人呀?那你說你也不提前通知一聲,當時兄弟看到這些人扛著槍出現,還以為是山賊來攻城了,鬧了笑話!”

雲鬆無奈地說道:“這不是有大笨象領路嗎?”

王林理直氣壯地說道:“大笨象可以向山賊投降、給山賊做事呀!”

雲鬆無法跟他爭辯,便點頭道:“行吧,那你鬧什麽笑話啦?”

王林訕笑著看了眼雲彩沒說話。

雲鬆明白了:“得了,你又尿褲子了?”

“什、什麽叫又尿褲子了?”王林急了,“我我我懂事以後就沒尿過褲子!是我準備跑路,我以為山賊來了,就帶著弟兄們收拾了細軟盤纏想跑……”

雲鬆感歎道:“你可真是個人才。”

王林說道:“是吧?但我叔叔就沒有這個眼力勁,他說我不是當團長的料,把我保安團團長的官銜給剝奪了,讓我當了副團長。”

他是騎自行車來的古城,不光他自己來了,還帶了一隊兄弟。

按照計劃他們並不會立馬返回鎮上。

好不容易來城裏一趟,怎麽著也得開開葷、爽一把。

但雲鬆不想在城裏待著,他嚇唬王林說老鎮有大詭異事發生,自己是掐算到這件事後才緊急回來。

王林一聽這話緊張起來:“鎮上要有大詭異事發生?”

雲鬆點頭:“對,所以咱們……”

“不回去了?”王林試探問道,“趕緊跑?”

他想了想又搖頭:“不行,我的錢還在鎮上呢。”

雲鬆忍無可忍踢了他一腳:“少廢話,趕緊回去!”

王林對站姿歪歪扭扭的保安員們喊道:“都他娘沒聽到真人的話嗎?收拾一下,趕緊回去。”

保安員們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然後一個歪戴帽子、耳朵上夾著煙、嘴裏叼著煙、手裏掐著煙的漢子出來含糊地說道:“我們不,我們剛來城裏,酒剛喝、娘們沒睡、錢沒賭,這咋回去?”

王林怒了,厲聲道:“煙袋鍋,你啥意思?不聽我的命令了?要造反嗎?軍令如山的道理不懂嗎?”

不知道誰嘀咕一聲:“你又不是團長了,你的話才不是軍令了。”

王林臉色一沉。

雲鬆苦笑道:“團長的話是軍令,副團長的話就不是了?”

王林利索轉身推他:“算了,真人,咱不管他們了,咱們自己回去。”

一聽這話雲鬆明白了。

這孫子的‘副團長’恐怕是吹噓出來的吧?

王林把自行車推出來,說道:“真人,咱們回去要走好一程山路的,阿詩糯怕是走不慣這山路,是不是要用自行車馱著她?”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有著無法壓抑的歡呼雀躍。

大老爺們有力的蹬著自行車,小妹子在後麵軟軟的抱著腰,偶爾往後一靠,更軟軟……

這想想就讓他激動。

雲鬆點點頭道:“對,得用自行車馱著她,走。”

他接過車把調了調,然後撩腿上了車座。

雲彩跳上後座,雲鬆蹬著車子走了。

王林在後麵大叫:“不是,真人,這是我的車!”

“我知道,我不要,回到鎮上我就給你。”雲鬆一邊說一邊腳下使勁,把倆車輪蹬的跟風火輪似的。

王林在後麵氣喘籲籲的跑。

出城的時候他找熟人弄了一頭騾子,騎著騾子艱辛的跟在後頭。

他們進山的時候是豔陽高照。

今天是冬日裏頭少見的大熱天。

雲鬆蹬著車都給蹬熱了。

可是在山裏走著走著,剛走到半截天氣陰了起來,大片的陰雲掛了上來。

他們抬頭看,北方天色陰翳,鉛板一樣的黑雲一路向南侵襲。

天氣陰沉的很厲害!

王林傻眼了:“那麽好的天怎麽突然陰上來了?老天爺你玩我?又要下雪?娘咧,這可完蛋了!”

山路難行,一旦下雪更難行!

但現實比他們預想之中還要艱辛。

不是下雪。

是下雨!

雨點子‘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王林使勁抿了抿衣服叫道:“真人,壞菜了,這大冬天怎麽下雨啦?你們帶傘了嗎?”

雲鬆皺眉搖頭。

是啊,大冬天的怎麽會下起雨來?這雲起山可不是在熱帶亞熱帶,寒冬臘月不該飄雨的。

王林急的跟一隻憋屎憋尿的大金毛一樣團團來轉,他在山路上往四處張望,努力尋找能避雨的地方。

雲鬆剛要說荒山野外哪能找到避雨的地方,王林那邊突然發出興奮的叫:“哈,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給我一條絕路的,往那邊走、那邊有村子!”

聽到這話雲鬆趕緊下車,道:“哪裏有村子?”

王林站在路邊一塊石頭上指向前方。

他們前麵的山路有個岔路口,有岔路通往山腰,而在半山腰處則隱隱分散著座座茅草屋。

有山村!

陰雲籠罩之下,光線不佳。

山村冷冷清清的藏在山腰處,有些模糊。

王林想牽著騾子狂奔過去避雨,雲鬆攔住了他:

“這個村子、這條路,你有印象嗎?”

王林搖頭:“沒有。”

雲鬆冷笑道:“冬日的雨、荒山的路、野嶺的村子,你不覺得詭異嗎?”

王林遲疑地說道:“這有什麽詭異的?真人,山裏有山路、山路通往山村,這不正常嗎?”

雲鬆說道:“你傻嗎?你不是已經說了你對這條路這個村子沒有印象?”

王林說道:“我一年到頭也走不了一趟兩趟,對這條山路的絕大多數地方都沒有印象。”

他看了看村子又說道:“就算村子有點啥詭異的,那有真人你在旁邊我怕啥?”

陰雲席卷天穹的速度很快。

一陣山風從北方狂野的吹來,天空中轟隆一聲響,雨點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此時天色未晚。

可黑雲籠罩之下,光線不佳,有種暮色沉沉的感覺。

歸巢倦鳥胡亂拍打翅膀在雨幕中飛竄。

偶爾有大鳥帶著‘嘎嘎’叫聲從他頭頂掠過,帶下更多雨水。

王林急切的看向他。

落下來的雨水可做不了假。

雲鬆抖了抖衣裳說道:“走,去那村裏看看!”

村子隔著他們位置有點遠,但有山路所以走的不吃力。

於是在他們渾身濕透以後,一座座茅草屋終於出現在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