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鶴這番話說出來,對麵疍民呆若木雞。

你們這麽狠的嗎?

關係這麽硬的嗎?

雲鬆這邊的人低頭沉思:雲中鶴的話說的有沒有問題?有問題。哪裏有問題?說不上來!

首先雲鬆是不是跟陰差有關係?有的。是不是舊交的關係?是的。

其次陰差是不是一直想將古戰場上的陰兵給帶走?是的。

再者來說,沒有雲鬆鳴金收兵並以《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妙經》超度,陰差是不是做不到這點?是的。

綜合以上的話,雲中鶴說的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但所有人包括雲鬆在內都覺得他在扯淡,或許是他語氣和態度的問題,他讓眾人感覺,是雲鬆平了陰兵的執念並將陰差找來解決了這件事……

疍民那邊還真被糊弄住了。

他們呆呆的看著雲鬆,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提出異議。

雲鬆抓住機會說道:“我們之間有誤會,有人跟你們說,是我們害死了鬼市的人是嗎?”

長青反問道:“難道不是嗎?我們的親友不見了,他們的船被你們的船而撞碎,這之間沒有關係?”

雲鬆說道:“是有人在栽贓嫁禍!是有人要激起你我的矛盾!”

雲中鶴趁熱打鐵:“不錯,我們當家的能解決海上古戰場,自然也能解決你們!”

“我們這裏人手不少,也不怕你們,剛才你們追擊我們的時候,我們一度想要反擊,是我們老大勸阻了我們,因為他不想落入別人的陷阱中,不想做出仇者快親者痛的事!”

風裏刀走上來說道:“你們沒有發現詭異之處嗎?你看看你們撈起來的船,它們都是什麽船?有了鳥船嗎?沒有!”

“那了鳥船呢?”

“你們找不到,但我們知道在哪裏!因為我們當家的在調查這件事,正是因為調查這件事而來到了鬼市,發現了問題!”

一艘飛鳥船開過來,上麵的中年人沉聲說道:“長青,這確實是個問題,為什麽我們沒有碰到一艘了鳥船?”

他又看向風裏刀:“了鳥船在哪裏?”

風裏刀說道:“具體在哪片海域現在我們也不能確定,但你們知道小烏海溝水行煞的所在海域嗎?你們同族的了鳥船隔著那海域不算遠。”

“不過你們去找恐怕找不到了,有人用它們釣海和尚!我們去的時候海和尚已經出現了,現在恐怕……”

“你說什麽?”周圍的疍民紛紛急了,“我們同族被用來釣了海和尚?!”

風裏刀說道:“不錯,我們正是發現這件事後大為震怒,於是我們掌櫃的想要調查此事,這樣我們才一路來到三分命鬼市。”

“但我們來的太遲了,當時三分命鬼市已經沒了活人,隻剩下大片的船還有一個遊光。”

“我們掌櫃的斬殺了遊光,然後準備繼續調查此事,卻中途遭遇了一群假疍民……”

他將今天發生的事娓娓道來,疍民們聽後又驚又怒。

長青等領頭人相信了他的話。

因為這件事確實是有疑點的,他們發現了同族的飛鳥船,但也隻發現了碎裂船體,沒有發現了鳥船和同族屍體。

這便是整個陰謀的問題:

設計陰謀的人過於心急,他們的計謀必須得在誤會下才能成功,雲鬆一路退避就是為了解開這些誤會,隻要誤會解除,疍民自然會發現問題。

當然風裏刀和雲中鶴也在瞎扯了,他們的話九分真一分假,假的消息是:

他們說自己一方是發現疍民屍體後出於義憤而調查此事查到了鬼市,一下子將他們的身份定義為了俠義之士,也拉近了他們和疍民的關係。

偏偏這點最重要,疍民沒有輕信他們,但確實大大降低了對他們的敵意。

這時候風裏刀又拿出一個殺手鐧。

他問道:“這件事的背後是嶺南水匪,是麽?是水匪的人在背後告知了我們的身份信息,操縱了這一切!”

長青麵色陰沉。

風裏刀心裏大定,他猜到了真相!

紮破天怒道:“嶺南水匪跟咱們有什麽仇什麽怨?他們為什麽栽贓陷害咱們?就因為咱們要調查這件事嗎?”

雲鬆火上澆油,他冷笑道:“因為嶺南水匪的背後有遺皇族!單單是嶺南水匪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是他們身後的人知道我的身份,然後勾結他一起來激化我與疍家的矛盾!”

聽到這話後疍民們終於按捺不住情緒了。

遺皇族可是他們的仇敵!

有大漢驅船出來怒道:“我就說嶺南水匪信不過!他們怎麽可能好心好意的幫助咱們?”

長青咬牙道:“這件事!我們要從長計議!”

雲鬆說道:“你們可以隨便調查,我們問心無愧!不過,咱們可以先去對付這些水匪,隻要抓了他們的頭腦,你到時候去審訊他們,一定能有所獲。”

“這是事半功倍。”雲中鶴點頭。

長青卻不信任他們。

他冷笑道:“我們疍家子弟過於單純,你們都想利用我們?”

雲鬆說道:“你以為我這麽做是想反過來激化你們和水匪的關係嗎?好,那這件事不需要你們插手了,你們把水匪的信息告知我們,我們自己上門去討還公道!”

“到時候我們抓到了水匪的頭目會交給你們,你們審訊他們就能得到答案。”

又有幾艘船圍上來,這船上的領頭人都頗為地位。

長青看向他們,他們掠水上船湊在一起嘀咕起來。

最終長青點點頭走到船頭對雲鬆抱拳:

“好,如果你們能證明事情與你們無關而與水匪有關,那我們疍家軍欠你們一份人情。之前的事也會算我們理虧,以後在四海之上,你們將是我們疍家的好朋友!”

雲鬆抱拳道:“一言為定!”

長青說道:“疍家人一口唾沫一個釘!”

這時候一個漢子回到自己船上對他們招手:“這支嶺南水匪在毒蛇島,我駕船帶你們去毒蛇島。”

風裏刀說道:“用不著,毒蛇島這麽有名的地方我們能不知道嗎?”

雲中鶴也冷笑道:“原來是王蛇水匪,一群跳梁小醜!”

但漢子沒有退後,他警惕的盯著一行人。

雲鬆明白他的意思,人家不隻是要給他們帶路,還要督戰——疍民很擔心他們是在吹逼,萬一他們在這裏牛逼吹的響亮結果半路上跑了怎麽辦?

於是他揮手說道:“你們在我們後麵督戰即可,看我們怎麽收拾這群跳梁小醜!”

“走!”

踏浪船轉向,朝著北方便奔馳而去。

疍家的飛鳥船追蹤在後。

如同一群野狼在跟著一頭猛虎。

雲鬆問風裏刀:“你們了解這支嶺南水匪的情況?好好說一說。”

風裏刀說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他告訴雲鬆等人,嶺南水匪自古有之,那地方多有崇山峻嶺,所以最早的時候他們是山匪。

山匪是有嚴密組織的,首領叫‘都’,另外有花紅、頭目、大佬、先鋒等等分工,他們以十人為一‘曹’、以十‘曹’為一營、十營為一軍。

後來造船業發展,加上朝廷對嶺南等荒蠻之地掌控力越來越強,他們便逃到了海裏,最終轉為了水匪。

成為水匪之後他們的稱呼有所改變,內部頭目互相稱之‘馬’,如出船劫掠者稱之為‘趕馬’,在家守營者稱之為‘飄馬’,聞風打探消息者叫做‘水馬’。

這時候他們不再以曹、營為單位,而是改成了‘錢’和‘兩’,一錢是十人、一兩是百人。

所以水匪相遇詢問都是用黑話,他們問‘幾錢馬’、‘幾兩馬’,這是問有多數人。

海上水匪眾多,但之所以將嶺南水匪單列出來不光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還因為他們凶殘成性。

風裏刀告訴眾人,嶺南山匪當時是有講究的,講一個劫富濟貧。

他說道:“畢竟在山裏頭混,他們需要老百姓的支持,什麽時候官兵要來剿匪、山裏城裏又出現什麽新消息,他們都需要跟老百姓打探。”

“再者老百姓沒有錢,搶了也是白費力氣,還不如隻搶富戶留一個殺富濟貧的名聲。”

“但是來到海上後不一樣了,首先海上跟陸地不一樣,他們無法在海上找人打探消息,海上一望無際也用不著去打探消息,官軍的戰船一旦出現,那一眼就能發現。”

“其次,這時候東洋倭寇開始出現,他們起了壞榜樣,抓窮人當奴隸販賣去南洋乃至於西洋換錢。”

“所以現在嶺南水匪不管窮人還是貧苦百姓都會抓,富人叫沉香、窮人叫幹柴。”

“抓到沉香就敲詐,抓到幹柴則販賣!”

雲鬆怒道:“這些人真是該死!我生平最痛恨人販子,必須得整死他們!”

雲中鶴冷笑道:“他們可不隻是該死,他們該千刀萬剮!嶺南水匪跟倭寇已經勾結在了一起,如今還叫他們為嶺南水匪隻是習慣性稱呼,其實那裏麵人更多的是倭寇!”

“倭寇喪盡天良,尋常水匪抓人隻是綁架了再索要贖金,而混入倭寇的嶺南水匪甚至會吃人肉!”

滿船的人呆若木雞。

莽子驚呼:“真的假的?人肉能吃嗎?”

紮破天點頭道:“這事是真的,海上沒法養牲口,每逢官軍剿匪都是長期封鎖海島,於是他們在島上綁了票就殺了吃肉!”

雲鬆問道:“咱們要去的島嶼叫毒蛇島,顧名思義,島上蛇很多吧?”

風裏刀說道:“確實很多,那島上樹也多,幾乎每棵樹上都盤著好幾條蛇,全是毒蛇!”

雲鬆問道:“那為什麽他們不吃蛇肉?”

風裏刀說道:“他們不能吃,相傳那毒蛇島上有一條蛇靈,他們信奉蛇靈為神,所以反而將蛇當做自己的同族,所以不能吃蛇能吃人!”

鑽山甲搓了搓手臂說道:“不把自己當人啊?活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說。”

風裏刀鄭重的點頭:“不錯,他們信奉邪神,壓根也算不上是人,行事殘酷凶蠻,不可招惹,咱們人少,最好不要上島,否則恐怕要吃虧。”

莽子惡聲惡氣地說道:“我們都是江湖好漢,不怕死的,這毒蛇島上的水匪既然如此邪惡,那我們自然應當將之鏟除,這樣才是好漢所為,對不對,弟兄們?”

一行人看向雲鬆:“老大,對不對?”

雲鬆說道:“對!”

其他人立馬跟著揮拳:“對,必須滅了他們!”

紮破天跟著喊:“滅了他們!”

雲中鶴踹了他一腳又瞪他一眼。

他賠笑說道:“老大、諸位好漢兄弟,我大哥不是說咱們害怕他們、不敢對付他們,而是說咱們沒必要去冒險。”

風裏刀幫襯道:“對、對,毒蛇島易守難攻啊,要不然以前官軍隻能圍困他們麽?因為它四麵懸崖隻有兩條密道,這密道從上麵一守住,鬼神難入!”

雲鬆懷疑地問道:“鬼神難入?鬼也上不去?”

風裏刀搖頭:“上不去,因為島上有個蛇靈,那蛇靈會克製鬼怪。”

雲中鶴說道:“所以咱們要對付他們不能光靠勇猛,還要靠智慧。”

雲鬆點頭:“得用點子智慧,那怎麽用呢?”

雲中鶴說道:“現在沒有官軍攻擊毒蛇島,嶺南水匪是非常囂張的,他們會日夜出船,咱們在附近海域伏擊他們,一個個抓他們!”

雲鬆說道:“好主意,就這麽來!”

他拍拍雲中鶴的肩膀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很欣賞你。”

雲中鶴嘿嘿笑。

毒蛇島距離他們所在海域頗遠,本來從三分命鬼市海域直接東進百裏便是毒蛇島,結果他們之前往南跑給跑的太遠了。

這樣他們借助好風勢先往北行駛,中途風勢減弱便轉向東北。

等到他們趕到毒蛇島附近海域,時間已經是夜晚來臨。

毒蛇島是一座孤島,也不知道這地方怎麽會有這樣一片島,島嶼孤零零的懸在海上,如同一頭巨龜。

正如風裏刀說的那樣,毒蛇島四周全是懸崖陡壁,好些地方直上直下,飛鳥難落。

這樣的環境意味著毒蛇島四周是一片優質港口,停泊的戰船頗多,而且多有飛鳥船。

雲鬆看到飛鳥船急忙往後看:“娘的,這些疍民跟水匪聯合起來了?咱們又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