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爺親自指揮人收拾了宴廳。

不出意外,寶珠沒在這裏。

宴廳裏頭則少了個人。

少了一個奴仆。

現在來看先前趁黑跳入湖裏的那人就是這個奴仆了。

他是偷走帝流江珠的第一懷疑對象。

不過宴廳所在的碧波湖被圍的水泄不通了,陳王爺已經下令了,當夜誰都不許進出陳府。

陳府封閉。

這樣那奴仆應當逃不掉,現在湖邊響起軍犬的吼叫聲了。

他冷冷地說道:“現在來看,寶珠肯定是被人偷了,但肯定還沒有被帶出去,我陳府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

空島有些失去理智,叫道:“但是這盜賊確實已經進來了,他就是想進就進來了!”

陳王爺臉上陰霾濃鬱的能下一場瓢潑大雨。

他陰鷙的看向空島說道:“你懷疑本府的守衛能力?”

錢鬥海揮手一拍桌子沉靜地說道:“不許爭吵!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回丟失的帝流江珠!”

馬神封臉上露出笑意,他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說道:“怎麽找?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三個倭寇來搞栽贓陷害的把戲?”

“剛才我們可沒有看清桌上那珠子具體形象,誰敢說它真的是一枚帝流江珠?說不準是你們倭寇在別處丟了帝流江珠甚至沒有帝流江珠,然後跑來陳王爺府上訛人?”

空島激動地叫道:“八嘎!你的胡說!我們知道你們識寶會的規矩,我們進入陳府後把珠子給陳府的審寶師看過了!”

陳王爺扭頭看了眼隨身的管家,管家點頭離開。

不多會他開著小車帶回來一個駝背老漢。

陳王爺客氣地問道:“童老先生,他們今晚來的時候帶了一枚帝流江珠?”

駝背老漢叉手說道:“是的,陳王,他們確實帶了一枚帝流江珠,而且是一枚藍珠!”

以陳王爺的沉著聽到此話後也是為之動容:“是帝流江珠中罕見的藍珠?”

雲鬆聽著他們的話便絞盡腦汁的思索。

帝流漿珠?

他知道帝流漿,可是帝流漿珠是什麽東西?帝流漿凝結成的珠子?

這啊嗚的記憶裏竟然沒有這個東西!

他低聲問陳野心,結果劉四先生耳朵很靈,一下子聽到了他的問題便笑道:“九少爺竟然不知道帝流江珠?這真是有意思了,你能不知道帝流江珠?”

蘇先生沉聲道:“劉四,你別找事,今天的事與我們少爺無關。”

劉四先生悠然地說道:“有沒有關係,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反正我們劉家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抬頭看,三尺之上可是有神明在看著你們呐!”

“不過現在事情很難跟九少爺擺脫幹係了,這吊燈的吊繩是九少爺打斷的,方才也是九少爺離座了……”

“我家九少爺不知道識寶會的規矩。”蘇先生沉重地說道。

劉四先生聽到這話目瞪口呆:“你、你瘋了?這樣的瞎話你也敢說?”

陳野心說道:“四先生,我可以給蘇先生作證,鬆子現在確實不知道識寶會的規,我也可以給鬆子作證,帝流江珠的事與他無關!”

劉四先生狐疑的皺起眉頭,然後盯著雲鬆猛看了起來。

空桑說道:“帝流江珠是你們滬都人的叫法,我們稱之為明王菩提……”

“什麽明王菩提、暗王葡萄,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名字,還是帝流江珠這名字貼切。”馬神封不知道跟大和神道教有什麽仇恨,一直跟他們對著幹。

“這東西來自江豬,九少爺知道江豬是什麽吧?”

雲鬆點點頭。

江豬就是江豚。

馬神封說道:“帝流漿是什麽你自然也知道,相傳九天之上偶然有天之精華帝流漿灑落人間,草木野獸生靈服用後就能獲得造化機緣可以修煉了。”

“帝流漿會落入大地上落入山林中也會落入江河湖海,如果落入江中,那它就很可能被江豬給吃掉,這樣的江豬便被叫做帝流江豬。”

“帝流江豬很奇怪,它們吃掉帝流漿後不會擁有神智去修煉,而是會擁有一種尋找帝流漿的能力,它們會不斷尋找帝流漿吃掉,然後天長日久它們腦袋裏就會長出一顆珠子。”

“這樣,它們腦子裏的珠子自然便叫做帝流江珠了,所以你們看,這珠子是不是就天生該叫帝流江珠?”

滿座的人紛紛點頭。

這是文化驕傲。

空桑冷冷地說道:“但是吃下帝流漿能結珠的可不止有江豬,還有海豬,它們結成的明王菩提是藍色!”

“實際上海豬更多,落入海裏的帝流漿也多,海豬凝結成的明王菩提自然同樣會更多。”

“隻不過海洋浩瀚深邃,從中遇到結了明王菩提的海豬幾率很小,同樣因為海洋浩瀚深邃,即使碰到海豬要抓到它們的幾率更小!”

錢鬥海問道:“你們手中這枚就是海豬腦中取出的明王菩提?”

空桑肉疼的抽著嘴角點頭。

金斬虎撇嘴說道:“你們運氣這麽好啊?祖墳冒青煙啦?”

空舟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們運氣比你們想象中更好,我們可不止是抓到了一隻結成明王菩提的海豬,而是抓到了兩隻!”

“我們得到了一枚明王菩提,還得到了一枚明王舍利!”

他說著看向空桑,空桑愕然問道:“你帶上了明王舍利?”

空舟說道:“空島師兄帶上了。”

空島將袖子拉開,他手中也有一枚荔枝大小的珠子,這次他可不敢將珠子放到桌子上了,而是一直放在手心裏。

他說道:“空桑師兄息怒,這次咱們三人攜寶珠出行,廟裏隻剩下一些後輩,我怕他們守不住這寶貝,便跟空舟師弟協商一番後帶在了身上。”

雲鬆看向他的手心。

這枚珠子幾乎與剛才的珠子一模一樣,唯一區別是不能動彈、外表不能形成氤氳水霧。

其他人也伸脖子看去,看到後馬神封狂笑:“這算什麽寶貝?你們倭寇就是愚昧野蠻,老天爺把狗頭金扔在你們麵前,你們愣是當幹狗屎給扔掉了!”

蘇先生給雲鬆解釋道:“給帝流江豬取神珠是有特殊手段的,需要以探驪手在帝流江豬活著的時候將珠子取出來,這樣的帝流江珠幾乎也可以說是活著的。”

“如果帝流江豬或者海豬已經死了,再從它們腦中取出這個珠子就沒什麽用了……”

其實不用蘇先生解釋,雲鬆已經知道這所謂的帝流江珠或者明王菩提是什麽東西了。

啊嗚自然見過這東西。

但他不會給它們起這樣的花名,他統一稱之為靈力珠。

這種珠子匯聚的是江豬和海豬所收集的靈氣、靈力,它們作用極大。

普通人佩戴,可以強身健體、神清氣爽,包治百病。

修行之人佩戴,可以大大增進修行速度,穩定修為。

它是某種意義上的親水符或者叫做親水珠,含在嘴裏入水後可以跟在陸地上一樣自由呼吸,喝下去的海水也是淡水。

將它給牲畜服下,這牲畜便能立馬獲得靈智,說它們能開口講話有點誇張,但能夠擁有類似人的思維能力。

總之這珠子確實寶貴,功效萬千。

可是正如蘇先生說的那樣,得從活著的江豬海豬腦中取出這珠子才有神效。

如果江豬海豬死掉,那這珠子立馬就是白璧蒙塵,神奇作用立馬沒了,頂多可以用來淨化海水做淡水,或者用來預測是否有雨有霧。

馬神封的話空桑三人的侮辱可是夠厲害的。

結果三人竟然選擇唾麵自幹。

空島滿心懊惱地說道:“我們當時隻以為進入海灣的海豬裏隻有一隻有明王菩提,便在標定它後對其他海豬進行了屠殺,哪知道這裏麵還有一隻同樣結出了明王菩提,唉!”

其他兩人心有戚戚,同樣沒有去衝馬神封發火。

由此可知這件事給他們製造的打擊有多大。

空桑振奮精神說道:“我們一定要找回明王菩提,否則我們就是我神道教大罪人!”

馬神封饒有興趣地說道:“那我就衷心的祝福你們能找到這枚珠子吧——現在來看,咱們的識寶會是開不下去了,對麽?”

陳王爺沉默的點頭。

馬神封伸了個懶腰說道:“那我要去客房歇息了,陳王你可以隨便搜我的身,如果需要我來配合調查,那我絕無二話。”

“不行,你不能走。”空島焦急的攔住他,“這裏的人如果說誰最有盜取我們神珠的動機,那一定是你!”

馬神封冷冷地說道:“當然不是我,你應該說這裏如果有誰最想殺了你們,那才是我!”

“至於盜取你們的破珠子?我乃是江南商會副會長,豈會做出有辱我商會門風的事?”

錢鬥海說道:“馬會長的話沒問題,他不可能偷東西。”

劉四先生笑道:“你們這三個蠢蛋,你們最該懷疑的不是馬會長,馬會長又沒有什麽異動,你們憑什麽懷疑他?”

“至於這裏誰有異動?”

他饒有興趣的看向雲鬆。

雲鬆也看向劉四先生,這個傻逼為什麽針對自己?難道真·雲鬆綠了他?

空桑三人自然明白劉四先生的意思,他們一起看向雲鬆。

空島直接衝動地說道:“年輕人,我要搜你的身,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

“你他嗎嘴裏噴哪個牌子的糞呢?”雲鬆直接怒了。

錢鬥海伸手臂攔住三人,他湊上去低聲說了什麽,三人再麵對雲鬆就謹慎起來。

但空島堅持己見,他麵對陳王爺說道:“陳王,我們要搜這位嬴氏九少爺的身,不光要搜他的身,還要搜這裏每個人的身!”

“您應當知道,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您,這寶珠可是在您的地盤丟失的!”

陳王爺無視他,直接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夜色問道:“怎麽,威脅我?”

空島鞠躬行禮:“小僧不敢,小僧說的是心裏話,貴國有句話說得好,防人之口甚於防川……”

“你可拉倒吧。”馬神封身邊的金斬虎打斷他的話,“那我現在心裏想的是草你們仨的媽、草你們天皇的媽,那你們讓我說嗎?不讓我說可就是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了!”

空島氣的渾身哆嗦。

他幾次想動手但都被錢鬥海給攔下了。

陳王爺看向雲鬆說道:“小九,你能不能別讓陳叔難做?”

雲鬆說道:“那讓小野來給我搜身,他們三個不能近我身,我受不了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鬼子味兒!”

馬神封衝他鼓掌微笑:“就衝九少爺這句話,那你打我侄子的事情就當揭過了。”

雲鬆心裏暗歎。

老子成背鍋俠了!

他身上自然沒有帝流江珠。

這時候空島又胡攪蠻纏地說道:“陳少爺雖然沒有從你身上搜出帝流江珠,但這不代表你跟我們帝流江珠的丟失沒有關係!”

“是你打斷的吊燈燈線,你必須得負責!”

雲鬆怒道:“滾你爹的蛋,誰跟你說是我打斷的吊燈燈線?明明是有人以暗器打斷的!”

空島叫道:“請問暗器在何方?又有誰看到了?就是你之前開槍打斷了半條吊繩。”

“剩下半條吊繩不堪受力最終斷裂,這樣燈突然黑掉,而你或許已經提前做好盜珠準備,便等到燈一黑立馬去拿走了珠子!”

蘇先生不悅地說道:“空島大師,我們體諒你們丟失了帝流江珠的心情,但你們不能跟瘋狗一樣亂咬人!”

“現在來看偷了你們珠子的人應當是之前跳入湖裏那人,你們應該去找他而不是找我們!”

空島說道:“這個人,我們沒法找,但陳王已經去找了,我們相信陳王!”

陳王爺悶哼一聲。

他今晚是真倒黴了。

現在第一懷疑對象確實是那跳入水中的人。

可問題是已經挺長時間了,他的手下已經在湖邊進行了拉網式排查,光是出動的軍犬就有二十條,但卻遲遲沒有找到那奴仆的蹤跡。

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馬神封也就不好意思去冷嘲熱諷、幸災樂禍了。

畢竟現在陳王爺跟神道教三人在一艘破船上。

這三人不敢衝陳王爺發火,他們就盯上了雲鬆,一個勁的要雲鬆負責。

雲鬆一看他們是捏自己當軟柿子,他心裏自然就毛了。

你們不是要老子負責嗎?

好,老子好好的給你們負責一把。

他一拍桌子說道:“找回帝流江珠的事情交給我,我會想辦法的,不過你們得把這枚珠子暫時交給我,我有用。”

空島麵色一變立馬收回手,警惕地說道:“你想做什麽?”

雲鬆怒道:“我做什麽還得向你匯報?你怎麽管那麽寬呢!反正你們要我管這件事就把珠子給我,不給我那就別讓我管這件事!”

空舟看向空桑。

空桑低下眼皮子琢磨了一下,又問道:“明王舍利可以給你,但你起碼得向我們說一下你的打算,我們是苦主!”

雲鬆說道:“很簡單,我準備用這個珠子做誘餌釣出帝流江珠。”

空桑皺眉道:“願聞其詳。”

雲鬆說道:“這偷了帝流江珠的人說不準就在附近聽著咱們說話呢?你確定我要在這裏說出自己的計劃?”

“總之一句話,你們給不給珠子吧,不給就別找人家的麻煩。”陳野心幫腔道。

空桑給空島使了個眼色。

空島壓低嗓子重重地說道:“師兄,他們信不過!”

空桑說道:“陳少爺已經發聲給出承諾了,他的承諾的分量還能比不上一枚明王舍利嗎?”

空島無奈,隻好將珠子遞給雲鬆。

雲鬆將明王舍利收了起來,他昨天買的補氣丹還沒有帶回去,丹藥盒子有空,正好容納下這枚明王舍利。

然後他就開始琢磨怎麽跑路能比較隱秘。

讓老子給你們找帝流江珠?老子是棒槌啊?這事跟老子有什麽關係,老子一個吃瓜的而已!

陳王爺在府上搜索了整整一夜一天,說是挖地三尺有些誇張,但說是將整個別墅裏外深耕細作了一遍就沒問題了。

最終在下午時分找到了那個奴仆,不過他已經死了,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屍體被藏在了一個灶台的地下,已經腐爛了。

剛死的人自然不能腐爛。

這人卻腐爛了,他已經死了好幾天了。

很顯然,昨晚那個去收拾豬頭爭霸賽殘局的奴仆是有人冒充的。

這個發現讓陳王爺頭疼起來了。

對方難道不是衝著帝流江珠來的?這一切是臨時起意?因為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空桑三人身上有帝流江珠!

但這個假扮奴仆的人是怎麽進入宴廳的?

陳府是大戶人家,規矩多,不是隨便哪個奴仆都可以去宴廳做事,那都是臨時安排的。

巧合的是——管家一番盤查,發現這個奴仆是魯大的徒弟指派去幫自己收拾殘局的……

那麽事情是不是跟魯大有關係?

這件事足夠陳王爺頭疼的,但跟雲鬆沒有關係。

發現奴仆屍首不久後雲鬆被放走了。

在他上車之前空島攔下了他,鄭重其事地說道:“無論是明王菩提還是明王舍利都是我們教中至寶,希望九少爺能夠妥善保存它,萬萬不能讓其丟失!”

雲鬆將珠子又扔給他:“信不過我就別找我,喏,這珠子給你們,我還不想沾呢。”

空桑揮臂擋住他,微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話說的極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九少爺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