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的族長死了。

村裏老人孩子幾乎都死了,五十多個幼童,隻有雲鬆救下這個活了下來!

雲鬆第一次衝出村子的時候其實挺多人沒事的,但後麵他與野神決戰的時候這野神又幾次變回過法身。

每次變回法身它都要操縱村裏人磕頭讓它施展邪術,後麵的傷害太大,孩子遭不住。

最終能活下來的是壯年的漢子和婦女,這些人清醒後抱頭痛哭。

大雨停歇了。

金青山完全沒了少將的意氣風發。

他跪在一處泥水坑裏喃喃問道:“怎麽了?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有警衛要上去扶起他來,他一把將警衛推開。

村裏有人上去扶他,最終兩人卻成了抱在一起痛哭:

“你不該回來啊,大山子,你不該回來!這幾天、就是這四五天,咱們壩子鬧鬼啊!”

“每天、每天都要死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一個,死的人給我們托夢,說是去找你,說是要找你報仇!”

雲鬆明白了去找金青山那些冤魂的來路。

難怪它們源源不斷。

原來消失一個,就有金氏族人死一個去補充。

他回想起金氏老族長看到金青山第一眼說的‘你總算回來了’,估計老族長是知道內情的,所以看到他們到來才那麽欣喜。

卻不知道他為何沒有將寨子的情況告訴金青山,反而隱瞞了下來。

有知情人道出隱情:“族長不許我們透露寨子裏的事,他說隻要少將回來,寨子就沒有危機了。”

金青山明白其中的內情。

但他無法去麵對麵目全非的族人和壩子。

有人問道:“大山子,你最近惹了什麽呀?你惹了誰呀?他怎麽要咱全族來陪葬呢?”

金青山搖頭說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這四五天,我這四五天一直在築城,我哪裏也沒去,我誰也沒有得罪……”

旁邊的警衛很機警。

他上來憤怒的撕扯住一個金氏族人問道:“你們族裏既然不斷死人,為什麽我們來了這麽久,沒有警告我們的?”

金氏族人噤若寒蟬:“我說過了,族長不許我們透露,他就是說,少將回來,這事會解決掉……”

這警衛反應很快,他對金青山叫道:“少將,你這些族人不懷好意啊!他們其實想用咱的死來解決這件事!”

“你們族長肯定得到了那個野神的暗示或者明示,他們故意欺瞞咱們,想讓野神害死咱們、害死您,以此息事寧人!”

其他警衛聞言暴怒。

他們解下皮腰帶要打人。

金青山孤苦一笑說道:“都住手,這都是我的責任,誰也怨不得,你們都是被我拖累了。”

雲鬆唉聲歎氣。

壩子被毀的責任很複雜,說起來他也得承擔一點。

如果他推斷沒錯的話,其實雲先生早就修成野神,但金青山跟隨鹿敬天同樣得到了隕龍脈氣運庇佑,野神對他無可奈何,甚至對他家族都無可奈何。

四五天前雲鬆帶走了隕龍脈,鹿家和依附於鹿家的所有人都失去了龍氣庇佑。

如果他猜測不錯的話。

現在出事的不光金氏一族,鹿敬天手下不少人也得出事!

橫行黔低多年的鹿家軍要垮了。

歲陽廟被大炮給轟平了。

可這又有什麽用?

死去的人回不來了。

隻能先建起被焚毀的房屋。

大雨停歇後壩子還在燃燒,這個壩子算是毀了。

其他壩子冷眼旁觀。

自從金青山成為鹿家軍少將,金氏一族沒少橫行鄉裏,如今對於他們的淒慘遭遇,其他壩子表示喜大普奔。

看著焚毀的村子,雲鬆忽然想到了有藥寨舊址。

他問金青山道:“你知道筮族的有藥寨,對吧?有藥山寨有兩千年曆史,但前些年被人指揮著用大炮給毀掉了,這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金青山愣住了。

他沒有回答。

但此處無聲勝有聲。

他無法回答。

也無言以對。

這下子其他警衛說不出‘我們軍人不炫耀殺人炫耀什麽’的話了,他們茫然的站在一起,不知道誰低聲問了一句:

“這是報應嗎?”

雲鬆沒有回答。

野神很可惡。

但是這野神不正是金青山給一手締造的?

金青山該遭報應,金氏全族就不應該嗎?

自從金青山做了鹿家軍少將,他們全族哪一家沒有沾過光呢?

甚至金氏一族蠻橫慣了,天亮後有人陰狠地說道:“大山子在這裏,咱們有槍有炮,要不然直接去搶一個壩子吧?”

漢子們心動了。

又有人紅著眼睛說道:“不錯,昨晚咱們這裏被火燒,他媽的,其他壩子全在看熱鬧,沒有一個來幫忙救火的,所以咱們去搶他們壩子也沒話說!”

金青山疲憊的擺擺手,他病懨懨地說道:“算了,大家夥還是去城裏討生活吧,趁著我現在手裏還有權力,我給你們安排個活計。”

一個漢子說道:“大山子,故土難離,咱家裏人都在這裏呢,怎麽去城裏?”

“就是,”旁邊的漢子點頭,“我們不用去城裏,就在這裏,隨便找個壩子占了,這樣方便祭奠咱家裏人。”

金青山猛然暴怒:“閉嘴!”

“你們不怕死不怕報應那就去搶壩子吧,反正我不會幫你們去作孽的!”

他用森然目光掃視族人,繼續說道:“以往你們作孽但沒有遭到報應,那是跟著我、跟著鹿大帥家的龍脈沾光了。”

“現在來看,嘿嘿,鹿大帥的好日子到頭了!他家的龍脈恐怕已經氣運斷絕!”

雲鬆沉默不語。

他回到船上,金青山很快也帶著殘餘警衛歸來,然後他們乘坐一艘小火輪離開。

另外四艘小火輪被留在了這裏,用來搭載他的族人離開。

他不能等待族人了。

因為他沒臉留在這裏。

小火爐回程是順水順風,跑的格外快。

金青山感冒了。

他裹著一床被子說道:“我真希望這船不要停,它就一直開下去,要是能開一輩子該多好。”

雲鬆哂笑。

做夢呢?

老子跟你在一艘船上待一輩子?

回程中大家夥心情都很差,情緒一個比一個低沉,所以除了金青山感慨一句,其他人沒有主動說話的,都在喪。

雲鬆正好落了個清淨,他將這次的收獲拿出來,結果一摸手裏有十多枚銀幣。

裏麵有一半是陰幣,最有價值的一枚上麵圖像是個廟,然後名字叫做‘土地野’。

所謂土地野就是個野蠻生長的土地爺,跟他昨夜誅殺的那位是一個性質,都是野神,而且是小神。

土地野不是戰鬥係,它戰鬥力不強,它的本領是馭使小鬼,擅長跟當地的山精水怪搭話。

這個陰身也不錯,雲鬆可以變倀鬼,土地野加上倀鬼能夠把各地山精水怪忽悠上天。

所以如果不是他一心想回地球,那他其實可以留下在山精水怪、妖魔鬼祟裏頭搞詐騙。

小火輪回到碼頭,然後立馬一車警衛趕到,匆匆忙忙將金青山給帶走了。

胡金子站在碼頭茫然的對著車子背影喊:“咋地了,沒有個能順路捎帶著俺們的嗎?”

有黃包車跑過來問道:“這位少爺,您要車嗎?”

雲鬆說道:“要三台車。”

拉車漢子看了眼大笨象說道:“道長,這位好漢身板真粗壯呀,我們、我們兄弟拉不動他!”

大笨象笑道:“你拉我家真人就行了,我和胡兄弟可以跟在後麵跑。”

胡金子懵了。

為什麽我要跟著跑?

拉車漢子急忙說道:“這不成吧?你看我哥們都過來了,咱們都兩台車了。”

大笨象琢磨了一下後說道:“這事簡單,你繼續拉我家真人,你哥們上車我來拉他。”

這下子拉車漢子懵了。

他問道:“怎麽付賬呢?”

大笨象說道:“簡單,我家真人給你付一份車錢,你哥們給我付一份車錢。”

拉車漢子更懵了:“我們兄弟拉了一趟車,結果一分錢沒賺著?”

最後他們交談一番,事情變成這漢子不但沒賺到拉車錢,反而連車子也沒了……

不過手裏頭多了六十塊響當當的大洋。

漢子旁邊的兄弟羨慕的眼紅了:“大哥,你那車買的時候才花了五十塊大洋,如今你使喚了三年多,轉手一賣還有六十塊大洋,你今天是開門撞上了財神爺呀!”

漢子反應過來後也是意氣風發,一揮手喊道:“兄弟,走,今天不幹了,下館子,大哥請客,喝、喝到吐!”

路上大笨象拉著黃包車興致勃勃的跑。

雲鬆坐在車廂裏,左手摟著阿寶右手摟著令狐猹,就跟個貴婦似的。

車子後頭還跟著個胡金子狂奔:“哎娘來,我說大笨象你真讓我跟著跑啊?”

他們跑回公孫無鋒家裏,結果公孫無鋒家裏反鎖著門,一輛小轎車停在門口,鹿濯濯在焦灼的轉來轉去。

雲鬆下車與鹿濯濯打了個照麵。

他正要問呢,鹿濯濯一步上來抓住他手腕驚喜地叫道:“道長你可回來了,你去哪裏來著?”

“福生無上天尊,小道去……”

“先不用說你去哪裏了,你先幫我個忙,快去把門叫開。”鹿濯濯焦急地說道,“從今天早上一直到現在,公孫家裏一直反鎖著門,裏麵明明有人,卻無論如何都不開門。”

雲鬆納悶問道:“怎麽了,你們小兩口鬧別扭了?”

鹿濯濯半是害羞半是欣喜的捶了他一拳,說道:“道長你說什麽呢!”

雲鬆上去拍門。

然後也沒人開門。

胡金子上去叫門:“管家伯、管家伯,你在裏麵幹啥呢?大白天反鎖門幹啥?過來開門,否則我翻牆進去了。”

結果還是沒人說話。

這時候阿寶推開他,上去就是一爪子崩到了門板上。

大門門栓硬生生被崩斷了!

阿寶鄙夷的回頭看他們:這不就行了嗎?費那麽些勁幹嘛?叨逼叨、叨逼叨,你們能把門叨開還是怎麽了?

雲鬆進去撿起門栓歎氣:“挺好的一個門栓,就這麽讓你給毀了。”

李騰急匆匆走出來,老臉上全是震怒:“你們幹什麽?你們這是幹什麽?誰讓你們進來的?”

胡金子說道:“俺們叫門了,這不是一直沒人開門嗎?弄的俺們以為你們是煤煙中毒了。”

雲鬆看向李騰的袖口和衣襟,問道:“你在裏麵殺雞?怎麽這麽多血?”

李騰老臉慘白,一語不發。

鹿濯濯問道:“騰伯,您怎麽了?”

李騰張開手臂擋住她說道:“公孫少爺吩咐我,今天不是,最近不見客,不見……”

“我是客人嗎?”鹿濯濯不悅的問道。

李騰咬牙道:“公孫少爺說,更不見二小姐!”

鹿濯濯皺起蛾眉:“二小姐?你又叫我二小姐?公孫怎麽了!”

她急忙進去。

李騰要攔她,被她一把推開。

雲鬆跟著進公孫無鋒臥室。

公孫無鋒倚在了**,麵色青白、嘴唇發白,一張臉沒點血色。

而**地上則全是血!

一個銅盆放在旁邊,盆子裏是繃帶和紅彤彤的血水。

還有一個水桶在床頭,裏麵也全是血水!

公孫無鋒右側肩膀處更有斑斑血跡,他的肩頭被繃帶緊緊包裹,血腥味和藥味刺鼻子。

手臂沒有了!

右側的手臂沒有了!

從撕開的衣領看去,他那條手臂被齊根斬斷!

雲鬆呆若木雞。

鹿濯濯頭一昏險些暈倒。

她踉蹌向前伸出顫抖的手要去觸摸公孫無鋒殘缺的肩膀,李騰上來攔住了她:“二小姐,你走吧,你別來了,你更別跟公孫少爺扯上關係了。”

鹿濯濯雙眼淚水嘩啦啦的流淌。

她哆嗦著問道:“怎怎怎——怎麽會這樣?”

“是、是金青山做的?他做、他做的?”

公孫無鋒沒有看她,低著頭淡淡地說道:“不是,不關少將的事,少將日理萬機,哪有空管我這樣的小角色?是我自己砍掉它的,因為這條胳膊碰了不該碰的女人。”

鹿濯濯發出一聲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叫聲。

她呆呆的看著公孫無鋒,然後滿懷希冀地問道:“我們、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是嗎?”

李騰搖頭歎息道:“二小姐,你走吧,你放過公孫少爺吧,難道你要看著他被人做成人彘麽?”

人彘這個詞太可怕。

鹿濯濯顫抖了一下。

雲鬆感覺不對。

昨天公孫無鋒確實在金青山麵前摟過鹿濯濯,金青山對此也確實表現出不滿。

但他之後就跟自己一起離開築城去往錦繡山區了,自己沒有察覺到金青山有對付公孫無鋒的意思。

而且以自己對金青山的了解,這位少將不是那麽凶殘的人。

不過這隻是他的猜測,畢竟昨天他並沒有一直跟金青山在一起。

鹿濯濯踉蹌著離開,最後就留下一句話:“那我嫁給金青山好了。”

雲鬆看向胡金子和大笨象。

兩人唉聲歎氣。

雲鬆又看向令狐猹和阿寶,阿寶歪著頭在想:什麽時候吃飯?

公孫無鋒苦笑道:“抱歉啊,道長,我這個樣子怕是嚇到你了。”

雲鬆說道:“倒是嚇不到小道,但是、但是不對吧,金青山這麽狠?就因為你摟過鹿濯濯的肩膀就砍了你手臂?”

如果這是真的。

那他就要替天行道!

金青山必死!

公孫無鋒搖頭道:“我說了,不是他砍掉的我的手臂,是我自己砍掉的。”

雲鬆愕然的看著他。

公孫無鋒又露出苦笑表情:“道兄,你應當祭過大帥府裏的老靈樹了,也拜訪過我了,那你在築城應該沒有可留戀的了吧?”

“早點離開築城,現在築城很亂,馬上築城會更亂!”

雲鬆心裏有許多念頭在轉。

他盯著公孫無鋒問道:“什麽意思?”

公孫無鋒說道:“我得到消息,鹿大帥手下五個主力師,現在隻有一個師還在效忠他,其他四個師要麽造反要麽被打殘了。”

“而造反部隊正在向築城進軍,築城馬上就要陷入兵荒馬亂中,你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雲鬆問道:“你不走嗎?”

公孫無鋒失笑道:“我是鹿大帥麾下的作戰參謀官,怎麽可能在這時候離開?”

這話把雲鬆說的一愣。

他都忘記公孫無鋒還扛著軍銜呢。

公孫無鋒給他解釋了一下:“我在天師團裏當差,大帥們的天師團跟野戰部隊不一樣,我們相對自由,因為很多弟兄都是各門各派的弟子,他們平日裏要待在門派裏的。”

“若有戰,召必回?”雲鬆問。

公孫無鋒點點頭:“對,就是這樣。若有戰,召必回!”

“不回的呢?”

“掉腦袋。”

雲鬆伸出大拇指。

他還有話想問公孫無鋒。

但公孫無鋒避開了他的目光,疲憊地說道:“道長,我很累了,讓我歇歇吧。”

雲鬆點點頭離開。

算了。

有些事不問了。

反正與他無關。

他送啊嗚回到了家鄉,他也鏟除了一個野神,這樣他該去做他的事了。

可是他該怎麽去做呢?

怎麽去尋找回家的路?

再去尋找一條龍脈嗎?

他想起苟文武曾經提到過的朱允炆,或許他可以從朱允炆這條線下手,這樣即使不能回家,那也好歹可以見到一個曆史名人。

但在他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想做。

他想見一下大帥府的二姨太田芳。

啊嗚說過了,田芳與他一樣都是外道之人,他想從田芳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

他要見田芳得再入大帥府。

這次公孫無鋒給他幫不上忙了,他琢磨著得找鹿飲溪幫忙。

這次他並不是要對付鹿家,所以找鹿飲溪幫忙良心上能過的去。

結果打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想傳宗接代了有人給老許送媳婦,當天警衛送來一封邀請函。

大帥府裏大喜事!

黔地長公主鹿濯濯與少將金青山大婚!

這封邀請函是鹿敬天親筆簽名的,所以雲鬆暫時不能走,他得參加婚宴。

築城內外交困,鹿敬天沒法大搞這場婚禮,事急從權,第一天送邀請函、第二天準備,第三天就是婚宴!

時間緊急,沒法辦理傳統式婚禮。

恰好鹿濯濯在大城市裏待過,所以這場婚宴是西式的。

大帥府大前院被連夜布置成了禮堂,支起了桌子、鋪上了紅地毯、擺好了椅子。

當天雲鬆一襲嶄新道袍進大帥府。

大帥府門口人流如織,築城內的名流富豪全來了。

雲鬆一個不認識。

大門外有管家支起了桌子在登記禮物,有人禮物送到,便有一個名嗓在扯著脖子喊:

“段氏錢莊段大先生送金條十根、大洋一萬!”

“海走風船家風掌櫃送金懷表兩枚、珍珠一鬥、上好珊瑚樹一棵!”

“雲鬆子道長送、送《龍虎雙修養生經》、《天地陰陽**大樂賦》各一本——嘿,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