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濯濯聽到這話挺不開心的。

她問道:“少將自暴自棄怎麽會與我有關?我是打心眼裏希望他能身體健康。”

猶豫了一下,她低垂眼簾感歎一聲:“他終究是我和小溪兒的青山哥。”

金大超著急地說道:“那您為啥不願意嫁給他?少將對您是真心實意的!他真的喜歡你,二小姐,您也知道少將的情況,幾年來多少大家閨秀、名門淑女想嫁給他?但他一個都不要!”

鹿濯濯生氣地說道:“我把他當哥哥,這怎麽能嫁給他?”

金大超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們並沒有血緣關係,那你為什麽不能嫁給他?”

“您嫁給少將更好,這是親上加親!”

鹿濯濯氣的不行。

但金大超是她救命恩人,她還不能發火,便擺擺手說道:“行了,我與你說不通,少將呢?帶我們去見他。”

他們進入小樓地下室。

陰氣更濃了。

雲鬆琢磨這有點意思,金青山明明被鬼祟纏身還深入地下,這不是找死麽?

小樓地下別有洞天,竟然是一個作戰指揮部。

金青山在指揮室裏看地圖。

隔著一道門雲鬆也能聽見他的咳嗽聲,簡直要把內髒咳出來。

雲鬆從窗戶偷偷往裏看。

此時還沒有到中秋呢,雖然築城有了秋意,可整體氣溫還是比較高,多數人隻穿了一件單衣。

可金青山卻穿著冬季軍裝,肩膀上還披了一件軍呢大衣,這樣還不止,他懷裏還抱著個湯婆子!

他一手抱著湯婆子一手在地圖上比劃,旁邊有軍官以尺子幫他測量。

金大超趕忙進門去給他倒茶。

聽到門響金青山頭也不抬:“金營長,咳咳,不咳咳,用不著來照顧咳咳照顧我,我死不了。”

鹿濯濯無奈地說道:“你死不了,但你現在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吧?”

聽到她的聲音金青山猛的抬頭。

麵帶驚喜。

雲鬆稽首行禮,慨歎道:“福生無上天尊。”

這話的意思,舔狗是不分地位的,即使金青山在黔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怎麽樣?還不是一條舔狗嗎?

而我雲鬆子閑雲野鶴一隻,此生絕不做舔狗!

金青山看到鹿濯濯到來後青白的麵色陡然變得紅潤,他問道:“大鹿兒,咳咳,你怎麽、咳咳、來了?”

鹿濯濯說道:“我怎麽來了?我再不來你要沒命啦,我來救你!”

金青山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問道:“你、你願意遵從大帥的安排嫁給我了?”

竟然不咳嗽了。

鹿濯濯急忙說道:“不是,青山哥,我不會嫁給你的,我這次來是請道長幫你恢複健康。”

金青山的情緒頓時頹喪。

看著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突然變得黯然失色,鹿濯濯心裏也不好受。

她對金青山是有感情的,是比愛情還要神聖的親情。

於是她走上來柔聲說道:“青山哥,咱們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兄妹相稱?我們做兄妹不好嗎?”

金青山苦笑道:“對我來說,咳咳,咱們從來不曾是兄妹,我、咳咳咳咳……”

金大超趕緊給他拍背順氣。

同時他大吼了一聲:“曾銓,你死哪裏去了?”

一個精悍警衛推門進來敬禮:“報告,少將不許我……”

金青山擺擺手示意他下去,說道:“算了,感情的事強求不得,咱們慢慢來。”

鹿濯濯說道:“慢慢來也來不了,青山哥,我心裏有人了!”

金青山猛的板起臉,他問道:“你心裏的人是公孫無鋒?你不能與他在一起,他不會愛你的!”

鹿濯濯也不高興了,說道:“青山哥,你這是什麽話?”

金青山凝視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改口問道:“你說你請了雲鬆道長來給我恢複健康,咳咳咳咳,怎麽恢複?他懂岐黃之術?”

鹿濯濯說道:“雲鬆道長很懂驅鬼鎮邪之術。”

金青山麵色陰沉的好像能滴出水,說道:“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鹿濯濯生氣地說道:“這還用問嗎?青山哥,你有鬼祟纏身……”

“沒有。”金青山斷然道。

雲鬆逆運行《純陽煉氣訣》,陽氣從奇經八脈滾滾放出。

指揮室裏的陰寒之氣頓時一掃而空。

金青山的臉色越來越好看,青白之色盡去,變得紅潤不少,喘息也正常起來,不再瘋狂咳嗽。

他還是陰沉著臉,說道:“大鹿兒、雲鬆道長,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

“我這裏沒有鬼!這點我非常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雲鬆拿起地圖上的木尺子問道:“那方才在這裏給少將挪尺的是什麽?”

此時屋子裏一共四個人。

剛來的他,鹿濯濯,金大超。

本來就呆在屋子裏的金青山。

但先前這裏還有個軍官!

當金大超進門去倒水的時候,那軍官便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金青山顯然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好吧,雲鬆道長明察秋毫,這裏確實有過鬼,但我不需要你們幫我除掉他,他是在幫我對戰事出謀劃策。”

雲鬆搖頭。

這個鬼在吸金青山的陽氣。

鹿濯濯失望地說道:“你作戰還需別人幫你出謀劃策?一直以來,你的指揮都是鬼神之力?”

舔狗不允許自己被女神所小覷。

金青山歎了口氣,道:“那自然不是,這次是、這次是我請他來幫忙看一下地圖。”

鹿濯濯說道:“青山哥!你到底怎麽了?你真的不要命了?”

金青山無奈一笑,頹然道:“要命做什麽?我想要的東西總是要不到,所以不如就這樣吧,其實活著也挺沒意思的。”

聽到這話金大超急眼了:“少將你這是什麽話?我草,活著當然有意思,少將,你對二小姐的感情連瞎子都看得到,如果你活著,你還能娶上二小姐,如果你沒命了,你這怎麽娶她?結陰婚?”

金青山怒道:“別瞎說!”

鹿濯濯失望地說道:“算了,青山哥,你若是執意自暴自棄那就這樣吧,你的性命隻能你自己做主。”

她作勢要走。

金青山握了握拳頭說道:“等等。”

他凝視向鹿濯濯,最終緩緩點頭:“好吧,麻煩雲鬆真人了。”

鹿濯濯將雲鬆留在了這裏,她自己匆匆離去。

金青山毀了公孫無鋒一隻手掌,她其實不願意跟金青山待在一起。

雲鬆問金青山道:“這個纏著你的鬼是怎麽回事?”

金青山平靜地說道:“我也不清楚,還請道長自己來查詢。”

這話很有距離感。

金大超意識到了他對雲鬆的冷漠,便趕忙從中和稀泥:

“卑職曾經見過那鬼的身影,他穿著一身秦軍舊軍裝,會不會是少將以往在疆場殺害的仇敵化作鬼來糾纏他?”

這種事放在以前雲鬆也說不準。

但如今他逐步接收了啊嗚的經驗和閱曆,對玄學之事有了一定了解,對這世界的許多事越來越有譜。

他搖頭道:“成王敗寇,各憑本事,效死疆場,無關私情。”

“金營長是精兵,自然知道人在戰場上壓根沒有私情,並不是為自己的仇恨和感情去作戰,所以或許會化成鬼,但不會去糾纏殺害自己的人。”

“戰死的英靈即使有執念,這執念也往往與戰事、仇恨無關,困住它們的是家庭與感情。”

“再說大軍匯聚是有軍心戰勢的,多數亡靈都會被大軍所衝散,這樣更不可能來報私仇。”

“除非……”

一些念頭出現在他腦海中,讓他忍不住看向金青山。

戰場英靈的執念多數與戰事無關,除非有私仇舊恨。

比如金青山殺降、殺俘虜,或者他答應過一些人的條件卻沒有信守承諾,這樣製造巨大冤屈,才會招惹英靈複仇。

啊嗚給他的記憶中有一個清晰的例子,這例子是大德王朝時期的事,曹氏太祖在打天下的時候無比驍勇殘暴,他曾經幾次三番的屠城。

當時他身懷真龍脈的氣運能壓製屠城罪孽和諸多怨鬼。

但當龍脈隕落,怨鬼翻身去瘋狂報複曹家皇族子弟,這才是導致曹家丟天下的主要原因。

他們不是被司馬氏給打敗的,而是曹家皇族死的死、瘋的瘋,司馬氏當時是曹氏朝廷中的重臣,他們家族趁機撿漏篡位做了皇帝。

雲鬆腦海裏回憶著這些曆史舊事,眼睛則盯著金青山看。

金大超關心地問道:“道長,除非什麽?”

雲鬆看向金青山說道:“少將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

金青山低頭看地圖,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隨意吧,我要忙了,就不招呼道長了。”

“曾銓,過來給我挪尺。”

門外的警衛隊長立馬跑了進來。

雲鬆知道自己在這裏鬼不會獻身,於是他往外走去。

他把令狐猹留下了。

令狐猹嚇尿了。

這猹生地不熟的。

留下我整啥啊!

讓鬼整?

雲鬆自然是留下令狐猹做暗探給自己報信。

可是令狐猹不敢自己留下。

金青山身上殺氣十足,火藥味濃鬱。

令狐猹對這股味道很敏感。

雲鬆便給阿寶使了個眼色:“你跟令狐猹在一起,給它壯壯膽。”

阿寶點點頭,走到令狐猹身邊伸出一隻毛爪子將它摟進懷裏。

雲鬆大為驚喜。

這哈士熊懂事了?

他難以置信!

他難以置信就對了!

阿寶摟著令狐猹往外走,走的幹脆利索,那大粗腰小短腿大屁股,就跟摟著小三的土老板一樣……

上午太陽升起,天地之間生機勃勃,陽氣旺盛。

身穿舊軍裝的兵鬼沒有出現。

下午的時候天氣變得陰沉起來,有濃黑的陰雲匯聚到了築城上空,街道上接二連三響起大人喊孩子回家、婆婆喊兒媳收衣服收被子的聲音。

雲鬆突然緊張了起來。

不是吧,一場雨來了?會不會打雷?

他等待打雷已經等好幾天了,因為他的霹靂繭布袋中還有一個樹中住餓鬼,這玩意兒能寄生到桃樹裏。

所以他準備等哪天打雷了,就找一棵桃樹把它放上去,再用鐵絲風箏引雷來劈桃樹和餓鬼,到時候他就能得到一塊雷擊桃木了。

他擔心自己現在有事在身沒時間去引雷,結果又打雷了,那他真是委屈的不行。

還好雷聲遲遲未出現。

倒是築城下起了大雨。

於是還沒有到夜晚,天地之間已經一片漆黑。

這種天色,最宜鬼魅出行。

現在是秋收時節,花生出土,金大超從廚房拿了一大盆的鹽水煮花生出來吃。

他吆喝了周圍幾個士兵,然後大家夥待在屋簷下看著瓢潑大雨吃花生吹牛皮,不亦樂乎。

阿寶不會扒花生,它直接塞進嘴裏帶著皮一起吃。

令狐猹爪子有大指甲,它伶俐的撥開花生分給阿寶,阿寶知道花生仁好吃後就學精了,它曾在雲鬆屁股後要花生仁吃。

雨水很猛,地麵上不多會便出行積水,這樣雨水落下敲打水麵形成了水花。

還挺漂亮。

大雨伴隨大風,秋風帶雨掃進來,士兵們紛紛拽了拽粗布軍裝。

有點冷。

雲鬆抓了一把花生很快沒了,他自己吃一顆得給阿寶吃一顆,這樣吃的比別人快。

他又抓了一把花生。

結果這次阿寶沒有來煩他,他好奇的低頭看,阿寶蹲在地上撿花生仁吃。

誰把花生仁扔在地上?

他頓時納悶了。

答案呼之欲出。

阿寶吃的花生仁從一件軍衣下滾落,一枚接一枚,一顆接一顆。

雲鬆慢慢抬頭。

一個軍官與他們擠在一起吃花生,他不說話就是一個勁的吃,很嫻熟的撥開花生將花生仁塞進嘴裏。

然後又從衣服下掉落。

阿寶就在吃它掉的花生。

雲鬆沉默下來。

他摸桃木拐杖,結果隔著有點遠。

他正在琢磨怎麽能不動聲色的將桃木拐杖給拿過來,這時候那鬼軍官忽然衝他開口了:

“你發現我了?”

雲鬆抽出一張太上北極定鬼神符擺開架勢準備打。

阿寶上來攔住他:別急別急,先讓他繼續給咱剝點花生,等咱吃飽再說。

鬼軍官抬頭看向雲鬆。

大簷帽下頭發很長,遮住了他半張臉,所以看不清他的容顏,隻看到這半張臉白慘慘的。

雲鬆甩手要貼太上北極定鬼神符。

鬼軍官衝他咧嘴一笑。

身影一晃進入身邊一名士兵身上。

太上北極定鬼神符貼在了士兵身上,士兵納悶地問道:“道長,您這是幾個意思?”

太上北極定鬼神符是雲鬆從《太上北極伏魔神咒殺鬼籙》中學得的第一道符,他以前修為在第二境煉氣境的時候隻能用這道符。

但是如今他修為已經進入第三境界也就是聚氣境,修為提升帶來體內積攢陽氣豐沛,他已經能練出第二道符也就是太上大殺鬼符了。

太上北極定鬼神符對鬼軍官附身的士兵無用,雲鬆就上太上大殺鬼符了。

他快速將符籙摁在了士兵額頭。

鬼軍官身影被打出發出一聲慘叫。

幾個士兵都聽到了這聲叫,但他們看不到鬼軍官的身影,這樣便知道鬧鬼了,趕緊去端槍。

現場頓時亂了。

鬼軍官趁勢遁逃。

雲鬆摘掉符籙怒道:“你們亂什麽亂?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隻要小道沒有明確命令,你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現,明白嗎?”

金大超怒吼道:“明白嗎?怎麽沒個回應的?都死了?沒有喘氣的了?”

士兵們趕緊異口同聲的大叫:“明白!”

再次看到這個鬼,雲鬆心裏有些納悶。

這鬼是怎麽進來的?

金青山畢竟是黔地軍方二把手,他住的小別墅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明裏暗裏崗哨密度並不比大帥府小,而這裏的法器法寶也是數量龐大,按理說鬼是進不來的。

除非是——

有人帶鬼進來的!

他將自己的推斷告知金青山。

金青山正在抱著水煙杆抽煙,他吐掉煙笑著說道:“道長既然有了推斷,那你就按照你的推斷去辦事吧。”

“金營長。”

“有!”金大超敬禮。

金青山說道:“你傳我口令,這裏的人都得配合道長的調查,所以道長問什麽,弟兄們就得回答什麽,如有頑抗與弄虛作假,一律軍法處置!”

金大超跺腳喝道:“遵命!”

他問雲鬆道:“道長,您是挨個去問還是卑職把弟兄們都叫過來?”

雲鬆想了想,找了一間屋子說道:“小道在這裏開審訊,你把人分批叫進來吧。”

一隊隊哨兵和警衛進門。

金大超站在門口掐著手槍,麵露殺氣,狼顧虎視。

然後從他們嘴裏雲鬆得知,這別墅裏頭沒有鎮魔驅邪的法器了。

金青山讓手下人全給撤走了!

雲鬆得知這消息後便確定了之前的猜測:這鬼跟金青山是有關係的!

一番盤查,終於到了他們先前一起吃花生的那批警衛的時候,當雲鬆再次發問,一名警衛低下了頭。

在場的都是人精,否則也不會被特意挑選出來保護金青山。

立即有人發現他的異常,叫道:“崩牙駒,你有問題!”

崩牙駒惶恐地說道:“我我、我是,不是,金營長、道長,我錯了,我犯錯了,可我沒想著害少將!”

金大超急迫的衝上來將他給拽出人群,厲聲道:“說,你怎麽回事?”

崩牙駒叫道:“我沒想著害少將,少將救過我命,不是少將、不是少將我他娘早……”

“你別說廢話!”金大超給他當胸來了一拳,“你怎麽把鬼帶進來的?帶進來的又是個什麽鬼!”

崩牙駒哭喪著臉說道:“我找了個賭鬼,是這樣的金營長,最近我賭錢老是輸、老是輸,我的餉銀都輸光了,可我月底要回家給哥娶媳婦的,沒錢怎麽行?”

“於是我、我就想了個辦法,我想找個賭鬼來幫我賺回錢來,但我沒想到這鬼會去……”

“別說廢話!”金大超憤怒的警告他,“你怎麽找的賭鬼?這賭鬼為什麽穿著秦軍的軍裝?”

崩牙駒垂頭喪氣地說道:“我不知道,我沒見到它,它跟我進來後隻賭了一局給我贏了些錢,然後就走了。”

“找賭鬼的法子是我在天師團聽他們提的,這法子叫撈鬼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