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高亢粗獷,曲調轉折生硬,實在算不上好聽。

特別是這山裏還有回聲,歌聲與回聲交相呼應,讓人更是沒法聽。

但雲鬆聽到後卻心裏一喜。

這麽難聽的歌,顯然是活人的動靜!

而且神奇的一點是,隨著歌聲越來越嘹亮,天上陰雲越來越淺淡。

最終兩人順著山路跑了一陣,陰雲消散,陽光普照。

天晴了!

見此雲鬆有些震驚,他對王有德說道:“這唱山歌的人恐怕是不世出的高人,咱們太幸運了,危急關頭竟然碰到了一位高人。”

王有德抬頭看看當空的豔陽、回頭看看崎嶇的山路,一手捂著心髒臉色慘白的倒在了地上。

雲鬆趕緊給他掐人中:“老王,挺住挺住,你怎麽了?”

王有德翻白眼死命推他的手,表情猙獰,嘴巴張開有血沫子往外流。

雲鬆心裏一沉趕緊奪回桃木劍,道:“鬼附身?”

“唔唔,不是,停手、停手。”王有德支支吾吾的慘叫。

雲鬆收手。

王有德捂著嘴坐起來,胖臉委屈:“小真人在下剛才是嚇狠了,心神繃得太緊,突然逃出生天後心裏大喜,結果沒承受住這大驚大喜的衝擊,一口氣沒緩過來。”

“可你表情怎麽那麽猙獰?”雲鬆警惕的問。

“你掐我人中掐的太狠,在下門牙差點讓你給掐下來。”他伸手摸了摸人中,手指上有血。

疼的他倒吸涼氣。

雲鬆說道:“那你嘴裏怎麽還往外吐血沫子呢?”

王有德無奈地說道:“在下前頭怕極了,在村裏想叫但怕拖累了小真人所以又不敢叫,隻好死死咬著舌頭強忍著,結果把舌尖咬破了。”

他伸出胖舌頭來,舌尖還在流血。

雲鬆看他沒事,便脫下道袍來擰水。

豔陽高照,山風獵獵,衣服幹的很快。

這讓他猛然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他抬頭看太陽,然後問王有德:“現在什麽時辰?”

王有德隨意說道:“頂多辰時吧。”

雲鬆不知道辰時是什麽時候,他說道:“咱們是早上離開道觀的,然後沒多長時間碰上了砍頭村,咱們在砍頭村停留時間也不長吧?為什麽從村裏出來後就是中午了?”

王有德抬頭看太陽。

兩人都愣住了。

哪裏出了問題?

前方山路上響起隱約的腳步聲。

兩人警惕的看去。

山下路上出現了個高大肥胖的漢子,長的是大耳朵大腦袋,脖子粗短、手長腿長,背如麵板、腰似汽油桶,整個人在山路上跑起來跟個大麻袋在飄似的。

他不光是個頭大,還特別肥胖。

兩腮肉往下垂、胸前肉也往下垂,老大一條漢子在山路上竟然愣是跑出了波濤洶湧的味道。

“什麽高人,”王有德看到他後叫道:“原來是這個大笨象!”

胖漢子氣喘籲籲跑上來,看到兩人後拘謹的見禮,然後嘀咕道:“我在下頭聽見有人慘叫,以為是誰摔傷了腿腳便過來看看,原來是王老爺。”

王有德麵對雲鬆唯唯諾諾,麵對這胖漢子卻是重拳出擊。

他眼睛一吊、手臂一甩,喝道:“你這什麽屁話說的顛三倒四,什麽叫‘以為是誰摔傷了腿腳原來是王老爺’,你是說我摔傷了腿腳?”

肥胖漢子縮了縮大腦袋不說話了,兩隻手一個勁在身上的破布片子上搓。

雲鬆看不下去了,便擺手道:“福生無上天尊,王施主,你別急著抖威風,砍頭村還在咱們身後呢。”

聽到‘砍頭村’的名字,王有德頓時老實了。

雲鬆問王有德:“你認識這位胖老哥?”

王有德說道:“不敢欺瞞小真人,這人叫大笨象,是我們老鎮的名人,他從小能吃能喝,跟個豬一樣,吃豬草喝江水都能長肉,所以以前叫大肥豬。”

“後來他越長越大,有去天竺做過買賣的人回來說,他長得跟天竺的大象一樣……”

雲鬆擺擺手說道:“行了,你認識即可,小道又不是查戶口的警察。”

“警察?小真人說的是巡警?那些臭腳巡?”王有德問道。

雲鬆沒理睬他,而是看向大笨象:“你知不知道走在這山路上會碰上砍頭村?”

大笨象甕聲甕氣的說:“嗯。”

雲鬆再問:“那你來這山上幹什麽?”

大笨象將後腰掛的斧頭掏出來。

雲鬆以為他要行凶,他卻說道:“砍柴。”

王有德在旁邊補充道:“大笨象吃的多,所以一天到晚得幹活賺口糧,他什麽活都幹,砍柴、開路、蓋房、送葬……”

雲鬆古怪地問道:“你在山上砍柴,從沒遇到過砍頭村?”

根據王有德所說,遇到砍頭村想活命得獻上三牲肉焚香燒紙的禱告。

可大笨象穿的衣裳褲子破爛不堪,說是衣裳褲子都抬舉他了,簡直是身上披著綁在一起的碎布片子,這種人怎麽也不像是能隨身帶著三牲肉的樣子。

大笨象說道:“陽氣旺、火力壯的,不會遇上的,我就陽氣旺火力壯。”

剩下兩人麵麵相覷。

雲鬆第一時間說道:“福生無上天尊,小道清心寡欲如今還是童子身,那自然也是陽氣旺火力壯的人。”

大笨象看向王有德。

王有德張了張嘴巴,一時無話。

雲鬆不滿的看著他說道:“王施主,你以後要節欲要鍛煉,不過這次咱們碰上砍頭村應當與你之前被鬼壓的事有關,現在鬼雖然被小道給滅了,但陰氣多多少少在你身上還有所殘留。”

王有德趕緊拱手道:“還請小真人指點迷津。”

雲鬆抽出拂塵甩了一下,道:“福生無上天尊,這事不著急——那啥,大笨象,你這裏有沒有吃的?”

昨晚三牲肉吃的不多,經過一晚上消化加上早上沒吃早餐還被雨淋了一路,他又餓了。

大笨象不說話,伸手捂住大胸。

“又不是要吃你的奶,即使要吃你有嗎?”王有德瞪眼,“真人問的是吃的,有吃的快點拿出來。”

大笨象無奈的掏出個布袋,道:“隻有路上找的桃子。”

雲鬆這幾天在山上吃桃子吃吐了,說道:“行吧,先給小道幾個桃子墊墊肚子,下山後讓王施主請咱倆痛痛快快吃一頓。”

大笨象瞪大了眼睛。

王有德愣了愣,悻悻道:“下山去我家吃大席。”

大笨象立馬恭敬的把桃子遞了上來。

雲鬆不嫌髒,趕緊開啃。

他是真餓了。

王有德看的著急:“小真人,給在下分一個,在下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啊。”

“空肚子吃桃子不好,傷胃、腎虛。”雲鬆給他講解道,“等你喝了水再吃。”

有了大笨象引路,他們下山的路格外順暢。

雲起山範圍很大。

兩人先前已經跑了一大截山路,但要從山裏走到鎮上還得需要半天時間。

大笨象沿路放了打捆好的幹柴,他一路往回走扛起柴堆,最後跟螞蟻搬家似的背上扛了一大堆。

山路很不好走,雲鬆走了一路累的直喘粗氣,體格竟然連王有德都比不上。

王有德看他的目光有點詭異了。

雲鬆裝沒看見,就是偶爾低聲感歎一下:

“錢眼兒果然厲害,昨晚突圍僥幸成功,難免元氣大傷。”

“砍頭村有古怪,最後那間屋子出來的邪祟雖然被我以無影無聲掌心雷鎮服,但讓內傷雪上加霜了。”

說起這件事,他偷偷摸摸的從懷裏摸出來一把新銀錢,一共十五個,全是黑色的,每個上麵都寫著‘聚陰丹一枚’。

這種聚陰丹是好東西,專門給鬼祟修煉使用,吃上一枚就能增添一年修為。

知道這些信息後雲鬆大為高興。

他可以給轆轤首吃,轆轤首修為增加後就可以跑的更快了。

從中午走到下午,又是傍晚時分,山路終於走到盡頭。

一條大河洶湧澎湃的從山中殺出,浪花翻湧,河水碧綠。

山風從河麵吹過,帶起的風變得水潤溫和,雲鬆沐浴著暖風觀覽前方。

隻見雲起山上溝壑清幽、山巒疊嶂,遠遠望去前方河岸有一片開闊山地,山地上長著眾多柳樹、黃楊、國槐、桂花樹等等,樹影之中有道路和木樓石屋。

因為處於山水之中,當地無論道路還是房屋都得依山就勢、順水開鑿,這就使得道路阡陌縱橫,房屋千姿百態。

有山有水自然有花草爭奇鬥豔,也有人車川流不息。

此時正值傍晚好時分,路上人來人往、牛馬通行,人煙味濃厚。

在山上寡居好幾天終於回到人間,雲鬆大為激動。

王有德更是激動。

他注意到雲鬆聚精會神的遙望鎮子,並不知道對方是在通過鎮子上行人的穿衣風格和人文環境來判斷年代,還以為這是在看風水。

於是他便問道:“小真人您看咱們這位置能俯瞰我們鎮子全盤,您能否從風水上盤點一二?”

風水?我懂個屁的風水!

雲鬆正要拒絕,但他看了看鎮子後想到了一段詞,說道:“那小道就獻醜了。”

“本鎮風水極佳,你看它四麵環山,這叫金盆獻瑞,前邊水榭中堂,後枕荊山翠玉。東展華庭鶴宇,西有青龍蟄伏。”

“如此風水,正和風生水起之象,該丁財兩聚!”

王有德又使勁鼓掌,同時問道:“能不能請小真人給詮釋一二?”

大笨象跟著鼓掌,跟著問道:“啥時候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