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藍熙文看見藍熙書的眼圈兒紅了,乖乖地應著,嘟囔著鼻子小聲說:“我才不信他們的呢!我知道他們故意這麽說的,想把我打發嫁了,嘁!門兒沒有!”

說著說著,藍熙文笑了,袖子抹去了淚花,帶著幾分刁蠻神情:“最後我把姑姑搬出來了,他們就啞巴嘴了。”

“姑姑?”藍熙書蹙眉。

“姑姑前陣子跟我說過這念珠的由來呢?”藍熙文忽然又有點兒不開心了,藍熙書心動了,順手一摸藍熙文的袖管裏,那串藍熙文從不離身的念珠硌手硌心,這串念珠連通著她的姑姑和佛門,藍熙書嚴重不喜歡,從來不喜歡。

“姑姑說,我出生母親就過世了,有個出家人跟爹說,我命硬,克父克母克家人,必須早入空門才能免災禍,是哥哥哭著鬧著不肯,爹半信半疑,我才沒被送到庵裏,後來體弱多病的哥哥去世了,爹爹才信,那時剛好姑姑出家為尼,就請有道高僧施舍了這串念珠給我,後來,爹也走了,人們就都認為是爹當初沒送我出家才導致家破人亡的。”

藍熙文垂著眼睫毛,蔫蔫兒的述說往事,傷心往事太久了,罪孽深重的感覺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後來,我就一直跟著姑姑在庵裏,直到老爹和你把我帶回家!”

以前的不清楚,後麵的藍熙書很明白,那是老頭煞費苦心替他找的有錦衣衛家世的藍家,認下藍熙文這個妹子,名正言順的成為世襲軍戶的藍家人,順利的成為一名錦衣衛,那時錦衣衛剛剛被永樂帝重新啟用,讓藍熙文認可很容易,一見投緣的藍熙文哥哥前哥哥後跟親的一樣,說服藍熙文的姑姑可就難多了,藍家人丁單薄,就剩下這姑侄二人,老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到最後燃了點兒舊情才得到姑姑的首肯,姑姑答應歸答應,規矩說了不老少,什麽不許丟藍家的臉,不許辱沒了藍家門楣,他哥哥藍海龍是怎樣頂天立地的漢子等等。

誰會想到第一眼他就和藍熙文解下了眼緣,冒名頂替藍家唯一的男丁藍熙書竟然天衣無縫,水到渠成一切都是緣分!

“糊塗人才信那個!”藍熙書無任何信仰,唯一的信仰就是自己!或者還有他不承認的老頭。

“和你嫁人和他們有屁關係!”藍熙書說了句粗話,看藍熙文撅嘴隨即笑了。

“我就說了,姑姑說的,我命硬不宜嫁人,我是許了佛門的!”藍熙文小臉一揚,得意的說:“他們都不言語了。”

藍熙書也不言語了,心裏發堵,跟塞了一團棉花似的難受。

“這難道不是好借口嗎?”藍熙文嘴裏喊著餛燉含混不清的問藍熙書,藍熙書隻是點點頭,人們信佛信怪力亂神跟他們講不清的。

藍熙書耷拉著腦袋,把碗裏的餛飩撈著吃了,隻剩下一碗湯。

第三碗上來了,藍熙文把藍熙書隻剩下餛飩湯的碗撤開了,第三碗餛飩推到藍熙書麵前,藍熙書搖頭,藍熙文探身小聲說:“多吃飯才有力氣保護房子啊!”

“三天不吃飯我也有力氣保護房子!”藍熙書笑了,這世界上有了這麽個房子,他覺得上天待他不薄,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自從有了房子,他從不在這麽想了,這個世界變得有了期待,有了奔頭。

不忙了的老婆婆正和老頭挨著肩膀看著藍熙書藍熙文慈祥的笑,藍熙文咬著筷子羞羞的從桌子底下一伸腿,腳尖碰了藍熙書一下,藍熙書還以為藍熙文示警呢,裝作脖頸子不得勁兒的來回晃頭,對麵的張鬆還在裝模作樣的啃燒餅,看來燒餅不合胃口,啃起來勉為其難啊!

藍熙書忽然眼皮一跳,眼角餘光正好掃到了不遠處一個胭脂水粉的攤位前,小安正舉著一麵小鏡子左顧右盼的照著,後麵跟著的貞姐在付錢,藍熙書一錯眼珠,更遠的地方丁啞的身影一閃不見。

“糟了房子!小安出來了,我們快走!”藍熙書可不想節外生枝。

“奧!”藍熙文低頭緊著往嘴裏扒拉餛飩,藍熙書起身付賬:“忽然想起來了,還有急事呢!”

藍熙文滿嘴餛飩跟著藍熙書應對著老婆婆的寒暄匆匆出了餛飩鋪,藍熙文牽了馬使勁兒拽著沒入人流。

張鬆那半張燒餅也不啃了,跟著出了燒餅鋪。

“小安往回走了!”藍熙文裝作驚奇的東看西看,把個後麵尾隨的張鬆弄得一驚一乍的不是在這個攤前駐足就是在那個攤前挑揀。

哦!藍熙書鬆了口氣,不知是丁啞發現自己的馬了,還是貞姐發現了,好歹把小安哄回去了,接過藍熙文手裏的馬韁繩,越往南走,鬧市過了,人稀少起來,歡喜糧店的門前有趕集推車的人在賣糧食,萬三金指揮著小夥計和賣糧人往裏搬口袋,一路喊著小心小心,挨牆根兒放,回頭看見藍熙書怔了一下,立馬一臉生意人的招牌笑容搭訕:“客官看看,上好的大米白麵!價錢好商量!”

“是嘛!”藍熙書彎腰伸手到一袋剛打開的米袋裏:“待會兒我進喜相逢,記住後麵有個跟我進去的藍袍的人,丁啞會跟上來,讓他注意這個人,得空做了他!不得空就盯死了他!”

萬三金臉上的笑容不減,嗯啊連聲。

“回頭我叫人來!”藍熙書打著招呼拐彎就進了喜相逢大車店,兩輛載滿貨物油布掩蓋的穩穩妥妥的騾馬車正駛出喜相逢大車店,喜相逢的掌櫃的正叮囑趕車的把式,和主顧道別,一回頭看到牽著健馬貼牆根兒的藍熙書,連忙招呼:“這位小兄弟快裏麵請!”

有夥計接過了馬韁繩,藍熙書拍拍馬頭,跟著掌櫃的往裏走,又一輛小驢車剛卸了貨物毛躁躁的往外衝,車把式是個生手,滿頭大汗的跟著毛驢跑,一個勁兒籲籲吆喝,掌櫃的一臉煩氣的喊:“我說盛兒!你慢點兒,給驢勒嚼子!哎呦!小毛驢你都擺楞不了。”

一個莊稼老漢從後麵三五步趕上來,一把奪過驢韁繩,生生一頓,驢車減速:“掌櫃的!有我甭擔心!”

掌櫃的露出了笑紋,雙手拍打著自己的短褐歉意的看著藍熙書:“一忙到處地的不省心!小兄弟來喜相逢照拂,上房都讓常年的主顧包下了,這樣吧!緊後院還有一間原本也是老主顧包下的,剛好壓貨回去了,老主顧好說話,我就做主了,兄弟要不先住著?”

“那敢情好!多謝掌櫃的有心!”藍熙書一再拱手道謝,這一路穿院往裏走,藍熙書的動靜引出了葛亭剛推窗觀望,這家夥剛同張冰前會麵,張冰前聽完他的回報命他原地待命,光說最近有任務,也沒具體交代幹什麽,隻告訴他張鬆會聯係他,葛亭剛心裏沒底,耗子出去還沒回來,這個葛亭剛就沉不住氣了,像個沒娘的孩子一樣正在屋裏心思如麻的躺著呢,藍熙書的動靜他格外入耳,推窗果然是藍熙書和藍熙文,掌櫃的領著往後院奔,看著住宿的樣子,葛亭剛一顆心放到肚子裏,他就覺得這個藍熙書神出鬼沒的,整天一張運籌帷幄的樣子,葛亭剛看見這張年輕帥氣的臉就莫明的心裏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