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這回真是盤算錯了,他心情特放鬆的回到楊宅,青花和來福一溜兒小跑報信兒去了。

先給二娘和姑姑經石請安,藍熙書打算點個卯走人,跟紮堆的女人說話累,敷衍下來感覺比抓賊還累。

小花廳裏二娘正和經石老尼談經講佛,一聽說藍熙書和房子回家了,二娘咋咋呼呼的先喊開了房子,經石沒二娘嘴快但是比二娘腿快,一步跨出門,看見房子歡天喜地的先於藍熙書而來,這才是從前的房子。

這幾天待在楊宅,經石也是度日如年,雖然二娘禮敬的很這反倒讓經石特別不自在,女人間的熱忱透著提防和虛偽,但是你又說不出什麽,經石遊曆慣了,不喜歡家居環境,為了等房子婚期隻有忍了。

房子每次來都跟蜻蜓點水一樣,因為知道安之錢要求房子不能離眼,經石也不好把房子綁在自己身邊,這樣的日子真是磨得她脾氣全無,隻盼著房子婚期快至,了卻平生夙願,好放心的走人。

“姑姑!”房子今天的開心不是偽裝的,自從抓了白話文,自從安之錢回來,或許自從小安圈養白娘子,房子就覺得一切都在轉機,特別是安之錢知道醉八仙的變化還貌似運籌帷幄自信滿滿的樣子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挨個見禮,待藍熙書場麵話說完恭恭敬敬把銀子和寶鈔放到八仙桌上。

二娘高興,嘴上又誇了藍熙書本事孝順等等的,來的這幾天二娘不住口的在經石耳朵邊誇藍熙書,經石對藍熙書的印象也大為改觀,慶幸當初聽從楊士奇的計劃讓他冒名頂替藍家血脈,雖然偶爾不是滋味,但想想房子嫁給他,後代有藍家骨血,也覺得對得起早亡的父母和兄嫂了好像這是上天安排最好的結果了。

就在藍熙書打好腹稿打算幾句話應付走人的時候,門外一聲輕咳,直綴輕袍的楊士奇一步跨進門來。

毫無征兆,沒人稟告,如天神下凡,超出想象的快,對藍熙書來說簡直突兀而至。

藍熙書登時大腦空白了一個眨眼,這個時候老頭怎麽回來了?

“老爹!”

“老爺!”

……

花廳裏又熱鬧起來,藍熙書跟著房子慣性起身行禮,反正你一句她一句的藍熙書的話被淹沒了,但是藍熙書從楊士奇和藹的臉色裏看出僵硬,特別是看自己時的一刹那眼神,小子!可堵著你了!

因為喜事將近,氣氛被二娘搞得很活躍,興高采烈的現場藍熙書知道楊士奇別有心思。

“小書!跟我到書房來。”楊士奇和聲細語,仿佛爺倆要促膝談心一樣,藍熙書心裏叫苦,看了一眼房子,房子也懂,但是被二娘拉著沒反應,房子不是太擔心,姑姑是客,考慮到有外人在,楊士奇會掌握分寸的。

房子也覺得該教訓一下藍熙書。

藍熙書心裏鬱鬱的跟著楊士奇邁步書房,心裏趕緊想好應對,盡量避免言辭過激。

楊士奇一步進了書房,藍熙書從他花白的後腦勺就預感到這老頭的臉垮下來了,老頭不會跟他裝的。

“白話文在你手裏?”楊士奇一個袍角飛揚的急轉身,倒背雙手老眼如利劍射向藍熙書,早有心理準備的藍熙書還是一激靈。

人也是一物降一物,藍熙書別看在兄弟們跟前說一不二,在北衙門冷眼一掃全部噤如寒蟬,但是在楊士奇眼裏總是雛兒,藍熙書怎麽裝也不行,就感覺在楊士奇眼皮底下底兒穿,一眼就被他看透,裝也白裝。

事已至此,還用得著圓謊嗎?

楊士奇一眼就能看穿自己,還是省省吧!

“是!半條命了。”藍熙書很冷靜回答,做到這份上了,你總不能讓我把人原裝送回吧!

藍熙書擺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前又說:“這廝不光黑了我的兄弟,還害得房子病情變化,我不得不這麽做,已經到了留他不得的地步了。”

搬出房子好說話,老頭即使心係朝局也不能置房子於不顧吧!

“哼!”楊士奇狠狠一甩袖子,來福來奉茶,楊士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過身對著書架,來福一句老爺用茶,被楊士奇一通大袖子亂揮給攆出去。

來福看看藍熙書,藍熙書淡定,納悶的來福退出去。

“你不要狡辯,”楊士奇再回頭手指著藍熙書臉都青了:“你怎麽就改不掉一身匪氣,官場不是江湖,更不是快意恩仇的地方,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樣做會授人以柄,艱難的不光是太子爺還有你自己,你以為皇上提拔你就是格外器重你嗎?”

“做事但憑無愧於心,我絕不是隻為公報私仇。”藍熙書忍著忍著口氣忍不住硬了起來。

“我不是要考量你做人的態度,我是想你明白做官的態度。”楊士奇重重的一叩桌子,藍熙書眨巴了一下眼睛,楊士奇這話深奧了,他真心不懂跟不上楊士奇的深度。

“白話文的事我會妥善處理,不會禍及太子之位。更不會被授人以柄。”藍熙書覺得這才是楊士奇發怒的核心。

楊士奇眉頭豎紋加深,他抑製怒氣:“你就這麽理解,你覺得你掌控一切了嗎?”

藍熙書垂頭摸摸鼻子。

“你知不知道最近你折騰的全城恐慌,錦衣衛擾民的折子壓的太子爺喘不過氣來。”

藍熙書不以為然,東廠和錦衣衛辦案向來如此,沒有平民傷亡,損失控製很少,張開望著令妥善善後,藍熙書根本沒想到這也值得楊士奇大動肝火,至於的嗎?那個衙門不是這樣。

“你都覺得這些不值得一提是嗎?”楊士奇搖頭歎息,藍熙書聰明過人就是還不懂的對天下人心的眷顧,還沒有悲憫。

藍熙書想說的話都表現在臉上了,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錦衣衛不擾民才奇怪,他執掌北衙門以來夠低調的了。

“皇上親征太子監國,國本不穩民心動蕩。”楊士奇緩緩說著看著藍熙書:“皇上急急班師回朝,就是有人在這件事上大作文章,白話文是皇上親自下諭秘密回京監察太子監國的,你說接連這些事會不會授人以柄?”

楊士奇平緩的語氣配上殺伐的語氣,藍熙書愣住了,他各種可能都想到了,卻沒想到這一層。

抓賊用些非常手段很尋常,東廠和張開望都上了折子闡明白話文居心叵測,不但勾結江湖匪類參與刺殺太子還構陷朝臣,各種證據表明其圖謀不軌叛逆之心,這還不夠嗎?更有輔助證據佐證白話文走私火器,畜養勢力,那一條也能讓白話文扒上一層皮。

“皇上要是能被人輕易玩兒於股掌之上那就不是當今皇上了。”楊士奇深深的看著藍熙書:“跟他玩這心機,被他玩殘的不計其數,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小書!官謀的最終目的不是玩轉官場。”楊士奇坐下來擰了一下眉頭,怒氣不知為什麽忽然消了,藍熙書說到底為官尚淺,不明白勾心鬥角所做的一切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