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反應很快,幾乎是跟著朱瞻基的話音剛落,就做出了撩袍叩首的連貫動作。

“微臣家事怎敢勞皇太孫殿下費心,藍熙書惶恐之至。”藍熙書繃了臉色,叩首,他心裏的火一下子就竄到了腦門子,他長幾個腦袋也不敢對皇太孫朱瞻基不敬,但是他遷怒於丫無雙。

怎麽擋回去啊!這要讓房子知道,皇太孫指婚房子也不會買賬啊!關鍵的是要娶這個女漢子進門雞犬不寧的日子甭過了。

藍熙書叩首之際看見丫無雙裙裾一轉鹿皮小靴遲疑了一下而後轉向朱瞻基,藍熙書沒有抬頭,視丫無雙如空氣,還是有毒氣體一類的。

朱瞻基對藍熙書的過激反應有些訝異,他覺得自己臉夠大,還沒誰這麽不給麵子!

朱瞻基看了丫無雙委屈的眼睛心裏忽然有了火氣,這擺明軟釘子,這擺明不給自己麵子,難道丫無雙配不上你嗎?堂堂大明皇太孫做媒臉還不夠大嗎?

朱瞻基慍怒的撂了臉色,剛才的興致衝衝一下被藍熙書兜頭一瓢涼水,涼到底了,但他沒有立馬發怒,而是慢慢的轉到正堂卷耳大長案後麵一甩後袍襟,坐了下來,朱瞻基麵沉似水眯眼就這麽看著藍熙書在下麵跪著,讓他起身的念頭沒了。

藍熙書知道朱瞻基不高興了,那撩甩袍襟的動靜幹巴脆,帶著情緒呢!

藍熙書跪著趴下去撅著屁股顯示十二分的惶恐。

朱瞻基棱角分明臉淡化了不悅,他盯著垂頭跪在地上的藍熙書良久無言,丫無雙輕輕跺腳,幽怨的看看藍熙書又看看朱瞻基。

盛川心裏為藍熙書叫苦。

“說吧!”朱瞻基將折扇往長案上一扔,椅背上靠了靠,旁邊的太監揮著團扇輕輕扇著。

“本來男人妻妾成群也是尋常事,皇太孫有所不知,隻因藍熙書在嶽丈臨終前起了毒誓,善待房子,永不納妾,藍熙書不敢食言,將嶽丈這句話當做家規,請皇太孫諒解,人無信不立,此一諾千金不改。”

藍熙書真是反應快,當初什麽祖訓家規的那都是不靠譜的,試想哪家長者不是乞求兒孫滿堂多子多福,豈有不容兒孫納妾,讓家族香火單薄之理?

藍熙書搬出嶽丈臨終遺言這是情理之中,試想站在女兒家的角度不希望女兒將來委屈故而有此一說,再者古人一向死者為大,更別說是長輩了,一提臨終遺言那真是有分量的,藍熙書再加上起了毒誓承諾永不納妾,人無信不立,不管士子草民講究的就是個信字,百善孝為先,又有信義當頭,藍熙書這套說辭很是厲害。

朱瞻基果然擰了眉頭,一時委決不下的樣子。

“你騙人!”丫無雙不幹了,她邁前兩步裙角幾乎碰著藍熙書的頭,藍熙書忌諱裙下之臣,退了退,心裏反感至極,這樣女子打死也不要,別說隻是個持寵生嬌狗仗人勢的侍女,即使皇上的閨女也不要。

“藍家一向人丁單薄,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尤為重要,隻因嶽丈對藍熙書有再造之恩,故而藍熙書即使愧對祖先也不敢食言!”藍熙書沒對著丫無雙,而是凝重的一抬頭看向了朱瞻基:“請皇太孫成全!藍熙書縱然百死也不敢做不孝不義之徒。”

藍熙書這句話等於把自己趕進了七裏拐彎的胡同,他拿準了朱瞻基不會因為這個而要了自己命。

“這……”朱瞻基砸吧了下嘴巴,為難的手指輕叩著長案,藍熙書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盛川看了想笑。

“爺!他鬼話連篇,哪有這樣的事!”丫無雙跺腳咬牙扭著腰肢恨恨的看著藍熙書:“你分明找借口,我哪點配不上你!”

藍熙書才不會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那不是超級腦殘嗎?

“還有!我都知道,房子的命即使保住也……也不會生養……你要……藍家絕後嗎?你還口口聲聲百善孝為先,你不知道無後為大嗎?這不是更大的不孝嗎?”

丫無雙居高臨下,讓藍熙書說不出的壓抑,要是換個地方藍熙書一句話懶得說早拂袖而去了。

“那是藍家的命!藍熙書的命!”藍熙書斬釘截鐵眼睛看向別處,心裏咒罵眼前這個毒舌婦:“請留點口德!我想皇太孫也不忍心拿這件事來傷害房子,我相信房子會沒事的!你跟房子好友一場怎麽忍心說這樣惡毒的話!如換做房子,房子斷然不會說出這樣心腸歹毒的話!”藍熙書冷冷的看著丫無雙氣得通紅的臉,心裏有一種以牙還牙的快感:“再說,升鬥小民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丫無雙!藍家的確高攀不起!”

“你……”丫無雙扭頭哭咧咧的看著很為難騎虎難下的朱瞻基:“爺!他分明不給您麵子,他瞧不起我!他故意這樣說!”

還沒等朱瞻基發話,藍熙書再次叩首:“藍熙書請皇太孫賜罪,兩難之境難為死藍熙書了。”

藍熙書這句話真是高明,軟釘子就把丫無雙一個回合搞成內傷了。

即使朱瞻基護短也不能硬攤派!

盛川無聲的咳聲歎氣,丫無雙一哭二鬧三上吊搞了一套把戲,朱瞻基頭皮一熱就大包大攬了,這下倒好,藍熙書三兩句話就把丫無雙和朱瞻基一塊打發了。

朱瞻基還說不出別的來!

事情就這樣僵住了,朱瞻基手指哢哢作響很是為難。

“藍熙書和房子忠心為我大明,舍生忘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望皇太孫成全,房子蠱毒未除,草草成親就是想了卻我們雙方亡父亡母的心願……”說了半截,藍熙書哽咽的打住,如果說前麵的鋪墊都是戲說的話,這句話藍熙書確是發自肺腑,哀哀在地,忽然的想起自己和房子自小痛失雙親,相依為命至今,雖說是好事將成成親在即,但是房子身體隱疾讓本來人生最美好的事蒙上了一層陰影,想想悲從中來,藍熙書難受的不能自己。

朱瞻基!你還說什麽?房子今天的地步不都是因為救你而造成的嗎?你怎麽忍心在傷害房子?

朱瞻基心裏絲絲疼痛,房子語笑嫣然的樣子躍然腦海,朱瞻基站起身轉過長案將旁邊的王富貴退到一邊,舉步來到藍熙書跟前,朱瞻基看著跪著的藍熙書,張了張嘴終究說不出一句話。

“回宮!”盛川喊了一句,外麵的照傳。

“恭送皇太孫回宮!”藍熙書長長的舒了口氣高聲喊著,聽朱瞻基的腳步聲出門。

“爺!”丫無雙追了出去。

“起來吧!三少!行啊!盛川佩服佩服!”盛川調侃的拱手,看藍熙書板著臉起身拍打袍襟,一頭冷汗抹濕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