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趕到北衙門的時候天擦亮。

他這一晚上感覺山崩地裂的沒消停,整晚沒一件順心的事兒,北衙門的一幫哥們也沒閑著,藍熙書進去的時候擺手製止困得迷迷糊糊的幾個校尉的慌忙行禮。

對內藍熙書不拘小節慣了的,哈欠連天的小吏一看藍熙書來了精神,哈著腰看明白了藍熙書的手勢,在門旁沒動。

裏麵橫七豎八的幾個人各種奇葩睡姿,最特別的是胡大疙瘩整個豬頭放到案幾上,大半個身子趴在上麵,五官都被擠得挪位了,口水拉拉的正睡得香甜,天眼通的靴子甩到椅子下麵,臭烘烘的內堂的氣味很不好聞,好在一幫子男人這種味道習以為常了。

看來是折騰了一夜,剛歪倒,藍熙書扇著鼻子,一個剛從後麵回來的年老雜役忙的遞上扇子,藍熙書一陣猛扇。

李四樹警覺性高,藍熙書放輕的步子還是被他聽到了,猛一激靈睜眼看見藍熙書站了起來,起得太猛,椅子案幾激勵咣當,哥幾個都醒了,天眼通眼睛跟兔子似得,懵燈看著門外天色微光:“三少!哈欠!”

天眼通哈氣連天的滿地找靴子穿,胡大疙瘩揉著壓麻了的半邊腮幫子很不舍得的離開大案幾,吧嗒著嘴。

他一打哈欠,傳染了,哥幾個大嘴巴張合哈欠聲此起彼伏,在藍熙書的擺手下屁股落了座,李孝抹著眼屎將整理好的記錄供詞卷宗遞過來,藍熙書就手翻了翻有十來張之多:“撿重點說說!”

“從灶王爺那兒突破的,他的遠房老表在神機營器械庫管事,他給牽的線,張大胸和王老虎的短火銃有從這條線上搞得,也有從另外一條線搞得,現在有名有姓的就有二十來人參與。”李孝準備好了長篇大論今晚刑訊的過程。

“好!”藍熙書聽到想聽到的就直接打斷了李孝,他趕時間啊!就想知道張大胸和王老虎這兩個人參與就行,張大胸有份杜十萬就跑不了,其他的蝦兵蟹將捎帶腳的事兒。

“給張大人送去了嗎?”藍熙書知道今晚張開望也睡不好。

李孝看看李四樹,他們剛才還商議過,李四樹提議等藍熙書回來,他知道藍熙書特別重視今晚的刑訊:“等三少過目呢!”

“馬上,把這個給張大人送去,李孝!你親自去,把刑訊細節給張大人匯報一下,張大人自有安排!”

李孝走了,天眼通出去安排雜役弄點兒吃的,李四樹撿重要的跟藍熙書說了刑訊的大概。

“井貌安呢?”藍熙書看見知了猴問,知了猴是井貌安的尾巴,井貌安的行蹤知了猴最摸底,藍熙書的臉色本來就不好,說到井貌安更是難看得不得了。

知了猴打了個怔,呆了一呆,眨巴著眼睛不敢看藍熙書的臉。

“說!他忙什麽去了?”藍熙書拳頭重重的一擂桌子,知了猴一哆嗦,這時候的李四樹幾個才明白點兒井貌安這小子要倒黴了,其實,哥幾個都察覺到井貌安最近不在狀態要出事兒,兄弟們說了白說井貌安自持和藍熙書的鐵關係根本不入耳,李四樹說過就知道長此下去藍熙書不會姑息。

衙門裏忙活一晚上都有重大進展,自己忙活一晚上都是壞消息接二連三,房子的事兒雖說最讓他揪心扯肺,但是井貌安這塊最讓他火大,這火出不來,都變成邪火了。

也不知怎的,藍熙書就是有股火挨著井貌安的邊兒就星火燎原之勢的蔓延無當,甚至這火兒都讓藍熙書失控了,藍熙書意識到了但是就不想控製。

大家這回醒過盹來了,大眼小眼齊刷刷瞪著不停咽唾沫眨巴眼的知了猴,知了猴本來就長得濃縮,被藍熙書一喝更是佝僂了半截,音兒都發緊了:“三少!井二哥他……那個在廊坊街那塊兒!今晚衙門忙,人手不夠,我就一直在……”

當!

藍熙書腳起腳落,旁邊的一個圓凳被他勾腳踹出去,圓凳滴溜轉著在知了猴和胡大疙瘩的間隙直接撞到了對麵的小茶幾上,嘁哩誇嚓!圓凳沒事,小茶幾的兩個小腿斷折,上麵的一個蓋碗碎了一地。

雖然藍熙書發火有苗頭,但是誰也沒料到藍熙書火發到這種程度,這是絕無僅有的,不但離得最近的知了猴和胡大疙瘩嚇得驚跳了起來,旁邊的李四樹和天眼通也是一哆嗦,正邁腿進門端著大托盤的雜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手一鬆,托盤堅持住了沒落地,麵條灑了出來,老頭手腳不慢,退步就出了門檻,外麵的一幹校尉小吏都噤如寒蟬。

立時整個內堂在藍熙書驚天一踹之後,忽然沒了一絲動靜,連呼吸大家都悠著勁兒了。

藍熙書真發雷霆之怒了。

“他倒是真忙啊!帶著兄弟們正事不幹為泡妞行方便去了!我們錦衣衛是給人家看家護院的嘛!丫的!”藍熙書冷笑著磨牙的聲音哥幾個聽的真真的,個個心裏跟被磨刀石那種難聞的聲響折磨似得,知了猴被藍熙書眯眼瞪得心下毛骨悚然,心裏直喊冤,井貌安的事兒跟我沒一文錢的關係啊!我又不是拉皮條的!

井貌安!人家一天泡八個美人沒耽誤公務,你一個女人就整的五迷三道的,你倒黴催的啊!

“三三三少!”知了猴的汗一批一批下來了,擦都來不及,他快速的瞥了一眼旁邊的哥幾個,心說,井貌安的事兒哥幾個都心裏明鏡,出來說個話啊,不能讓我自個擋著啊!

哥幾個對知了猴的求助眼神置如罔聞,活該!你兩不是穿一條褲子嘛!你不是賤皮子喜歡給井貌安打掩護嗎?

“你!馬上把他給我揪回來!半個時辰不到,我扒了他的皮!還有你!”藍熙書餘怒未消,又是咣的一拍案幾,上麵筆墨紙硯亂跳,李四樹一把摁住了鎮尺,偷偷看了眼胡大疙瘩,胡大疙瘩的大胖臉白了,垂著兩隻胖手也瞄了一眼李四樹,誰也不敢言語,看著知了猴連聲應著屁滾尿流的跑出了門。

外麵立馬傳來知了猴猴急又壓著的音量,那動靜就跟有槍在屁股右麵追著攆著似得:“小路!馬!牽馬!快!”

半個時辰夠這小子滾一道的,不!兩小子滾一道的!

藍熙書咬牙眯眼盯視門外的神情讓胡大疙瘩都覺得駭然,哥幾個杵著誰也不敢互相眼神交流,知道井貌安一定惹了事兒,這回兒鐵哥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