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天。

微雨。

皇太孫朱瞻基督糧北上。

藍熙書沒有混跡在送行的官員的熙攘裏,他在邀月樓的三樓臨窗靜坐,看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侍衛隊黃羅傘蓋旌旗招展而過,年少英俊的朱瞻基全副披掛凜然端坐於高頭大馬上,剛猛英俊的侍衛中,葛大和耗子隨侍左右,當然藍熙書也看見狐假虎威的丫無雙了。

一頂女轎被前呼後擁,想必就是那位孫美人了。

頭天晚上,丫無雙又到丁香玉去了,很有先見之明的藍熙書和房子躲了,房子不想麵對丫無雙,丫無雙越是討好她,房子越覺得拉不下臉,但是,看見丫無雙糾纏藍熙書房子又真的不好受,房子考慮得多,怕藍熙書再跟丫無雙起衝突,柯大俠也好,皇太孫也好,都礙於臉麵,躲躲也就過去了,房子想得簡單,希望丫無雙隨朱瞻基遠離,時日一久也就想開了。

朱瞻基走水路,藍熙書回北京走陸路,但是藍熙書還是盤算為了不跟朱瞻基丫無雙交集而遲一天。

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剛鬆了一口氣的藍熙書在邀月樓還沒悠哉一個時辰,剛把朱瞻基恭送上船的井老大就來了,雖然井老大已經掌印南京錦衣衛,但是習慣性的依賴藍熙書,唯恐屬下辦事不利,放下一堆未熟悉的公事親自來找藍熙書。

井運水深知,自己和藍熙書同氣連枝,共同進退,藍熙書有事他的麻煩也會接踵而至,而且,沒有藍熙書說教,井老大根本不會做官,悲催的,做官著實操心啊!

邀月樓三樓臨窗的雅間裏,藍熙書往井運水跟前推著茶壺,井運水反而抻胳膊拾起藍熙書的茶碗咕咚兩口幹了,藍熙書隻好又把茶壺拉回來給他續水。

兄弟永遠是兄弟,永遠不見外。

“派個人來不就行了?”藍熙書等井運水喘勻了氣兒坐在椅子上才張口,現在的井運水毫無官儀,藍熙書怕別人看到有所非議,做到這個位置刺到很多人的心了,藍熙書知道。

“不放心,放心的沒在手底下,我說三少能給我個軍師嗎?”井運水叨叨了好幾回了,耗子跟著葛大去了,井老大看出藍熙書的用意了,粗的配個細的,這叫粗細搭配。

藍熙書苦笑,你以為藍熙書不想啊!井運水也算粗中有細,他比葛大好得多,葛大匪氣太重,藍熙書不得不把耗子安排了去,井運水就是公共場合需要有人把關,但是目前就井貌安在身邊,井貌安白搭,嘴皮子行,但是官場應對差得遠。

丁啞行,但是丁啞在北京撐著呢!閆七也行,閆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藍熙書做了難:“井老大!你看現在就井貌安……”

“他白搭!”井運水揮手,自己的弟弟多少斤兩他最有數,還不夠跟他累心的:“我說三少,多餘把耗子配給葛大,讓井貌安去一樣!”

井運水喜歡跟耗子搭檔,不光是井運水哥幾個誰都喜歡跟耗子搭檔,事無巨細耗子都給惦記著,在兄弟們中,耗子人緣最好,跟藍熙書跟的久了,藍熙書的行事策略,耗子都一清二楚,辦事分寸不差,有他在身邊就如同藍熙書的替身,哥幾個都踏實,哥幾個相互偶有摩擦,甚至井運水兩兄弟都有大打出手的時候,但是耗子卻跟誰也能融合,跟誰也沒紅過臉。

“井老大!你難是你當官生手,按照我說的抓住要點慢慢熟悉就行,葛大呢!在白話文的眼皮底下更凶險,他那真不是美差,你忍忍,我回北京看看能不能讓丁啞過來。”

井運水笑了:“我就是說說,葛大卯足了勁要立功升職,說影兒都嫌他官小呢!”

這個心思藍熙書豈會看不出來,藍熙書也想把這個機會給葛大,升職其次,藍熙書就是想讓兄弟們多加曆練,將來能獨當一麵,藍熙書更器重的是耗子,這個他有所偏心誰也沒察覺出來。

“你不是哈吃哈吃跑來給我磨嘰這個的吧!”藍熙書接二連三的給井運水斟茶。

井運水裂開大嘴笑了,扯扯常服領子,藍熙書要求他儀容注意,他倒真注意了,太難受:“你說感覺就是不一樣,剛到屁股沒熱,守備大人就下了帖子。”

井運水主要是谘詢藍熙書如何應對的,他不知道南京的水多深。

“周博遠?”藍熙書嗬嗬笑了,這個周博遠清高的很,他肯放下身段結交井運水,那是他摸了消息井運水是他藍熙書的人,藍熙書婉轉表示沒跟周博遠深交就是怕更多牽扯,對自己行動不利,但是周博遠倒也算是個君子,自己示警一事他倒感恩,自己擺明了立場,他倒從井運水這兒下手了。

周博遠大概看出來了,即使他身為南京守備也難以做到一家獨大,因為無孔不入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藍熙書的到來讓他把重心偏移到錦衣衛這邊,宦官他是不屑一顧的。

“三少!說說?”井運水心裏沒譜,需要藍熙書點明對方立場。

藍熙書簡單說了跟周博遠的交集:“這個人也行,我不交往你可以交往,這個人穩住了南京的半壁江山,他是皇太孫的鐵杆,你隻要記住一點兒,交往歸交往,要把握度,皇太孫的人的立場並非就是我們全部的立場。”

藍熙書沒說透,井運水也明白了,很多事皇太孫遵從大局,這個大局有時候是要犧牲局部利益的,藍熙書可不這麽想,他遵從以太子朱高熾為中心的立場不假,但是哥幾個的立場不能被排擠,跟白話文死磕的立場不會被改變,顧全大局但是自己的利益兄弟們的利益他不會犧牲。

“這我就有數了。”井運水沉下臉來用心琢磨,藍熙書笑了站起身:“跟任何官麵上的人交往都要仔細小心,別被任何人拖下去,滲透自己的力量,先把根紮穩了,南京錦衣衛一直屈居東廠之下,以往東廠風頭獨占,這個局麵你要打破,但是不能鋒芒太露,徐娘不老現在跟我們一條船上。”

這個井運水不含糊:“這必須得!”

“嗬嗬!現在的主事是徐娘不老的人,但是,我想杜十萬很快就會派他的人來,他不會讓徐娘不老在南京盤根。”

“還有呢?”井運水希望藍熙書麵麵俱到,這樣他心裏有底。

“見機行事,靈活運用,南京到底不是京師了,各種勢力衝突到了這兒都緩和了,不過,”藍熙書忽然想起什麽:“井老大!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跟任何有官宦背景的人聯姻,不要接受任何人送的女人!”

井運水聞言哈哈大笑:“這用得著你囑咐嗎?我知道,**的事跟公案上的事我向來分得清楚。”井運水覺得藍熙書這句話多餘,他一貫不喜歡大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