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裏?”藍熙書心抽了一下,他讓葛大火速查木向笛掌握的下線,藍熙書覺得木向笛不可能及時將一些沒摸清的情況匯總給白話文,自己隻要截斷木向笛,也許就會從木向笛的下線獲知白話文從哪突破口,春風裏對他太重要了,白話文不會是誤打誤撞吧!

木向笛追蹤到了哪裏?白話文掌握多少這都是藍熙書擔心的。

“一個瘸腳的花臉是木向笛臨死前見得一個人,就是因為見過這個人之後木向笛去找白話文,撲空之後才去了柳鶯兒那裏,而那個花臉瘸子今天又在銅鑼茶樓轉悠。聽說木向笛死了就走了。”

葛大開始並未主意這個人,就是因為木向笛死後這個人出現在銅鑼茶樓,葛大才想起可疑。

“人呢?”藍熙書心嘭嘭亂跳,突起殺心做了木向笛竟然趕巧截斷了這條線,白話文應該不知道花臉瘸子的事!

“我跟到了春風裏,派人盯著呢,跑不了!”葛大第一次看見藍熙書眼神直直的,表情複雜,撚指的手勢狠狠地,後槽牙咬的狠狠的。

“天眼通走了嗎?”

“走了,井貌安在白話文附近安排了新手,他說,井老大和耗子今天可能會到。”葛大胳膊肘兒頂了一下藍熙書:“要不要給井老大接接風啊!在東廠被上了一到滾刀肉,井貌安聽說後肝顫了,大老爺們眼淚嘩嘩的。”

滾刀肉不是極刑酷刑,但是千刀萬剮的滋味一般的漢子扛不住的,藍熙書想想也肝顫,幸虧消息來得及時,晚一點兒自己即使快速采取措施,多幾道滾刀肉,再剛強的井老大也完了。

“當然啊!去去黴氣!這個杜十萬擺明了跟我爭鋒,這個帳給我記著!高利貸!”

“不是摁倒了他就是我們撂了,這個身殘誌堅的鳥人來明的,白話文來陰的,我怎麽就覺得事兒怎麽都往一塊趕呢?”

“慢慢來,這個杜十萬不是白話文不能零敲碎打,打就打七寸,養著他吧!我們加小心,活動活動張開望,他過得太舒坦了吧!”

“什麽時候回去,丁啞光井老大這件事就焦頭爛額了,他不敢催你,老打聽我和井貌安,聽說四少出事了,丁啞一夜沒睡跟安之錢研究了半天,聽說,安之錢也不看病了,開始著手研究蠱毒,通過太醫院的一個老太醫弄了些宮廷秘籍藥典出來。”

葛大帶著藍熙書避開繁華區奔春風裏,他哪裏知道,春風裏藍熙書很熟悉,閉著眼都能摸到。

“倒把他給忘了。”藍熙書一拍腦門:“老安對民間疑難雜症頗有研究,這人就喜歡鑽稀奇古怪的病因,他這頭比聞太醫有譜啊!”

藍熙書一咧嘴:“不早說!”

葛大賊笑:“這不沒得空嘛!我看四少沒咋地,這苗蠱也許是徒有虛名,被人們傳邪乎了!”

這個茬藍熙書沒接,房子的醉八仙發作藍熙書誰也不提,隱私,兄弟也不行。

一條坑坑窪窪的小巷,昨夜的一場大雨讓這兒更加泥濘不堪,本地人大多熟門熟路繞著走,葛大隻從這條巷子走過,所以對這一帶不摸底的他照舊領藍熙書走這條路。

藍熙書知道近路,但是沒提。

春風裏真正是徒有虛名,在南京城的西南角,穿過很大一片軍戶區,遠離了繁華,這裏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棚戶區,十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春風裏雖然有很大改觀,但是比起秦淮河一帶還是相差甚遠。

藍熙書看著條條巷口窄門小戶的瓦舍,再向西城牆高聳雖有一二裏路,但垛口的燈杆都看得見。

十年前自己還是個溜牆根兒的頑劣孤兒,而今再回到這裏,卻感覺塵封的兒時記憶竟恍若隔世,認識楊士奇是在這裏,認識房子也是在這裏,命運的轉機在這裏,但是藍熙書卻從未懷念這裏,要不是白話文,藍熙書幾乎忘了這裏。

一座座舊宅裏淌出汙水,一家家的染織作坊裏吱吱扭扭的亂響。

曾經棲身的竹蘭書院荒蕪了,門前的磚縫裏牆頭上,芳草淒淒的破敗從裏到外讓人覺得寒酸,私塾張先生搬走了吧!那個近視眼的老學究是這兒唯一讓藍熙書記起的人。

張先生說過一句話:你要有決心做有出息的人,你就會有出息,老天要埋沒你就不會給你機會,有了機會記住不要埋沒自己!

所以藍熙書一直跟老天爭取機會,他不會埋沒自己。

一麵斷壁殘牆下,一個卦攤前有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埋頭在自己胳膊肘上打盹,日頭明花花的他居然睡的著。

藍熙書和葛大在旁邊的茶棚裏坐下,角度剛好側對著那個卦攤。

負責跟蹤的閆七看見藍熙書和葛大,磨蹭著湊上來,那一身乞丐裝汗漬油漬地圖套地圖,聞著臭哄哄的!

藍熙書一邊聽閆七細說,一邊打量卦攤主,亂草發蓬蓬賽雞窩,蜷起的腿黑乎乎的瘡疤擠瘡疤,一雙沒了幫的鞋子五個腳趾頭露了四個,蒼蠅嗡嗡圍著這人腳麵上的一塊破口打轉,那人睡不安生,不停的活動黑髒的腳丫子,蒼蠅哄哄飛起來又落回去,說不出來的讓人惡心。

“就他?”葛大皺鼻子。

“叫什麽?”藍熙書細細端詳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

“瘸子阿旺!聽說人味兒沒一點兒,他自己的親兒親女都被他賣了,老婆早早的被逼的跳了河了,十多年前因為拐賣孩子遭了報應,腳筋壞了,就靠坑蒙拐騙過活!”閆七也嫌自己臭,捏著鼻子語調怪怪的。

藍熙書聽到瘸子阿旺這個名字,眼睛隨之抽搐一下,心跳驚雷,怎麽可能,他沒死嗎?自己明明把他拖到河裏的。

閆七說完見藍熙書自己盯著自己的鼻子惡狠狠的眼神讓人有點兒毛骨悚然。

嗯!藍熙書下巴一橫,點了一下閆七,閆七踢踏著破鞋破衣囉嗦的往外走,徑直走到卦攤前,用腳一踢破席片子上少皮沒毛的周易八卦殘本,瘸子阿旺機靈醒了,一抬頭,油光麻花的臉正被藍熙書看個正著。

藍熙書腦袋嗡一下炸了,這張臉明顯的蒼老了也更猥瑣了,細眉毛細眼兩邊太陽穴花斑紮眼,十年前他眉梢指甲大小的一塊白癜風現在擴散到兩邊太陽穴了,滿臉都黝黑唯獨白癜風擴散的地方白嫩的看著反胃。

就是這張臉讓房子做了好幾年的噩夢!藍熙書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家夥居然命這麽大。

藍熙書眉頭一壓,殺機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