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往裏走,差點兒和一個擼胳膊挽袖子眉飛色舞的漢子撞個滿懷,這個漢子興致很高,別看人長得不斯文,倒是有些禮數,連連抱歉的給藍熙書閃身讓路,並對後麵一個緊跟慢跑的小廝嚷嚷:“你這狗才,正在興頭你來幹嘛!哎!也真是姑媽早不來晚不來,偏趕大霸王大顯身手的時候來!”

藍熙書側身報以一笑。

蛐蛐兒勇鬥三秋,現在還不到鬥蛐蛐兒的最佳季節,銅鑼茶樓居然還有人熱衷於此,藍熙書不免好奇。

話說入秋以後,特別是九月間,促織極品上市或從外地高價購進,銅鑼茶樓的鬥蛐蛐兒才是鼎盛之時。

“老太太真不是想您了嗎?”後麵的小廝一腦門的抬頭紋衝藍熙書點頭哈腰,手裏寶貝似得抱著一個藍花細瓷的蛐蛐兒罐兒,顛顛兒的跟著漢子袍袖飛舞的出了銅鑼茶樓。

“客官裏麵請!您喝茶還是湊樂子!”裏麵閃出一個胖墩墩的夥計說話很溜的拱手迎著藍熙書,熱鬧撲麵,進門一個亮堂堂的大廳,雜七雜八的陳設沒有,漆柱白牆不但不顯得寒酸,反而有種大氣派讓人不敢小瞧,迎麵靠牆高懸一幅墨寶上書銅鑼名聲,狂草,狂的沒文化的人一看還以為一條烏蛇滿紙亂爬**呢!

就這幅另類狂草下麵一個大櫃台,一個大胖子低頭在麻利的扒拉算盤珠子,胡蘿卜一樣的手指在算盤上竟然十分靈活。

一進門,別的沒什麽,房子先被大紅燈籠高高掛的獨特擺設吸引了,還沒那個茶樓酒肆這麽特別的,各式的大紅燈籠沿牆壁布滿了整個大廳。

高過頭頂的銅燭台七七八八燭光爍爍起照明作用,那些個大紅燈籠反而成了美觀點綴。

不光亮堂,而且格外喜慶,紅光撲打在來來往往的臉上,都顯得喜慶,即使你一臉哭喪也被這紅光粉飾了悲傷。

藍熙書環視一遭,忽然發現門旁的布幔旁邊十來個勁裝大漢分立左右,與這茶樓喜慶的格調有些背離。

進門靠左門分左右,有夥計出入,手持大銅壺來給櫃上扒拉算盤頭不抬眼不斜的大胖子沏茶續水,一聲細細柔柔的唱曲兒從左門裏傳出來若有若無。

進門右走兩個大燭台燭火突突,火燭都沒別處的大了一號,一個闊門半開著,本來挺安靜,忽然一陣轟然叫好聲驟起,有人歡呼有人嗷嗷怪叫,還伴有一兩聲尖銳的口哨聲,什麽洋腔怪調都有,不用說,左邊往裏是喝茶聽曲兒慢娛樂的,右邊是鬥蛐蛐兒下賭注的快節奏場所。

藍熙書微然一笑徑直奔了右邊闊門。

“忘了帶折扇了。”房子看見那個扒拉算盤的大胖子揮袖子做扇,湊著藍熙書耳朵嬉笑,藍熙書一副公子哥模樣,就是少了一把折扇做道具,房子在藍熙書的側臉扇著手。

“去!待會兒聽話,不許跟那幫臭男人紮堆看鬥蛐蛐!”藍熙書低語,這種場合原本不適合房子來,但是你讓房子一個人到左邊喝茶聽曲兒也不可能,公共場合男人看見漂亮女孩子的猥瑣藍熙書懂,心裏先有點兒不舒服順嘴警告下房子。

“嗯!知道了。”房子眯眯眼皺皺鼻子呲呲牙。

待到藍熙書一步跨入東闊門,眼前一闊,隻看見闊五間深五間偌大的房廳裏燈火通明更甚於外麵,迎門一個大圓桌旁人頭攢動,都是抻著脖子瞪著眼踮著腳尖往中心擁擠觀瞧,這堆人裏三層外三層至少有二十來人,都沒一個大聲吆喝的。

敞脖子咧著懷的,咬牙瞪眼咕咕囔囔的,中間一個男人手裏捏著一根專門鬥蛐蛐兒的馬唐草聚精會神的在一個陶罐裏撥弄。

“我操!你倒是咬他!咬他!咬死他!”旁邊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咬牙瞪眼的低聲說話,有勁使不上的攥著拳頭幹晃著。

季節的關係,其餘的十來張大圓桌都閑著,桌子中央閑置著精致的蛐蛐兒罐子,陶瓷的竹製的,澄江泥的,還有細瓷的水槽兒和過籠兒。

藍熙書看到外圍一個個矮看不清裏麵的男人手裏捏著寶鈔遊竄著尋找縫隙試圖瞅一眼,那股子集體緊張讓房子很好奇,房子剛一動藍熙書就捏了她一下,房子隻好撇撇嘴巴。

“這時候沒什麽極品蛐蛐兒,閑得慌才看那些不入流的東西瞎逗!”藍熙書環視四周。

撲麵的熱氣有些發悶,轉眼之際房子拉了一下藍熙書的胳膊,其實藍熙書也剛好轉眼看到了。

剛剛在巷弄裏試過拳腳的鋼絲發姓吳莽漢正直眉愣目的看向他,驟然的緊張讓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

吳老四的身邊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華服男子,道士髻冠玉,交領歪斜,本來他看不見紮堆人後的藍熙書,吳老四驟然變色的臉讓他站了起來,正好與藍熙書四目相對。

俗話說的冤家路窄一點兒沒錯,藍熙書也有點兒詫異,鋼絲發吳老四怎麽會在這兒,銅鑼茶樓是其老巢?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來了?

吳老四還真就是銅鑼茶樓的人,他看到藍熙書也狠狠吃了一驚,自己灰頭土臉從巷弄後麵後門進來的,剛和銅鑼茶樓的老大說了幾句一抬手看見了藍熙書和房子大搖大擺的進來,也著實吃了一驚。

藍熙書淡定的繞場,他沒回避的意思。

吳老四低低的在華服男人的耳邊嘀咕幾句,這個平頭正臉長得還算排場的男人眼睛劃過藍熙書停在了房子臉上。

他分心了,沒聽清吳老四說什麽,沒收回目光皺眉又問了一句,吳老四又說了一句,這個男人一揮手,吳老四閃到一邊,眼睛溜溜兒的看著麵色微微然的藍熙書,在巷弄裏沒看清楚,這回看清楚了,年紀輕的不像話,帥的不像話,臉孔陌生得緊。

“聽說是藍三少?”華服男子抖抖交領上下打量步履悠然的藍熙書,懶散的拱拱手,眼睛陰翳但是卻帶著一絲謙和。

“真是有緣!”藍熙書也拱拱手,眼睛卻眯眯的對著鋼絲發吳老四:“本來慕名而來,卻不想自投羅網!”

呃!

吳老四呆怔了一下,看看華服男子,並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