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哥!”藍熙文清淩淩的喊了一嗓子,人輕巧的躍下馬,憨憨的提著破袍子一路咯咯笑著奔向耗子。

那故作笨笨的小身形可愛至極,那一束高高的青絲飛揚,樹這邊一閃,樹那邊一閃,略帶頑劣嬌憨的笑聲響徹了槐樹溝。

這笑聲在每個人的心坎裏回蕩,讓人沒來由的就覺得歡喜。

“真是,真是!四少!”耗子一瞬間伸直了腰,小身板有點兒男子漢,挺著,挺過了差點挺成了倒羅鍋。

“我剛才還想呢,怎麽沒見耗子哥呢!”藍熙文哈哈著手,揪揪耗子的藍袍子,揪揪耗子的耳朵,拍打著耗子肩頭的木灰,充滿了新奇的上看下看:“耗子哥——你黑了!有點兒————壯了!”

藍熙文鑒賞古物一樣圍著耗子打了個轉兒。

“他本來就不白!”藍熙書笑著下馬,胡大疙瘩一一接過馬韁繩。

“四少?”井貌安和丁啞麵麵相視,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房子,藍熙文,還有四少,性別會有什麽問題嗎?瞎子都看的出來啊!

耗子傻笑:“你怎麽到邊地來了,一個人嗎?我的老天!”耗子的表情一驚一乍外帶有點兒婆媽了。

“哦哦!耗子哥!”藍熙文背著藍熙書跟耗子擠眉弄眼帶擺手,不能說離家出走的話題,拖一時算一時,藍熙文最怕見麵的熱乎勁兒一過,哥會揪住這個話題:“耗子哥好厲害!這是你捉的兔子啊!還有——這什麽,山羊嗎?不是,是鹿吧!不是,狗肉對不對?嗬嗬!耗子哥!好香啊!我正餓了,我一直餓了,耗子哥,我要吃!”

藍熙文嘰嘰喳喳萌著一雙小可憐的眼睛,小撒嬌的看著耗子。

“馬上就可以吃,看把我們四少餓的,都瘦了一大圈兒。嘢嘢!”耗子受不了這樣的眼神,手忙腳亂的轉動火上的鐵橛子,順便往裏踢了踢樹枝,下麵濕柴烈火劈裏啪啦,上麵嘶嘶作響肉香四溢。

藍熙書拿腳踢雪把血呼啦的一堆動物皮毛掩埋了。

“洗手!”藍熙文蹭著藍熙書的胳膊討乖的嬉笑,然後蹲下身,在幹淨處捧雪輕輕的搓臉搓手,那個細致勁兒的,雪換了一捧又一捧。

哥幾個也跟著都斯文起來,也有模有樣的捧雪搓手搓臉,儼然從來這般斯文幹淨。

附和著籃熙文的節奏哥幾個洗罷了臉,都拘謹起來,俱保持了一樣的微笑看著耗子一個人鼓搗。

丁啞扯過幾個草料口袋一個個放到馬兒的下麵,人畜不同,馬兒沒受藍熙文影響,看見吃的,立馬興奮的連打響鼻,一頭紮進草料口袋。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都瞄了一眼幹幹淨淨明眸皓齒的藍熙文,沒來由的歡喜,沒來由的緊張,想接著看但不敢接著看,站有站相立有立相,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杵在藍熙文旁邊練習微笑。

“都幹啥!搭錯了弦兒啦!”藍熙書蹙眉瞪眼珠子,下巴衝著耗子一抬,哥幾個一窩子鳥獸散,都奔向了耗子,兩隻破碗,一把勺子把兩半截,從破褡褳裏抖摟出幾根筷子,井貌安拿雪搓啊搓啊那叫起勁兒,手裏那幾根筷子還那烏漆麻黑的色兒。

“都成鋸嘴兒的葫蘆啦!”耗子還真不習慣哥幾個一下子改了匪徒本色:“胡大疙瘩!得手沒?”這是耗子最關心的,他示意胡大疙瘩多放些鹽巴,井貌安看著不過癮上去抓了一把扔在耗子不時翻轉的烤野兔上。

絲絲啦啦!那叫個香掉牙!

“咱哥幾個還有不得手的!”胡大疙瘩還沒接茬,井貌安嘴快,張口就來吹的:“那叫幹的漂亮!耗子!你是沒見,嘖嘖!”井貌安把胡大疙瘩擠到一邊,瞄了一眼在藍熙書跟前兒嬉皮笑臉的藍熙文,小聲湊到耗子耳朵根兒前喳喳:“我說,你早就認識她啊!什麽情況?我說!耗子!耗子!”

耗子翻弄著外焦裏嫩的那五隻兔子,撅下巴示意那邊的胡大疙瘩翻翻轉一下那隻野狗,野狗個大看著還沒烤透。

“嘿嘿!”耗子嘿嘿笑,難得見井貌安這麽抓耳撓腮的打聽事兒,偏耗子和胡大疙瘩一樣心眼兒實,不會賣關子:“貌安!你不是不知道咱和三少打小認識,四少是三少的妹妹,四少可好呢,我認識的女孩加起來也沒她一個好!三少就這一個妹妹,心肝兒著呢。”

“妹妹!知道!什麽打小?你不是打十二歲才認識的三少嘛!嘁!這會兒又成了打小了,擱哪兒論的!嘁!”井貌安白了耗子一眼,就覺得邏輯有點兒亂,摸摸後腦勺,把鬥篷帽子擼上去又薅下來,又湊近了耗子:“我知道是妹子!我眼又不瘸!還有呢!還有呢!”

丁啞也上來幫忙,胡大疙瘩也把耳朵湊過來。

耗子好不容易學著吹了一把,還被井貌安立馬揭了短,也不辯解也不惱,嘿嘿笑著,貓腰聞了聞手裏的兔子肉,美不滋兒的長吸著氣。

井貌安捅咕耗子的肋下,耗子不怕癢,胳膊肘夾夾井貌安的手:“藍熙書!藍熙文!學名兒!打小藍熙文就跟著三少穿男裝跑出去淘氣,我就跟著叫她四少,也就這麽習慣成自然了,房子是四少的小名,不過,”耗子探頭避過丁啞的肩膀盯了下藍熙書,藍熙書正拿起藍熙文的小手看那兩處凍傷,那心疼勁兒的就別提了,耗子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三少打小就霸道,房子這個小名隻許三少叫,打小的玩伴都不許叫。”

耗子撇撇兩片薄嘴唇,點點頭,眼神警醒哥幾個別犯藍熙書的忌諱。

“還有呢?”胡大疙瘩右手扇著煙,左胳膊一抬蹭了下鼻涕,被煙熏的眼淚汪汪的看著耗子。

“惡心!你注意點!”井貌安瞟了一眼藍熙文那邊,點指胡大疙瘩蹭的發亮的袍袖:“你還讓不讓人吃了。”。

“啊哦啊哦!”胡大疙瘩腆臉憨笑。

“吃了吃了!”耗子招呼大家。

藍熙文從藍熙書手裏接過一把匕首,湊上來割了一小塊,也顧不得煙熏火燎的難受勁兒就放到了嘴裏,順便手指都吮吸幹淨了:“好吃吃好吃!”

藍熙書一把拉她閃開下風口。

“耗子哥!廚藝見長啊!”藍熙書用破碗從破鍋裏舀了半碗水,藍熙文小口吸溜著,辣的撣著舌頭,斜眼瞥著架上的美味:“能吃到耗子哥做的美味真是幸福啊!”

耗子先受不了了,想著藍熙文這一路上不定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餓,眼圈兒先自紅了,忙不迭的給藍熙文拽下一隻兔子腿:“四少!快吃!想吃耗子哥見天給你做!”

藍熙書摸摸藍熙文的頭一言不發,心裏酸酸的。

“給,這個才好吃。”丁啞遞過一塊狗肉。

“還有這個!”井貌安也遞過一塊。

丁啞不苟言笑,此時卻帶著難得的微笑。

“都吃啊,都吃!”享受眾星捧月的待遇,藍熙文不好意思下嘴了。

“看著就都飽啊?”藍熙書剔著烤野狗肋骨,斜眼看了一圈兒哥幾個:“別裝了,趕緊的吧!”

就著秀色可餐,這頓野味是最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