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剛到龍門所就正迎見鄭大腦袋的人十餘人離開龍門所,個個如喪考妣,錢大千的人緣還是不錯的。

“三少!才回來啊!”領頭的是個百戶,姓張,人高馬大,天高地闊的一張臉,臉上疙疙瘩瘩紅彤彤,別看品秩比藍熙書高,但習慣上矮藍熙書三分。

“嗯!啊!咱們龍門所有兄弟出事了,所以逗留些時日,李大人這是……”

藍熙書勒住馬明知故問,一轉眼才看見後麵有虎牙口鎮的兩名皂隸衝他點頭哈腰,他們並不認識藍熙書,隻是習慣性的見到龍門所的人就得裝孫子。

“老錢唄!就那錢大千!哇靠!”李百戶搖頭加擺手,看樣子真心難過,燒死的人大多都見過,想想活活被燒死的滋味就讓人不寒而栗,陌生人還沒什麽感覺,如果是你再熟悉不過的人,那感同身受的滋味就倍加難受了。

“唉!真是老錢啊!我也聽知客家的夥計提過,隻是,唉!太慘了,好了,不耽誤你時間了。”藍熙書驅馬讓路,這讓鄭大腦袋手下的十餘人趕到受寵若驚,錦衣三少讓路!以前這活都是他們幹的。

不鹹不淡的客套幾句,藍熙書目送這行人打馬而去。

知客家的現場藍熙書心裏有數,燒的最麵目全非的就是錢大千的替身張鬆,馬滿貫和井貌安回報的很詳細,半桶桐油都便宜張鬆了,其餘的都差點兒,這樣方便夥計辨認,方便推理出錢大千。

過檢查站的時候,藍熙書發現鄭大腦袋加派了人手,頂盔冠甲刀槍林立的衛兵個個跟丈二金剛似的,藍熙書打馬不停,遠遠的有人認出了藍熙書,撤崗讓路,藍熙書隻是象征性的撩了一下袍角,腰下的錦衣衛牌還沒露出來就快馬而入了。

轅門也加了崗哨人手,給人的感覺如臨大敵。

奧!啊哦!

好啊!

拐過大校場,龍門所駐地和錦衣衛駐地毗鄰的空地上,百餘人密密匝匝的圍成一圈兒,不斷地有人轟然大笑,更有起哄架秧子的嗷嗷怪叫,藍熙書打眼一看就分了隊形,北麵雜服亂袍衣衫不整的是錦衣衛的人,南麵人數居多的一方甲胄鮮明是鄭大腦袋的人,圍在中間的有兩個胖子正手臂絞著手臂,腦袋頂著腦袋,都撅著兩個大屁股跟鬥雞似的對峙著。

鄭大腦袋的人藍熙書沒認出來,另一個藍熙書一看那打架的狗熊架勢就知道是胡大疙瘩。

“下腳!我操!左腳左腳!老坎!你倒是那腿別他!”

“頂他,頂他!胡大疙瘩!頂他啊!”

“這算啥!摔他!”

“你說你教都教不會,天生蠢材啊你!”

……

亂哄哄的什麽奇聲怪叫的都有,藍熙書圈馬欠屁股,看見了最前沿維持秩序的井貌安了,井貌安點指這個點指那個,脖子抻得老長。

藍熙書臉都綠了,這幫精力充沛的家夥閑著就是不行。

中間的兩個吭哧吭哧較勁的大胖子真是娛樂了圍觀的人,較著兩膀子蠻力誰也不讓誰。

兩個大胖子兜著轉著,藍熙書看出胡大疙瘩占了上風了,猛然一拉一送,老坎被胡大疙瘩拉扯的一個趔趄,立足未穩,胡大疙瘩這會子機靈了,大象腿一摟,老坎在大家的哄笑聲中被胡大疙瘩撂倒在地,摔得那叫個踏實,胡大疙瘩被拉扯的差點兒沒撲倒在老坎身上。

鄭大腦袋的人蔫兒了,井貌安歡實了,扯著嗓子大聲叫好,王小小一組的二虎子幾個跟著起哄高喊:“胡大疙瘩!坐他坐他!”

胡大疙瘩憨厚的咧著大嘴叉子笑,沒落井下石的意思,倒是撂倒的這位害怕了,咕嚕翻身爬起來就閃了,那狼狽樣又惹得圍的人哄堂大笑,口哨,拍巴掌,拍大腿,什麽動靜都有。

“坐他!坐他!‘三少’”老坎都服軟兒了還有人起哄。

人們的小聲一浪一浪,看著老坎屁滾尿流的鑽出圈兒外。

別看胡大疙瘩無一特長,坐功那也是在龍門所出了名的,因為和王小小組的二嘎子一言不合,二嘎子先下手了,胡大疙瘩吃了個悶頭虧,哥幾個不幹了,先是井貌安使詐絆倒了二嘎子,接著井貌安挑頭一聲令下:“胡大疙瘩!坐他娘的!”

胡大疙瘩排山倒海後仰大屁股坐在了二嘎子的小腰上,二嘎子哇哇大叫,小身板在胡大疙瘩屁股底下真是神龍見首也見尾,差點兒沒兩頭噴飯,別說早上飯,隔夜茶都出來了,最終趴地求饒了事,自此胡大疙瘩一坐成名,沒事井貌安來一句:坐他!哥幾個都會哈哈大笑的前仰後合。

從那以後胡大疙瘩一坐成名。

藍熙書沒有靠近鬧場井貌安一見自己連使眼色,胡大疙瘩裝傻充愣就是,耷拉著個臉看著,鄭大腦袋的人最先看見藍熙書了,捅咕井貌安,井貌安正現場解說白話的歡呢,扭臉看到了藍熙書的一張臭臉,嗯嗯幹咳了幾聲,二十來個錦衣衛作鳥獸散,鄭大腦袋的人也是一哄而散,現場隻剩下胡大疙瘩,井貌安和耗子。

井貌安喳喳呼呼的勁兒沒了,看著藍熙書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直摸鼻子。

胡大疙瘩得勝的興奮勁兒也出溜了,大胖臉出的不是汗簡直是油。

“三少!”

“三少!”

井貌安和胡大疙瘩腆著臉衝藍熙書笑,藍熙書也懶得跟他置氣,甩蹬下了馬,耗子接過馬韁繩。

“人都葬了?”藍熙書拍拍馬背,耗子喂馬去了。

“葬了,照你的意思,厚葬了孫不二,把王小丫弄出去喂野狗了,你放心,事兒辦的利索,給他弄了個空穴。”井貌安觀察著藍熙書的臉色,藍熙書臉上緩和了許多,王小丫不配跟跟孫不二葬在一起,他對不起兄弟,喂野狗都便宜他了。

“這都便宜他了,起碼,落了個因公殉職的名聲,他的家裏也會得到一筆撫恤金。”好歹心理上解恨了,藍熙書扭動脖子:“讓丁啞掂量著以我們的名義給孫不二家裏送些錢,還有趙四麻子的那份。”

藍熙書覺得心裏好受些了。

井貌安連連應是,眼神閃爍不時的跟胡大疙瘩對眼神。

“三少!四少呢?”井貌安一見自己連使眼色之下胡大疙瘩居然裝傻充愣就是不上套,沒辦法,井貌安憋不住了腆著臉問。

藍熙書就知道他要問,井貌安表現的太明顯了,又是送衣又是弄馬,這股子殷勤勁兒,路人皆知啊!藍熙書就見不得他這麽得瑟,偏不想告訴他。

一陣馬蹄聲疾伴著馬鈴急促,一匹黃彪馬風馳電掣而來,那種如入無人之境的架勢,龍門所崗哨連磕絆都沒打一個就放行了。

一人一馬呼嘯而過,急速遞鋪兵的號衣格外醒目。

八百裏馳傳速遞!

十萬火急的軍情軍令下達。

“報!”又是一人一馬呼嘯而過,後麵緊跟的是龍門所的探馬藍旗。

一前一後兩匹快馬與藍熙書擦身而過,人馬帶起的颶風掀起藍熙書的鬥篷帽子,呱嗒糊在臉上,藍熙書一邊拽下帽子,一邊快速的奔向鄭大腦袋的衙門口。

“喂!三少!”井貌安咂巴了一下嘴,想想最終沒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