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胡宗憲!這也是明朝抗倭的名將,與戚繼光齊名,一胡一戚,蕩平倭賊。

皇帝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罕見的笑容:“這個戚繼光和胡宗憲,他們兩個人現在哪裏?”

“他們?他們就在京城,因為……因為與都指揮使意見不合,他倆現在正在京城負責士兵用品采購!”

“混蛋!”皇帝火了,“你們兵部,難怪年年軍事不力,這麽多的軍隊,連個小小的倭寇都對付不了,這兩位曠世奇才你們放著不用,居然讓他們跑采購?妒賢嫉能,我看你們兵部,都象戴才一樣,是和倭寇勾結在一起的吧?”

兵部的兩位主官一聽這話,搗蒜似的磕頭:“聖上息怒!臣等無能,讓聖上為邊防軍事而著急,但臣等絕非苟活與倭寇勾結之輩,望陛下明察!”

“行了!”皇帝一揮手:“我不聽你們解釋,你們兩個,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趕緊去把胡宗憲和戚繼光請到我這裏來,就說有防務重任交給他們!”

“是!”二人一臉驚異地走了,但是心裏都對皇帝剛才展露的幹練與霸氣歎服不已,尤其是那位兵部侍郎王崇古。

兵部尚書譚綸負責的是總體工作,而且他是從西域防線剛剛調任上來接替戴才的,對這兩個東南沿海的參將還不是很熟悉。王崇古則不然,他是從東南沿海調上來的,對那裏的情況很熟悉。

其實王崇古心裏清楚,要平定倭患,使用這兩個人,或許能夠成功。以他原來的了解,這兩個人其實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隻是因為不懂得溜須拍馬、上下鑽營,被排擠到搞采購而已。

譚綸的心裏現在也很驚異,他根本不敢相信皇帝居然要啟用這兩名完全不知名的參將,皇帝對這兩個人的眾多上司根本都不了解,聽都沒聽過,可是,他是如何知道這兩個人的。容不得他多想,剛才皇帝的脾氣他已經領教了,再慢一些,別說這頂烏紗帽,很可能腦袋都要馬上搬家!

屋裏隻剩下了張居正和馮保,張居正有些心生佩服地看著自己的學生,他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擁有這麽強的軍事素養和記人能力的,而且他好象總有著一些讓人難以捉摸卻出奇製勝的思維,還好剛才沒有衝動上前說太多的話。再有,就是皇帝這份幹練和霸氣,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修煉出來的!

張居正此時,就象考生備考一樣,他將腦海裏對剛才提到戚繼光和胡宗憲這兩個小小參將的資料搜尋了個遍,終於想起了一些零散的信息,正在努力拚湊的時候,胡宗憲和戚繼光已經先後跟在兵部兩位主官的後麵,來到了乾清宮。

時間緊急,皇帝看了一眼張居正,請他先說。

張居正說話簡潔明了:“聖上,事態急迫。對於遼東前線,可以照剛才您已經議定好的,派李成梁率五萬兵馬迅速回遼。對於東南沿海,當前最重要的,是委派良將到浙江、福建組織軍民禦敵。這兩個方向的軍事指揮,臣建議由兵部尚書譚綸擔當;至於車馬錢糧,我可以毛遂自薦,擔任總調度,爭取先抵抗住女真和倭寇的瘋狂進攻,再圖反擊。”

皇帝笑了:“太傅,您說的太對了!遼東前線,不用再說了,就照剛才說好的辦。現在重點議一議東南沿海之事。三軍之本,重在一將。良將我已經選好了,就是這兩位。”說完指了指跪在最後麵的戚繼光和胡宗憲。

張居正驚呆了,他一直沒弄明白皇帝為什麽把這兩位職級卑微的參將直接叫來參與軍政大事,現在看來皇帝是認真的。他再一細想,似乎明白了很多。原有的軍政體係常年荒於戰事,戰鬥力早就降為一半或者更低。皇帝這是要用奇兵,打倭寇一個措手不及。想到這,心裏不禁對自己這位學生多了一份佩服之情。

“聖上明斷,這兩位將軍,胡宗憲是龍川名望之後,戚繼光更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親兵隊長戚祥之孫,都是將星閃爍,聖上好眼力!”

皇帝笑著點了點頭,他佩服張居正居然連這麽低微職位軍官的出身都記得這麽清楚,而自己,隻是在明朝後期的軍事史上記住了這兩位鼎鼎大名的抗倭猛將而已。

“你們二位,說說吧,如果讓你們回去當主將,你們如何應對?”

胡宗憲先開口:“聖上,臣認為,倭寇來勢洶洶,但他們並非鐵板一塊,他們肯定也是原來盤踞在東南各個倭島上的匪幫們拚湊在一起的,隻要充分利用他們的矛盾,引誘他們自相殘殺,他們就會不攻自破。”

戚繼光接著說:“聖上,臣認為,我們之所以被倭寇打得丟盔棄甲,主要在於我們的兵勇不夠精銳,長年疏於戰事,已經完全喪失鬥誌。所以,臣主張召募新兵,加以新型訓練方式和作戰思想,真正擊敗倭寇。”

兩位果然是良將,連張居正聽完他們說的,都不停地點頭。

聽到如此良策,皇帝笑得更燦爛了,賜他們全部平身,然後左手端起茶碗來,右手對著譚綸和王崇古攤開來:“你們看看,叫他們兩個來,不白叫吧。一人一個想法,這兩種不同具體作戰方案都已經形成了!而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討論的話,仍然是討論如何調兵、選將等所謂的‘重大方略’,有什麽用?還是需要更務實吧?”

譚綸和王崇古頓時紅了臉,剛站起來,又迅速跪了下去:“皇上教育得是!務實確實重要,臣等謹遵皇上教導,避免空談,務求實際!”

皇帝把他倆攙起來:“其實朕對兵部沒有什麽偏見,主要是事出緊急。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如果還是墨守陳規、中規中矩,那隻能是被動挨打。所以抓住務實這根繩,綱舉目張,咱們才能掌握主動,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一下,所有人都跪下了:“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輕輕一擺手:“行了!別給朕戴高帽子,朕年紀雖小,但看得很明白,還請眾卿努力!譚大人!王大人!你們帶戚繼光和胡宗憲去準備吧。什麽時候趕往東南前線,等候朕的命令!”

“是!”四個人應聲退下,屋裏隻剩下了張居正和馮保,皇帝吩咐關上門,和他倆說起悄悄話來:“先生!大伴兒!朕想把拱衛京師的精銳部隊,分五萬給這兩個幹將,帶去東南沿海,作為對抗這些瘋狂倭寇之根基,你們看行不行?”

……

就在朱翊鈞還在抱著蝴蝶瓶子思念晴天的時候,山東德州的大堤已經徹底修複了,所有新修的引渠也發揮了新的作用,從奔騰流過的大河裏,一點點將河水導入湖泊、池塘,最後引入新開墾的良田裏。

今天是一個紀念引渠全部導通的好日子,朱衡和呂調陽一商量,決定在大堤決口又被重新修複的地方搞一個簡單的儀式,也犒勞一下這麽多天始終奮戰在抗洪一線的軍民們。

當然,原來搖擺不定的山東官員們看到目前的形勢一片大好,也都興高采烈地跟著兩位大人一起忙前忙後,擺設祭壇。

上午辰時,太陽升起,朱衡、呂調陽、葉夢熊、李成梁,帶著官員、軍民代表,一同在祭壇麵前跪下。

祭天祭地完畢,朱衡和呂調陽領著大家向著京城的方向三叩九拜,感謝皇帝的厚重恩德。

朱衡和呂調陽感觸很深,從皇帝派出京城一直到今天,經曆了不少日日夜夜,其中有多少苦難艱辛,真不是幾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至於皇帝為他們擔當的壓力,他們心裏也很清楚。最難得的是,皇帝始終選擇堅信他們兩個,罷免上黑折子的山東布政司王懷遠,支持先斬後奏漕運副使江文東等三名大員,這一幕幕象壁畫一樣始終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終於看到今日之成就,也算是不辱皇帝的使命!

身後的葉夢熊和李成梁亦是感歎不已,最讓他們信服的,還是皇帝之用兵之策。

皇帝決定讓十萬軍隊全部上大堤,原定的二萬監視兵力一個也不用。一切以救災為己任,這一舉措確實在後來證明有遠見。軍隊和當地民眾的關係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和睦。防民如洪水猛獸,不如不防,還真應了那句話,你如何看別人,別人如何看你。

祭拜完畢,朱衡、呂調陽、葉夢熊、李成梁和軍民一起載歌載舞,氣氛熱鬧非凡,亦感動人心,一派歡快祥和。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官服的人突然神色匆匆地來到朱衡和呂調陽的身邊,遞過一卷布帛,說了幾句話。

兩位大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停下了手中揮舞的紅綢,迅速把葉夢熊、李成梁兩位將軍叫到一邊,簡單說了幾句,然後讓山東大小官員們繼續帶著軍民同樂。

四個人迅速抽身離開,來到一間在抗洪前線搭建的簡易棚子裏,開始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