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晴天跟著張德閑,雖然說清苦,但張德閑見過很多大風大浪,他的為人處世也有著極好的口碑,享有很高的聲望,所以對於晴天還真是不錯。

隻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曾經聽說找這個張德閑認親的人很多,他都給拒絕了,不知道母後是如何讓他答應的。

李太後很快從他的表情猜出了他的疑慮,不由地淡淡笑了:“張德閑這個老學士,雖然聲望很高,但是確實有些迂腐!多少人上門認親,他都以自己清苦,以夠兩老相依為命為理由推托。你說他這個人也是怪,原來當朝做到禮部侍郎,先皇幾次請他出任尚書甚至首輔他都推而不就,後來硬是告老隱退,兩袖清風,不得不說是一個奇才。”

“那……”皇帝的話還沒問出來,就看見太後繼續笑著接話:“我是昨日特意請他和夫人一同入宮的,但即便是哀家以太後的身份求他認親,他也不依不饒。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哀家把晴天請出來給他敬茶。結果倒好,他和他老伴一看到晴天,就說這是上天賜予他家的親女兒一樣,二話不說,立馬就給領走了!”

皇帝聽得目瞪口呆的,沒想過這裏麵還有這麽多曲折故事,看來母後真是費盡了心思。當下跪倒給李太後磕頭:“多謝母後費心成全!母後還真是為孩兒的事情操碎了心!孩兒不懂事,還錯怪了母後,請母後原諒!”

李太後急忙攙起了他:“皇帝不可!從你親政之後,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再也不能對任何人行此大禮啦!”

他倒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微笑著站起身來:“這沒有什麽不能的!孩兒這也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就算去太祖皇帝朱元璋那兒,也說得通!”

這一頓小馬屁是結結實實地拍上了,李太後心裏這個美,臉上樂開了花:“嗯嗯!我的鈞兒,是越來越懂事了!你放心,稍等些時日,等朱衡和呂調陽他們凱旋歸來,為娘就為你詔告天下,冊選皇後,而且一定讓晴天參選!”

這算不算是最早的海選作弊啊?他在心裏笑了一下,還沒開始海選,就已經確定好了皇後人選,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是欺騙天下吧。不過隻要是為了晴天,這一切都值!而且選定了她,還能把解放了其他所有參加海選的人不是?

最重要的是,晴天居然同意了!

看來就是那匆匆的一眼,匆匆的撞個滿懷,成就了這一切。

人生,真是令人感歎。

想到這兒,他的心裏象灌了蜜一樣,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把小倩、阿珠、明清、明澈,還有朱雀,都拋到腦後去了。

隻是,聽朱翊鏐和朱存孝說,母後現在一個月才讓晴天進宮探望一次,那也就意味著,自己隻能一個月才有機會見到她一次。

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啊。

真希望朱衡和呂調陽早日解決清楚抗災事宜,那麽由母後主持的海選大事,就可以馬上啟動了。

正想著,突然看見馮保帶著一個穿武將官服的人匆匆趕了過來,一邊小跑一邊高喊:“皇上!皇上!”

他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已然落了地,就想再也沒有什麽比這更大的事了,當下恢複了朝堂上震懾群臣之九五至尊的威嚴霸氣,扶起李太後站直身子,氣定神閑地看到他倆來到近前“撲通”跪下,不慌不忙問了一句:“什麽事?”

“回皇上的話!大事不好!緊急軍務!遼東建州左右指揮使、女真首領覺昌安、王杲,串聯韃靼等蒙古各部,趁著皇上調離李成梁、葉夢熊部到山東抗洪時機,起兵叛亂,已經連克我三座城池,魏東河等三員大將戰死,遼東現在,已是一片生靈塗炭!”

“不好!”還沒等皇帝有所反應,李太後的臉上已經是愁雲密布,她也曾經代理政事,對此有著非常清楚的認識,“我明軍精銳尚在山東抗洪、安撫變民,他們這一叛亂,簡直就是趁火打劫!”

“太後說得對!”那個穿武將官服的,看來是兵部的人,跪下連連磕頭:“他們確實是聽說李成梁、葉夢熊兩位將軍調離後,才開始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

朱翊鈞的腦子裏在飛快旋轉著,女真首領,是不是就是後來滅掉大明的滿清,一定是的!現在已經是萬曆,離崇禎隻差一個皇帝,雖然說萬曆一朝時間很長,但是已經是岌岌可危了啊!

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他用手指了手那個武官:“你剛才說他們的首領叫什麽?不叫野豬皮——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吧?”

“這……”,那名身裝武將官服的人聽到皇帝嘴裏說出這個名字,臉上有些茫然:“回皇上的話!恕臣愚鈍,沒有聽過皇上說的這個名字,不過這個左指揮使覺昌安,是女真的首領,他的姓倒是愛新覺羅,隻是不叫努爾哈赤!”

想想也是,努爾哈赤應該在明末的時候,這會兒還估計沒有橫空出世呢,從他後來開創八旗軍統一中國來看,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雄主。不過既然是姓愛新覺羅,那他一定是這個現在反叛首領的後人,所以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把這些反叛之人徹底清除掉。

皇帝放開母後的胳膊,背著手向前走了幾步。幾個人的目光都迅速集中在他的身上。

驀然的,他反過身來看著跪在地上的兵部武官:“慌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們兵部是什麽意見?先說來聽聽。”

他那種氣定神閑的態度,頓時讓來人從慌張中平靜下來:“回皇上的話!我們兵部的意見,是迅速召回葉夢熊、李成梁二位將軍及其十萬兵馬!但是……”

“但是什麽?但說無妨!”

“是!皇上,臣等也知道李成梁、葉夢熊二位將軍正在山東德州抗洪前線所做承擔的救災重任,也是非常重要。所以,臣等把握不好,還請皇上裁斷!”

“嗯,是這樣!朕明白了!”皇帝陷入了沉思,仍然背著雙手,兀自朝前走去,圍繞著草地轉起了圈。

兵部的意見肯定是中肯的!這也怪自己,當時全力考慮抗洪,並沒有考慮國家防衛等其他問題,才會把遼東十萬精兵調走抗洪,出現今天遼東叛亂的不利局麵。

當然也不能說調走抗洪就錯,如果沒有李成梁、葉夢熊二位將軍和這十萬精兵,光靠朱衡、呂調陽還有山東那些混蛋官員,不可能把決口大堤重新合圍。

看來國家大事,還真象一盤圍棋一樣,是一個係統之局,必須通盤考慮。如果隻考慮了一點或是一域,肯定是摁下葫蘆起了瓢,拆東牆補西牆,遲早是要崩盤的。

走到第三圈的時候,他轉了回來,迎頭幾個人盼望的目光,竟然笑了一笑,然後迎著李太後的目光走了過來:“母後!要不您來下旨意?”

李太後看著兒子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露出了笑容,不由心下略寬,看來他已經有了主意。

他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已經想好了對策,是不是有些太自負了?

她還真是想知道兒子說出些什麽來,但是,剛剛向他說了後宮綱規,尤其是第二條,後宮不得幹政,雖然說他親政前是自己代他理政,但現在他既然已經親政了,按照祖製自己就不能再繼續幹預過多了。

“皇帝!你已經親政了,而且登基以來幾件大事都處理得很好,黃河決口之事更是處置得當,朝野上下交口稱讚。所以,朝政的事情你自己把握就行啦,母後先回宮替你準備你的終身大事去了!有什麽結果,你隻要告知母後一聲就行!母後相信你一定能處理好!鈞兒!”

皇帝笑了,拉起她的手:“多謝母後信任!孩兒一定盡心盡力,不讓您失望!大伴兒!你替我送母後和兩個弟弟回宮吧。對了,你!兵部的這位,你叫……”

“回皇上的話!臣是兵部侍郎,王崇古!”

“王侍郎!你速速去請你們尚書大人。你們幾個……”皇帝指了指旁邊的太監,“速速去請首輔大臣張居正!朕在上書房等他們!”

“是!”王崇古和幾個太監拔腿就往外走,皇帝揮手與母後告別,正準備轉身離開,李太後卻一下叫住了他:“鈞兒,你等等!”

“母後!您還有何吩咐!”

“鈞兒!媽媽琢磨半天,還是沒忍住,還是想把這句話和你說說!”

“母後!您盡管說!”

“鈞兒!你記住!兵者,國家大事之首。牽涉諸多方麵,你要處理好。而且有時候,不能一門心思強攻強打,還得學會懷柔,得剛柔並濟,才能治得天下!”

“多謝母後,孩兒記下了!”

李太後這時看了一眼皇帝,看他雖然對自己半躬著身子,但眼睛裏仍然是無比堅定的目光,知道剛才這一番話他並沒有完全聽進去,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鈞兒!這幾天,你如果有任何想不通的,或者是心裏難受的,就來找母後,為娘一定等著你!你記住了!”

“是!母後!孩兒記住了!”他目送母後和兩個弟弟離開,覺得母後最後這句話好象別有深意,但是具體是什麽,她卻留了半句沒說,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