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隻有在完全失去它的時候,才覺察到它的寶貴,而在擁有它的時候,根本不會覺得,隻會去追逐更多的權力與地位。

李太後笑了一下:“讓你們出去,不是不可以,隻是你們現在這樣,走不出不到三天,必定餓死街頭。而且你們想過安穩日子,就能過上安穩日子了?到時肯定有些人不讓你們這麽幹,他們會逼著你黃袍加身,借著皇帝和我不仁的旗號,扶持你們倆個作新皇帝、新太後,打出名為清君側實為叛亂的大旗,那個時候,你們又能控製得了麽?”

張貴妃聽到這兒,不再說話了,心裏已是萬念俱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李太後轉過臉看了兒子一眼,然後起身把張貴妃扶了起來,“這樣吧,我兒,當今聖上心存仁愛,當時隻是把你們二人打入冷宮,保存了你二人的性命。這麽多日子來你二人也吃了不少苦,也算是反思了自己,也不容易。從今天以後,我讓馮保派人保障你們的吃穿,免除你們做工的苦役,算是對你們二人表現好的獎勵,好吧。”

二人急忙磕頭謝恩,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個宮女來,把二人攙扶起來,緩緩向屋內走去。

朱翊鈞怎麽看這個宮女有些麵熟,但在哪裏見過,想不起來了。

在哪兒見過她呢……

越看越覺得蹊蹺,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在這樣的冷宮裏,張貴妃和朱存孝都快成了骷髏,可是這個宮女,卻吃得白白嫩嫩的,臉上有著一種富態的粉紅,穿得也不寒酸,一看就是足衣足食的主兒。

看來她在這兒不是服侍這二人的,而是監工,張貴妃說強迫他們二人幹的那些苦活累活,肯定都是這個宮女逼著他們幹的。

旁邊的朱存孝突然腳下一滑,絆了一下,身子向旁邊歪倒過去,宮女急忙伸手去扶,這一扶,露出了袖子下白白的手臂。

隻見她的手臂上,赫然有一片血紅的胎記。

朱翊鈞一愣,真沒想到,居然是她!

他一下想起來了,就在昨天晚上,和馮保上演激情對戰的那個宮女,手上也有這麽一塊血紅的胎記。

難怪看著麵熟,居然是她!

他這時偷看了一眼馮保,馮保倒是非常鎮靜,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來。

還真是會裝,就這裝的技術,真是高超到家了!

他突然想和馮保開個玩笑,來個惡作劇。

於是,等他們三人走得遠了些,他突然問了馮保一句:“大伴兒,你說說,這冷宮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馮保笑了,輕輕晃著腦袋:“回主子的話,冷宮的設置,就是為了懲戒犯下不可饒恕錯誤的後妃和皇子,讓他們時刻反省,接受不可更改的教訓。”

皇帝也笑了,對馮保說的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卻直接指向了那個宮女的背影:“那麽大伴兒,你再說說,這冷宮吃不飽、穿不暖的,就象張貴妃和朱存孝這樣,已經沒了個人樣,生不如死。可是,這個服侍他們的宮女,卻為何水靈水靈,白白嫩嫩的。”

“這個……”,一貫伶牙利齒的馮保竟然結巴起來。

裝!我看你再怎麽裝!

皇帝的笑容幾乎占據了全臉,就象春風拂麵一樣,靜靜看著馮保,等著他編出什麽更好的理由來。

馮保哪裏知道皇帝曾經撞見了他和這名宮女的無限激情,突然聽到皇帝這麽問,一下子想不出更好的說辭了,結巴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這個宮女,表麵上說是服侍,實際上是來監工他們二人的,現在看這個宮女做得還挺好,挺會辦事。”

“對對對!這個宮女還真是不錯,應該好好獎勵她!”旁邊的李太後也在一邊幫腔。

聽到了母後的幫腔,皇帝一下子笑出聲來:“是應該好好獎勵。”

說完,他看著馮保又是哈哈一笑,馮保有些尷尬的不知道皇帝為何而笑,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皇帝卻繼續開逗:“最好的獎勵,不光隻是物品上的,還得讓人覺得暖身暖心。大伴兒,你說說看,朕給她什麽獎勵,才能讓她覺得特別的暖身暖心呢?”

馮保的臉頰暈起了一片紅彩,嘴裏更是不住地支支吾吾起來:“暖身暖心?皇上!您的意思是,賜她一件暖襖?”

皇帝突然止住了笑,緊盯著他的臉:“暖襖怕是隻能暖身不能暖心吧,你這麽聰明,你再想想,有什麽是能夠暖心的?”

“這個……”,馮保的臉紅,已經從臉頰發展到了腮幫子,整個成了紅臉蛋兒。

“我主聖明,恕臣無知,臣還真不知道什麽是能夠暖心的?”

皇帝繼續拿他開涮:“那你先別說她,說說你自己吧。你認為,能夠讓你感覺到最暖心的事情是什麽?”

“這個……”,馮保停頓了一下,迅速端正了神色,“微臣蒙皇上和太後眷顧,每每對微臣給予充分信任,使臣得以日夜服侍在皇上和太後左右。所以,隻要皇上和太後信任微臣,對於微臣來說,就是最暖心的事情,能夠每天在皇上和太後身邊服侍,就是微臣最暖心的事。”

剛才因為緊張導致說話有些結巴的他,這會兒說起這些倒是非常的流利。

不過也是,馮保今天能有一天,確實是拜皇帝和太後所賜。隻不過伴君如伴虎,能在這麽長的時間做到象他這樣屹立不倒,而且始終得到皇帝和太後的充分信任,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帝看看覺得玩笑開得差不多了,覺得是該往回收的時候了,於是拍了拍馮保的肩膀,讓他平身,看了母後一眼,對馮保說道:“你的一片忠心,朕和母後都理解。你說得對,其實暖心的事情就是相互信任。大伴兒,你放心吧,朕不會虧待你的,一定讓你的心更暖!”

馮保剛剛平身,聽倒皇帝這句話,又趕緊跪倒磕頭:“有皇上這句話,臣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皇帝點點頭,轉過身去對著李太後說話:“母後,您今天上午來這,看了這些,算是幹了件慈善之事,是不是也覺得有些累了,咱們要不回去吧。”

李太後笑著站起向來,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就聽皇帝的,咱們回去吧。”

說完就要出門,身後那名宮女扶張貴妃和朱存孝二人進了小黑門後,送了出來,半跪著向皇上和太後告別。

皇帝卻突然轉過身來,身子對著這名宮女,笑嘻嘻地說道:“剛才我們幾個,尤其是馮大總管,都在誇你呢,說你對張貴妃和朱存孝,服侍得好,監工也監得好!”

皇帝這一停下來說話,大家就都停了下來,目光都轉向了這名宮女。

宮女道了一個萬福:“多謝皇上誇獎,這都是賤妾應該做的。”

皇帝故意撓了撓頭,看了李太後一眼,又看了馮保一眼,意思是我們剛才都已經達成了一致,繼續笑著對宮女說:“我們都在想,該用什麽來獎勵你呢?我們後來議定了,決定給你安排即暖身又暖心的事情。你看這樣好不好,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待著了,你就調到朕那兒去,直接服侍朕吧。”

馮保聽後吃了一驚,急忙看了宮女一眼,宮女這時也迅速看了馮保一眼,臉上迅速閃過了一絲不安的神色。

這兩眼都被朱翊鈞不動聲色地看在了眼裏。

這下,你們兩個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不過小爺今天可不想大開殺戒。

以德報怨,安撫人心,是比威逼恐嚇更高的境界!今天索性就送佛送到西,把這個暖身暖心的事情進行到底。

所以他裝作沒看見,宮女得到馮保的眼神回應後卻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跪下磕頭:“回皇上的話,賤妾受馮大總管所派,在此看護張貴妃二人,所作的都是日常工作,沒有什麽特別的突出之處,如有些許成績,也都是仰仗皇上和太後的洪福齊天,仰仗馮大總管安排布置妥當,賤妾不敢貪功,更不敢有大的非份之想,能去服侍皇上。”

朱翊鈞看了馮保一眼,他的臉上已經快掛不住了,開始了很不自然的抽搐,不由得哈哈大笑:“也是!從這個冷宮一下到乾清宮,估計你也不太適應。不過你有這樣的心態,就更加值得讚揚了。任何成績都是從一件件小事開始積累起來的,你有這樣的認識,說明你確實做了很多。這樣吧,讓馮大總管給你在宮內隨便找一個位置,就隻要簡單縫縫洗洗就行,然後準你領一級內管人員的薪俸,作為對你的獎勵,好吧。”

馮保這時一瞪這個宮女:“還不快快叩謝皇恩!”

宮女磕頭不止:“賤妾麗青叩謝聖上,謝主隆恩!”

皇帝一擺手,看著馮保的臉說道:“這都是小事,不用謝我!朕更多獎勵你的還在後麵。馮大總管!朕的大伴兒!為國,為朕,為母後,都是鞠躬盡瘁、細心照顧,朕看你也非常會照顧人,這樣吧,朕就把你賜給馮大總管,你們兩人作個對食夫妻。有你照顧大伴兒,朕也放心。朕再準你先預支三年的薪俸,你用這先預支的銀子去外麵找個房子,以後就和馮保好好過小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