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明這才長出一口氣:“確實如此!皇上!馮總管對您忠心耿耿,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都是看在眼下,記在心上!”

皇帝卻不知哪兒來的脾氣,突然眼一斜,冷冷地問道:“哦?你的意思是你能為馮保的所作所為統統打保票?”

解明一下傻了,本來是順得皇上說的藤向上摸瓜,卻沒想摸了一手刺,“這……皇上……要說打保票,小人卻是不敢!”

皇帝卻又笑了:“這不就得了!連朕剛才都說他說的一多半是朕想說的,剩下的一小半,朕卻不知道,你卻敢統統打保票?”

解明急忙繼續叩頭:“臣未理解聖意,罪該萬死,還請皇上賜罪!”

皇帝再一次將他扶起:“起來吧!既然你已經知罪,朕就不追究了!朕隻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幫朕去查探馮保這一小半不為所知之事?”

解明先是一愣,而後很快明白皇帝的本意,急忙再次跪倒,重重叩首:“臣願意!但凡皇上所派,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皇帝點點頭,卻是沒有再去扶他,而是背起手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問他:“朕來問你!馮保與麗青在宮外有一處大宅子,你知道麽?”

“臣……”解明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和盤托出:“臣知道!馮總管原來隔三岔五會上那兒去,不過最近好象去得少了!”

“哦?”皇帝當即就是一驚,迅速想起了張家淦在密奏折子中提到了向馮保贈送二位絕色美女之事,快速接話問道:“去得少了?這是為何?”

解明臉紅了紅:“回皇上的話!馮總管在宮外,不止這一處宅子!”

“是麽?”皇帝當即警覺起來。

不止一處宅子,而且最近不怎麽去麗青那兒了,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要說他為麗青置下的這所宅子,自己和太後都知情,花了不少銀子,當時作為鼓勵,也就一笑了之。可是他竟然又置了好幾處宅子,他上哪兒弄這多錢去?他又是為誰而置?

看來陸無為和張家淦二人所奏非虛,他置下這些宅子,說明他確實收了不少銀子,而且都是為了比麗青更美貌之“多食”佳人而置!

皇帝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竟然還有這些事情,朕竟然一無所知……”

話語未完,他突然停下來指著解明說道:“解明!朕現在就派給你任務,你去幫朕把這些宅子統統弄清楚,然後一五一十地告訴朕,這裏麵住了幾個象‘麗青’一樣的人,都從哪兒來,叫什麽名字?”

解明跪倒叩首:“是!微臣遵旨!臣這就去查探!”

皇帝點頭:“嗯!千萬不要露出馬腳,如果讓馮保知道,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解明感動不已:“多謝皇上體恤!皇上!您保重龍體,微臣去了!”

……

不一會兒,馮保領著李太後來到上書房前,皇帝遠遠看見,親到門外迎候,行禮完畢,將母後讓到房中,吩咐馮保:“大伴兒!快到中午了,就讓母後在這兒用午膳吧!你親自去禦膳房督促他們弄幾個可口的素菜,朕和母後聊一會兒就去用膳去!”

“我兒真是越來越會體貼人了!”李太後因為東宮行刺之事還是有些心存芥蒂,但畢竟近來皇帝作出不少努力,這件事情算是過去了,所以笑著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馮保也陪著笑:“是啊!太後,您就和皇上好好聊會兒吧!臣這就去準備,一定讓您中午吃得可口!”

“哈哈哈!”皇帝拉著太後的手大笑起來,在椅子上坐下,馮保識趣地把書房門關上,轉身布置膳食去了。

聽到外麵的腳步聲走遠,李太後伸出食指在兒子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你這個小機靈鬼兒,哀家記得上次和你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看你對馮保的信任也是與日俱增!今日這又是作甚麽?”

皇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母後!孩兒真是無用!什麽也瞞不過您的眼睛!”

李太後也笑:“你是哀家生出來的,你心裏想些什麽,還能夠瞞得住為娘?說吧……”

話音還未落,她雙手已經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兩封密奏折子,細細看完後,也是大驚失色:“怎麽還會有這等事?”

皇帝似笑非笑地問她:“母後!依您看,此二人之密奏,當信不當信?”

李太後合上密折,幽幽說道:“兒啊!我等二人能坐穩今日之江山,全仗著外有張居正,內有馮保,而且這二人甚得章法,相互之間不妒不嫉,配合默契,其二人之聯手輔佐,堪稱我大明之福!當然,大方向不錯,有些小貪小占,都是常事。所以,照為娘之想法,此二封密奏或許不假,但其可信程度,也即馮保此人否如此貪得無厭,仍需考證!”

皇帝輕聲歎道:“母後!實不相瞞,孩兒已經考證完了!”

“哦?”李太後睜大了眼睛,“看這密奏折子寫成的時間,應該是剛剛到才對,你這麽快就考證完了?”

皇帝把剛才與解明之對話詳細說了一遍,聽得李太後張大了嘴。

“這個馮保,果真置辦了這麽多處宅子?”

皇帝已是神色嚴峻:“母後!孩兒一開始也不信,差點兒將這兩個折子丟在一遍,因為是陸無為和張家淦這兩個參倒福王的有功之臣,孩兒才多看了一眼,卻沒想到這一看,竟然看出這麽多觸目驚心之事,一問解明,更是問出更多難以置信之內幕來。”

李太後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麽這馮保,我們是不得不防了!關鍵之關鍵,是人之改變!他以前忠心耿耿絲毫不假,可一旦事過境遷,利欲熏心之後,就會危及我們母子二人,為害大明江山了!”

皇帝擊了一下掌:“母後說的是!正是如此,我們才要提早有所防備才是!”

李太後頷首,略一思忖,問出一句:“這個解明是否可靠?”

皇帝接過話頭:“孩兒還說不好!孩兒方才以皇威震懾於他,他似乎有所領悟,不是效忠馮保而是效忠大明,不過他被馮保一手提拔,所以……”

李太後緊張起來:“所以並不完全可靠,是麽?”

皇帝突然笑了:“對!所以,孩兒才想請您幫我演一出戲!”

“演戲?”她當時就愣住了。

他貼近了她,耳語一番。

她笑了,輕罵了一句:“你這個鬼滑頭!”

他卻頗為自得,心裏打著小算盤:“兵者,詭道也!”

……

過了一會兒,馮保安排完午膳過來了,還沒到上書房門外,就聽見傳來李太後怒斥皇帝的聲音:“你就是想我早死!”

他嚇了一跳,急忙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外,隻見上書房的門開著,皇帝跪在太後的麵前,太後正在大發雷霆:“你說不是你!有什麽證據?為什麽你原來住在東宮好好的沒事,他們一住進去就遭遇行刺?而且你還不在宮中,微服私訪,還說是打探糧價去了,都是借口!”

馮保吃了一驚,這東宮行刺之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麽?怎麽太後這會兒又提起這茬兒來了?

女人的心,海底針,要說她今日發怒也在情理之中,哪個女人都是最疼小兒子的。

他高叫一聲:“太後!”來到皇帝旁邊“撲通”跪倒:“這不怪皇上!都是微臣護衛不力,讓賊人混進了皇宮,現已查明宮內肯定有內應,微臣還在嚴令他們嚴加排查!”

見他如此懇切,李太後的神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重重歎了口氣,看著馮保說道:“你也是個老臣了,居然會讓宮內一下子出這麽大的事情,如果真是因為護衛鬆懈而導致賊人行凶,那可真是鬧笑話鬧得大了,自太祖立朝以來,還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吧?”

馮保叩首不止:“是是是!這一切與皇上無關!都怪微臣治下不嚴,出此紕漏,臣難辭其咎!請太後降罪!”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也是!你現在也挺難的!現在三患看似解決順利,其實朝野內外暗流洶湧。你那四員得力幹將,又被皇帝派往了東南和山東,一人也沒有留下。就一個人,確實有些獨木難支!”

馮保眼裏流下淚來:“多謝太後體諒!太後大恩,馮保永世不忘!”

太後頓了頓,將目光轉向了皇帝:“皇帝!山東離京城不遠,帶兵的將領已有葉夢熊、白虎和朱雀三人。而現在已近隆冬,蝗災自減,雖然仍需固渠和平定匪患,但將軍作用日減,而且將出多門,反而不利!老身建議將朱雀調回,也算是給馮保找個幫手,如何?”

皇帝故意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雙手向外:“母後說得是!一切都依母後!”

其實調朱雀回來,他是真的存了私心的,想到在她出征之前纏綿一度,心裏就激動不已,馬上就要見到她,更是無比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