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麵色嚴峻地對李、張二人再次下達命令:“開炮!”

引信“哧哧”火起,快速燃燒。有了上一次的震撼,旁邊的人都堵上了耳朵。

“轟”的一聲巨響,炮彈如流星般飛出。

大家都放下了捂著耳朵的手,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著這一炮的結果。

飛速而出的炮彈在夜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火線,徑直飛向女真鐵騎層層包裹的那個圓心。

還沒等炮彈落地,隻看到炮彈一出炮管的初始弧線方向,“李大炮”和“張大炮”就已經雙拳緊握地大喊一聲:“有了!”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幹精堅胡馬驕。

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

但歌大風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無人,漢道昌。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似乎前方的大地一下子崩裂開了!尤其是那個火把最多的地方,驀然騰起一道巨大的火光!

紅衣大炮的威力果然非凡,因為敵人更緊密地護衛住兩位首領,所以這一炮殺傷力比剛才那一炮試射的殺傷力更大,有至少一百名鐵騎被掀上了半空,被彈片擊中向四處倒開去的更是不計其數。

那個罪惡的圓心,一下子由眾多火把集聚變成了諾大一個黑黑的空洞。

“烏拉!”寧遠城頭上的眾人歡呼雀躍起來。

“李大炮”和“張大炮”已是淚流滿麵,兩個大男人相擁而泣,還有李成梁、王崇古、龔正陸、張玉屏,都是感觸不已,壓抑胸中許久的鬱悶在這眨眼之間一掃而空。

而對方的女真鐵騎則完全相反,竟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就象被抽走了靈魂一樣,近十萬大軍停止了躁動,默默肅立。

熟悉女真事務的龔正陸欣喜地一振雙臂,轉過頭來向著李成梁發出了激動的叫喊:“大將軍!他們沒動靜了!說明他們的首領已經被這一炮給轟沒了!”

“真的?”

“千真萬確!”

龔正陸說得沒錯,這一正中圓心的炮確實把他們的首領轟上了天!

舒爾哈齊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是這麽個死法!雖然身材魁梧的他體型比一般人都大,加上穿著重鎧甲,份量是別人的兩倍,但是居於圓心的他還是和旁邊的侍衛一樣,當時就被炮彈爆炸產生的巨大氣流掀上了天。

他第一次憑空離地這麽遠,四肢浮起的時候,除了感覺不可思議,更多的是一種無助,一種悲涼。

他好想在半空中大叫一聲:“下麵的人趕快接住我!”

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聲來,而且自己身邊的人和自己一樣,連人帶馬都被震上了天,下麵是被炮彈轟出來的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就象是深不見底的墓穴,又象是萬劫不複的地獄。

這就是我的歸宿麽?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就在他象一個大鐵球一樣加速落下來的時候,他想了很多,想起了他的父親覺昌安,哥哥努爾哈赤,甚至想起了死去的阿珠、小倩、朱雀,當他意識到這些都將離他很近,在他死後會一一見到時,他痛叫了一聲:“啊!”

眼見著地麵象一個大黑球撲麵而來,他最後想到了美貌讓人不能自拔的阿苗,還想到了他死了後誰會借機霸占阿苗,這一切如此讓他難以割舍。

“痛啊!”他最後叫了一句。

“呯!”一聲悶響之後,臉部著地的他被摔散了架。如同流星殞落,這位新任的大首領即位不到十天,就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又是一通“呯呯呯”,旁邊近百名與他一同炸上天的侍衛們也紛紛著了地,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還有一些馬匹也被氣流掀起後落了下來。這樣的爆炸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即便是戰馬。

撇下那些被散落彈片擊中兀自在哀嚎的傷兵們不管,剛剛從慘烈爆炸中回過神來的外側士兵,紛紛趕過來看大首領是否還活著。

可是,舒爾哈齊已經摔得不成人形,七竅流血,眼見已經死得透透的,哪裏還有得半口氣在。

這一下,女真鐵騎頓時肅穆起來,最裏麵一圈校官紛紛摘下了頭盔,向這位新晉大首領默哀。

這就是龔正陸他們看到女真大軍停止躁動默默肅立的景象。

不過,這些摘下頭盔的校官們突然想起了什麽,紛紛開始叫道:“二首領呢?”

要說雅爾哈齊就是比他哥哥心眼兒多,先前就躲在他身後逃過了玄武的鐵箭,這次看到了第一次紅衣大炮試射偏離的震驚場麵,當時就嚇了一跳,沒想到大明軍中竟然有這麽厲害的火炮。

他心裏隱隱有種預感,大明一定還會再發射這種火炮的,如果再次發射,就不會偏離這麽多了,肯定是照著自己和舒爾哈齊的腦袋而來。

所以,他多了一個心眼,在心裏打定主意,一旦再有風吹早動,他就下馬撲倒在地,避免被炸飛到天上去。

聽到了從寧遠方向傳來第二炮發射時的巨響,他就已經從馬上縱身而下,一下子撲倒了旁邊一個侍衛,在地上打了幾滾,將這個人象被子一樣蓋在自己身上。

他還真是走運,這樣一來,炮彈竟然沒有炸到他,不過,散落開的彈片還是將他身上的那個衛兵紮死了。他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片,疼得他直叫喚。

更可怕的還在後麵,那些被掀上半空中的人馬,對於他這個平躺在地上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個高懸的重錘,比《隋唐演義》裏武功最高的李元霸扔上天那兩個大鐵錘還厲害,無論哪個砸在身上,不死也殘。

“呯!”還真有一個侍衛從空中落下正好砸中了他,縱然是他身上有一個墊背的,也被這巨大的撞擊震暈了過去。即便如此,那種求生的本能仍讓他緊緊抓住這個已經冰冷的侍衛身體不撒手。腦子裏殘存的意識告訴他,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開。

屋漏偏逢連夜雨,破船又遇頂頭風。

已經昏迷過去的他怎麽也想不到,還有另外一個重錘也砸在他的身上。這一回更慘,是一匹被氣流掀飛了的戰馬。

馬的身子直直砸在那名侍衛的肚子上,巨大的撞擊力當然就把這人屍首彈開了去,雅爾哈齊隻覺得有一座山撞向了自己的胸口,本來就昏迷的他頓時覺得一陣劇痛,“撲哧”噴出泉湧一般的鮮血,當即又昏迷了過去。

經過校官們的提醒,大家才開始查找雅爾哈齊,很快就有人在一堆屍首中發現了他,伸手一探還有鼻息,不由得大喜過望:“二首領還活著!二首領還活著!”

這一下,整個女真大軍一掃剛才的肅穆之態,又開始活躍起來。本來董大膽率領的一千精兵已經殺開出口闖出了大半,一下又被士氣逐漸恢複的女真鐵騎們重新圍攏起來。

此時,寧遠城樓上的大明眾將正在歡呼,隻有玄武保持著平靜,一直冷眼關注著剛才那個罪惡圓心的動向。

他第一時間發現了敵人的異動,急忙衝著龔正陸大叫一聲:“軍師!莫要高興得太早!你看,他們這是什麽意思?”

聽到玄武的厲聲喝止,大家迅速平靜下來。龔正陸急忙來到城頭向外仔細觀看,眼見敵軍士氣漸熾,他大吃了一驚:“不好!看來女真兩個首領隻死了一個,有一個竟然逃過了一劫!所以他們的士氣在逐漸恢複!”

李成梁急忙出聲相問:“軍師,咱們應該怎麽辦?”

玄武這時挺身而出,手中長矛一指第二炮擊中的地方,那兒剛剛是黑漆漆一片,現在又集聚起了不少火把:“軍師!我估計這個逃過一劫的首領即便沒死,現在也是半殘,因為你看他們層層包裹的圓心和剛才並沒有多少位置上的變化!”

龔正陸點頭:“將軍所言極是!”

玄武回頭一看李、張二人:“告訴我,打完剛才那兩炮,還剩多少發炮彈?”

二人急忙回答:“回將軍!還有十二發炮彈!”

玄武繼續將長矛指向那個試圖緩緩移動的圓心:“你們兩個,分成兩撥!‘李大炮’,你是裝填手,現在這門紅衣大炮已經固定好,不需要再挪動,你就把能夠打出去的炮彈統統裝上,朝這那個圓心繼續猛轟,不信轟不死他!”

“是!”“李大炮”得令,迅速開始裝填,埋放引信。

玄武又喊:“‘張大炮’,你是校準手,你帶著老魯把另一門炮放到另一個垛口上去,校好準星,你發現沒有,他們現在正向右側緩緩移動,你的準星也要向右側移動一些,這次你不用太精確,總之你和‘李大炮’一共兩門炮,十二發炮彈,一定要把這躲過一劫的首領轟個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