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更是激動萬分:“不不不!大將軍,是我二人主動要求的,現在我二人雖然殘了,但是我們致死無悔!就算現在讓我們出戰,上陣拚他們幾個人仍然不成問題!”

玄武笑著衝他們招了招手:“你們兩個,別掉眼淚了,過來!”

二人急忙來到近前,隻見玄武拍了拍他倆肩膀:“轉為步兵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不過今天這炮必須打好!有沒有信心?”

二人連連應承:“有信心!將軍,要是打不好,我們也不用您多話,放我倆出城去,與女真蠻子血拚即可,一定馬革裹屍,戰死沙場!”

玄武微笑著指了指兩門炮:“隻打保票沒有用,你們兩個現在先裝填、瞄準一個給我看看!”

“是!”二人不多言,迅速來到一門盒子炮前,跛足的“李大炮”跪在地上,拿起炮彈開始裝填,瞎了一隻眼的“張大炮”蹲在炮前,伸出右手大拇指開始校準炮身。

旁邊的王崇古這時笑了:“你們看,這兩人也算是一個奇跡,雖然都受了重傷,但是竟然都沒有影響他們的看家本領!瘸了地跪著裝填,省得走路,瞎一隻眼的負責瞄準,還省得閉眼了!看來老天有眼,佑我中華今天取得此功!”

二人聽到王崇古略帶調侃的誇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過譽了,我二人也久疏戰陣,既然向玄武將軍立了軍令狀,就已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

眼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身上,這二人也開始緊張起來,一陣緊張的忙乎以後,二人同時舉起手來:“報告!準備完畢!可以發炮!”

玄武將征求式的目光望向李成梁和王崇古,二人都點頭頷首,隻有龔正陸和張平屏二人仍然持著懷疑態度,默然不語。

玄武一指正前方,揮手下令:“就照著那個火把最集中的圓心,開炮!”

“轟!”,紅衣大炮發出怒吼,一聲巨響過後,一枚炮彈在前方炸開。

龔正陸和張平屏瞪大了眼睛,射程這麽遠的大炮,還真是平生頭一回見到。光這一聲炮響,就足以讓人震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張二人久疏操作,還是有些太緊張,這一炮打得有些偏,直線距離差不多,但是向左偏出了不少。

但即使是這樣,也讓集聚在一起的女真鐵騎們受到了嚴重的驚嚇。這一炮下去,至少有六七十名女真遊騎被炸飛了,更多的人被散開的碎片擊倒,舒爾哈齊和雅爾哈齊的左翼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保護首領!保護首領!”更多的士兵開始聚攏到他們二人身邊,火把越來越多,剛才那個圓心也顯得愈發明顯。

玄武這時故意板著臉看了這兩個“大炮”一眼,戲謔般說道:“看來你倆這保票打得還是有水分啊!”

二人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漲紅了臉,眾目睽睽之下,第一下演砸了,確實有些掛不住。過了好一會兒,他們二人象是賭命似的抬起了頭,用著懇求的目光看著玄武,說出的是異常堅定的聲音:“將軍,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再不命中,你就把我們轟下城樓去吧!”

玄武卻依然保持著冷靜,笑著一指他倆一跪一蹲的姿勢:“先別急著挽回頹勢,越想贏往往越贏不了,越想打中往往越打不中!需要平靜平靜,找找為何剛才試射不中的原因!從你倆這架勢看來沒啥問題,那問題出在哪兒呢?你倆得用這兒好好想想!”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二人也不是笨人,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簡單商議了一下,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將軍,其實有一個細節被我們忽視了!”

玄武笑了:“你們挺上道!正所謂見微知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說說吧!”

二人指出了可能的症結所在:“從京城隨行來的兩輛運炮車後來都在顛簸途中損毀了,本來以為找兩個大一些的車輛就能完全替代,現在看來不是這麽回事!這從洋鬼子那兒買來的運炮車還是有它必要作用的,比如隨車有一個固定的炮架,就打開支在這盒子炮的下方,讓炮紋絲不動。可是你們看,現在這炮架在城樓的垛子之間,看上去挺穩當,但是大炮發射時會發生晃動,這城垛子中間有縫隙,所以炮口會輕微晃動,正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在這發射處偏出去半寸,一裏多地外可不就得偏出去一丈麽?”

玄武向他們豎起了大拇指:“好!隻要找著了問題所在,就不怕解決不了,你們有什麽好建議麽?”

二人撓了撓頭:“那個炮架是由四五根鐵杆子組成的,雖然不粗,卻極管用,這會兒卻真是沒地方找去。這個垛口是大石頭做的,就算再填充些硬物過來,也難以阻住這生鐵重炮的橫向擺動。如果放一些棉花什麽的軟物也更不管用,因為大炮擊發時會發熱,反而讓軟的生熱起火!”

現場一下陷入僵局。

王崇古這時突然想起了什麽,悄悄對旁邊一個親兵說了一句,那名親兵點頭,迅速走了。

不一會兒,這名親兵帶著“魯怪人”快速來到,拱手向王崇古施禮:“大鼓,你找我有急事?”

王崇古自從負責寧遠的城防修建後,與“魯怪人”等工匠一直關係甚篤,大夥兒也一直沒把他當一個大官看,視其為好友,所以“王大鼓”的稱呼也一直這麽延續。也正是因為有此良好關係,工匠們才個個傾其心血,用盡全力,在短短時間內就恢複了所有城防。

王崇古先是一笑,繼而用手一指架在城垛子上的兩門紅衣大炮,臉上滿是嚴肅神色:“老魯,要不是事出緊急,我也不會勞你大駕,這兩門炮就這麽架在垛子上沒法完全固定,發射時會發生很大偏差,需要把炮身牢牢固定住,你看有沒有辦法?”

“魯怪人”從“王大鼓”的眼神中看出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不多話,直接來到城垛子前,看了看炮身和城垛子,當時就陷入了沉思。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隻見他右手不停地揪著下巴的胡子,好半天問出一句:“這個鐵家夥有多沉?炮管重量是多少?”

“李大炮”和“張大炮”齊聲答道:“此炮共重一千五百斤,炮管重約六百斤。”

“魯怪人”點點頭,拍了拍炮身,又問道:“這玩意兒,打完了會全身發燙吧?”

二人連連點頭:“確實如此!”

“魯怪人”來到王崇古身邊,對剛才去請他的那個親兵說了幾句話,那個親兵聽了,迅速跑走了。

一袋煙的功夫,至少十六七名工匠跟著這個親兵氣喘籲籲地跑來,大部分人抬著兩根巨大的木頭,還有一些人手裏拿著刨花刀和斧子等工具。

王崇古一見,不解問道:“老魯,你這是?”

“魯怪人”哈哈一笑:“大鼓,既然是你交待我幹活兒,還怕我給你幹不好?”

王崇古擺手:“不不不!老魯,你辦事我絕對放心,隻是這紅衣大炮是個技術非常拔尖的活兒,來不得半點兒差池,我們這炮彈一共就這麽幾發,要是命中不了目標,可就前功盡棄了!”

“魯怪人”又笑,一邊指揮工匠們幹活兒,一邊給他解釋:“這鐵疙瘩太沉,擱在這垛子上來回晃動,就算是硬石也會被它磕開,但是太軟的東西譬如棉花又容易起火。這兩根巨木是上次從內海通過漕運而來的兩棵黃花梨,因為太重沉在河底,被我們幾個工匠撈了起來,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場,這東西既有韌性又不怕火烤,能填充在垛子兩邊讓炮管不晃動,而且承重耐壓,可以做一個架子固定住炮身!”

王崇古大喜過望:“此話當真?”

“魯怪人”也不多話,告訴工匠們如何利用其韌性和不怕火烤填塞兩邊,又如何利用其堅硬密實製作一個三角炮架。

一柱香之後,“魯怪人”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伸手向王崇古示意:“大鼓,好了,讓你的人來試試吧!”

王崇古使一眼色,李、張二位炮手迅速走上前去,使勁晃動炮身和炮管,均是紋絲不動。

二人滿臉歡喜,緊緊握住“魯怪人”的手,差點兒流下淚來:“太好了!您真是幫了大忙了!”

玄武這時卻在一旁潑了盆冷水:“你們兩個先別高興得太早!現在這個鐵疙瘩已經完全固定住了,你們剛才校準的可是偏了不少,要是照這個準星射,還是會偏!”

二人頓時愣住了,別看玄武是外行,卻是一針見血,正中要害。

“魯怪人”又是一笑:“將軍莫急,現在並非鐵板一塊,將兩側墊木換下一塊,即可進行調校,而且巨木截切剩下的邊角料,都可以作為填充物調整角度!”

說完上前晃動幾下,抽出一塊木料來,讓李、張二人開始校準,經過確定後又將木料放上,又在下麵和兩側填塞了幾塊小木料,大炮又變成了紋絲不動。

這一下,連玄武都歎為觀止:“老魯真神人也,在下佩服,請受玄武一拜!”

李成梁、王崇古,包括龔正陸和張平屏,更是激動得鼓起掌來。

王崇古微笑著說出一句:“古有典故‘錐處囊中’,意即錐子放在口袋裏,錐尖就會露出來。比喻有才能的人不會長久被埋沒,終能顯露頭角。你老魯雖然是個怪人,卻不會被埋沒,是你們魯班先祖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