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舒爾哈齊皺了皺眉頭,這個朱雀還真是難纏,看這樣的架式,別說傷亡一千人能夠活捉她倆,兩千人都不一定打得住。

別說女真第一勇士阿諾托在世也不可能這般勇武,就算是玄武親來,也就這樣了吧。

見他一直搖頭,旁邊一名心腹突然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他猛然警醒,點了點頭,吩咐士兵吹響變陣號角。

這時候,朱雀已經沿著士兵們閃開的通道向前衝出了半裏地左右。

兩手仍在不斷交叉盾牌的她意識到了女真騎兵們的變陣,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好象把自己前方的道路完全閃開了,兩側的壓力也不那麽重了。

難道他們已經被打疼了,決定放小倩和自己走?

不可能!這世上沒有心軟的惡狼!

他們一定是在積蓄力量開展更大規模的動作,或者就是在實施什麽陰謀詭計,準備讓小倩和自己束手就擒。

還真是被她猜中了!剛才那名舒爾哈齊的心腹在他耳邊說的那句是:“大首領,她們跑的這個方向,是一處斷崖,咱們不如任由她們跑,隻要截斷她們的退路,不愁她們不降!”

舒爾哈齊經過他的提醒,這才想起右前方確實有一處斷崖,當下首肯,讓士兵們放她們盡管向前跑。

朱雀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在危急之中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直到又往前跑出了一裏地,這才意識到敵人在實施一個陰謀,而自己正在一步步落入他們的圈套。

可是現在意識過來已經晚了,因為前方的阻擋已經完全放開了,而兩邊和後方的重兵仍在,逼得自己隻有往前跑。

兵困三麵,網開一麵,這隻能說明前麵是一個口袋,絕非好心放了自己,而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她放慢了一些速度,腦子在飛快地旋轉著。前幾日借口出去采草藥走出去挺遠,對這附近的地形作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可是並沒有什麽出乎意外的地方啊。

直到快到斷崖的邊上,她才真正意識到了危險所在。也是,平時根本沒有跑出這麽遠,加上天如此之黑,若非到了邊上,根本看不出這是一片斷崖。

她暗叫不妙,停下了馬,撥轉馬頭,背對著斷崖。

敵人如潮水一般湧來,一下就把她們的三麵都堵上了。

舒爾哈齊在後麵冷笑了一聲:“這一下,看你們還往哪兒跑!除非你們真的長上了翅膀!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當我舒爾哈齊的女人,絕對虧待不了你們!”

小倩似乎聽到了他的冷笑,在朱雀身後打了一個冷顫,用著柔弱的聲音問道:“朱雀,咱們這是到了懸崖邊上麽?”

朱雀略帶淒慘地笑了笑,說了一句:“公主!你說得對!隻怪末將無能,不小心中了他們的奸計!”

小倩在後麵抱緊了她:“將軍切莫要這麽說!你以一人之力,在這成千上萬的軍隊中左突右殺,讓我有命苟活到現在,已是非常幸運了,既然天命如此,我們也就不要太苛求了吧。”

朱雀回身用手拍了拍她的背,算是對她有所安慰:“公主莫怕!有我朱雀在,一定讓這些惡狼們傷不了你!現在雖然說被他們困在這懸崖邊上,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他們是想捉活的,所以並不敢下重手!咱們就象剛剛在大營門口時一樣,再闖出去就行了!”

小倩卻沒有答應,隻靜靜地看著鮮血已經染紅了朱雀的戰袍,聽著她不停地喘著氣,知道她是在用言語寬慰自己。

這一番再衝出去,真是前途未卜。

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後朱雀力盡而竭,自己與她雙雙被女真人生擒。

與其這樣,倒還不如……

想到這兒,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對朱雀說了一句話:“朱雀將軍,其實我們原來在宮中就已經相識,我今天是公主,卻和你沒什麽區別,隻不過都是服侍皇上的人而已。”

朱雀點了點頭,不知道她為什麽在這樣的時間說起了這樣懷舊的話:“公主萬金之軀,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末將隻是皇上帳前一把利刃,保護公主安全是皇上的托付,亦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公主權且寬心,末將這就背著你殺出去!”

小倩聽到她說起受皇上的托付,忍不住掉下淚來,幽幽說道:“將軍莫要客氣!我絕非不信任將軍,隻是覺得在此時此景,我倆應該以姐妹相稱!”

縱然朱雀是辣美神將,此刻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好好好!能得公主以姐妹相稱,朱雀雖死無憾!”

小倩笑了笑,已是淚流不止:“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你一聲姐姐。阿珠妹妹的包袱和信,你都已經收好了吧。”

朱雀不解地點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腰間:“嗯,收好了!阿珠公主的信上寫了‘皇帝親啟’,我隻要活著,一定將東西原封不動地交於皇上!妹妹為何這麽問?”

話音剛落,就感覺小倩突然將一件東西係在了自己的腰上,驚詫得急忙回頭:“妹妹,你這是做什麽?”

再一看,小倩將她的包袱牢牢綁在自己腰間,然後手持一把剪刀,將剛才緊縛在自己腰間的上衣袍袖盡接剪斷了,一下子從戰馬上翻了下去。

“小倩公主!你?”朱雀大驚,急忙想下馬去把她拉回來。

可是小倩竟然自己忍痛站了起來,伸手製止了她:“姐姐!既然我叫你姐姐,就真心把你當作姐姐!剛才我在你腰上係著的,是我的包袱和我給皇上的一封信!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你能活著回去,務必把我和阿珠妹妹的包袱和信交給皇上!如果咱們都活不了,就把它們都毀了吧,千萬不能落在這些惡狼的手裏!”

“公主!小倩!你!不要啊……”

朱雀撥轉馬頭,扔掉右手的盾牌,準備揚起長鞭把她卷回來,卻發現小倩已經站直了身子,在火把的光亮中定定地看著她,說了一句:“答應我!朱雀姐姐!”

朱雀已然是熱淚盈眶:隻得不住點頭:“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先回來!咱們千萬不能幹傻事!”

可是,小倩根本沒聽她的,隻是緊閉著眼睛,心中默念著:“皇上!我的鈞郎!我走了!今生無緣,隻能來世再作你的女人了!”

說完一步就從斷崖上跨了下去!

這一下讓所有女真鐵騎們也都慌了神,頓時愣在了原地。

舒爾哈齊也是目瞪口呆:“這……這……這大明公主為何都如此剛烈?難道是我逼得太緊了麽?”

就在此時,隻聽見朱雀大叫一聲,一下子從馬背上縱身躍起,甩出長鞭,想去卷住小倩的身子。

可是哪裏還抓得住,小倩的身子已經象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下墜去,長鞭的末端隻離她的身子差了一點點。

“公主!”朱雀大叫一聲,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子也已經墜下了山崖。

她還想再度甩去長鞭去救小倩,發現已經不可能了,微微的火光照映中,小倩一隻白衣,就象一個美麗的仙女一樣,身子越飛越遠。

“鈞郎!我走了!你要好自為之!來生再見了!”最後呢喃的話語,不知道遠在京城的他能聽到麽?

生命終結,與之最後相伴的,是驚豔的美麗,還是無法抑止的淚水,是口中念念不忘的喃喃囈語,還是如夜一般無窮無盡的憂傷。

想著他,

想他那夜說的話。

木棉花,

怎能燦爛一季夏。

怪隻怪那時不明白話中話,

木棉落盡我才發現我好傻,

真的好傻。

忘了吧,

忘了他的眼光。

不再讓,

雨絲飄入我心窗。

燈火不再閃爍醉人的光芒,

卸了妝的愛情原來是憂傷,

是憂傷。

迷惑的心四處張望,

不見熾熱的胸膛。

多情的淚縱然溫暖,

暖不了黑夜長長。

落寞隨風飄蕩輕輕唱,

今夜好淒涼。

也許我該邀請星光,

共度這憂傷。

舒爾哈齊這時已經翻身下馬,見小倩和朱雀都墜下了山崖,當即呆坐在了地上,隻剩下嘴裏喋喋不休的念叨:“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這麽多美人都沒了,都沒了……”

這時候半空中的朱雀,已是淚如泉湧,眼見小倩如此剛烈,忍不住感歎不已,也有一種隨她而去的衝動。後來想起了她最後對自己的囑咐,這才定了定神,甩出長鞭卷住了一棵大樹。

她先把左手的火把扔了,右手加力,牢牢抓住長鞭,先將自己下墜的勢頭穩住,再慢慢攀附到樹幹上,沿著樹幹慢慢滑到了崖底。

她靜靜聽了聽四周的動靜,發現沒有什麽異常,眼睛也已經適應了黑暗,看清前麵有一條不起眼的小河,估計順著這條小河就能夠走出崖底,於是摸索著向前走去。

她本來想找尋小倩的屍首,準備將其好好埋葬。可因為天黑,又沒有火把,隻得作罷,希望女真人過些天發現她的屍首後會以禮遇厚葬。

於是雙手合什,向著她剛才摔下來的大致方向拜了拜,口中念道:“小倩!你交待給我的事情沒有忘記,我一定說到做到!把這兩個包袱和信件交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