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盾牌後的阿諾托突然覺得代善很可笑,就算山上的埋伏的人是舍圖翰和多隆敖,他們的人數至少在幾千以上,而這一頭卻隻有幾十人,一百比一,本來就沒有對話的本錢,竟然還想和別人談判,還想居於別人之上,可能麽?

果然,代善的這番談判條件,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

代善仍不死心,用更大的聲音喊道:“好吧,如果你們不同意這個方案,那我還有一個!那就是從此以後,女真設四個首領,我和阿諾托任大首領和二首領,你們兩個任三首領和四首領,好吧?”

這句話問完,仍是沒有回應,山穀裏隻有空蕩蕩的回音。

代善這下完全沒了主意,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回去,不由得咬了咬牙:“我代善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們山上的給句痛快話,行是不行,我數三聲!一、二……”

他很不願意數到三,所以中間故意間隔了很久,可是好麵子的他又不得不數,就在他剛數出“三”的時候,又聽見半空中響起了那聲可怕的弓弦聲。

“當!”此聲有如黑白無常的勾魂簿一樣,一旦出現,必定索人性命。

阿諾托顯然聽到了這一聲奪命弓弦響,此刻他已經顧不上再管代善叫“代首領”,而是情急之中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代善,趕緊趴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玄武射出的這一箭,如星馳電掣一般,一下就命中了他的眉心!

可憐的代善,這個“三”字剛剛喊出了一半,就當即身亡。

不知道他倒下的時候想到了什麽,隻知道他竟然也瞪圓了眼睛,似乎有很多東西都想不通,而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這個把這幾個人一一射死最後輪到他的人,究竟是誰?

女真第一智多星變成了第一為什麽?

隻是這個為什麽來得晚了一些,而且要說聰明,他有些時候還真的趕不上阿諾托,連阿諾托早都看出來了,他卻到死了才想起問這個問題。

眼見代善又被一箭射中眉心,阿諾托急得一拍大腿,發出了懊悔的叫喊:“唉呀!這個代善!說什麽都不聽!”

還沒等他懊悔完,又聽到了一聲長呼哨音,嚇得他急忙緊閉了嘴,死死地躲在他自製的盾牌之下。

……

如同在描畫一幅意境幽遠的山水畫一般,玄武輕輕地揮了揮手。

刹那間,半空中下起了一場密集的箭雨。

阿諾托大叫一聲:“所有人離開馬匹,緊緊靠在一起,把盾牌舉過頭頂。”

剛剛喊叫完,箭雨已經傾盆而下,如碎散的冰雹一樣打得盾牌“當當”作響。

可憐了那三十多匹好馬,隻發出了一陣“啾啾”的哀鳴,就被箭雨紮成了刺蝟,倒地而亡。

最可憐的當然還是數覺昌安、王杲、努爾哈赤和代善,本來他們正在前往黃泉的路上,誰想這一場箭雨過後,本來相對光潔的肉身徹底成了箭靶子。

亂箭穿身,這在佛教裏,是第十七重地獄所要遭受的,再往下去一層,就要陷入無盡輪回,永世不得投胎了。

玄武這時向“王大刀”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來指揮。

“王大刀”使勁舔了舔下嘴唇,點了點頭。這些天在這絕穀裏,龍驤軍已經殲滅了近四千女真部隊,加上穀外的三千“雲豹軍”,僅用傷亡一百餘人的代價,就殲滅了七千女真精兵,現在對付這區區三十餘人,真是不值一提。

接過指揮權的他將手向天一指,龍驤軍士兵們迅速停止了弩箭攻擊。

“王大刀”觀察了一下形勢,現在穀中的這三十多名女真士兵,就象在這之前被殲滅的“神鷹軍”和“飛鷂軍”最後剩下的抵抗力量一樣,也排成了一個龜甲陣。

經過幾番惡鬥,對付這個龜甲陣已經很有經驗,所以他冷笑了一下,不屑一顧地罵了一句:“狗東西!還來!也不知道換點兒新鮮花樣!”

話音未落,他就雙手舉起了一塊石頭,照準龜甲陣最中間的位置使勁扔了出去,一邊扔一邊大叫了一聲:“破!”

玄武在旁邊看著,微笑著點了點頭。

一貫以勇猛著稱的“王大刀”居然懂得了在戰場上應變,真是難得。

他本來就以力量見長,這塊石頭要是換成他慣用的大刀,這麽用力一掄,足可以開山碎石,現在雖然隻是石頭,那也是力貫千鈞、威力無比。

石塊帶著風聲呼嘯而下,準確無誤地砸在了最中間的那塊盾牌之上。

信心滿滿的“王大刀”看也沒看,似乎早已、知道這塊石頭下去,敵人的“龜甲”必破,所以他直接揚起了手,大叫一聲:“放!”

山上的弓弩手又一次齊射。

這一次的箭雨比剛才更密集,集中傾瀉在“龜甲”上。

可是,出人意料,敵人最中間的那聲“龜甲”竟然沒有破,一點也沒有。

石頭砸在盾牌上隻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而且後麵的盾牌手好象特別有經驗,就在石頭即將碰到盾牌的時候,舉著盾牌迅速向前一迎。

就是向前迎來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一下就將石頭磕成了兩半,滾落到了兩側。

所以,後麵的這次箭雨,因為中間的“龜甲”沒破,相當於白射了,紛紛被盾牌擋了回來,跌落在地。

“王大刀”張大了嘴,怎麽也不敢相信,萬分不解地看著玄武。

玄武也很意外,不過他很快搞明白了什麽原因,用手指了指最中間那塊盾牌,神色肅然地說了一句:“那下麵的,就是女真第一勇士,他們的元帥阿諾托。”

“王大刀”定睛望去,這才看出一些端倪。

最中間的盾牌和旁邊的盾牌明顯不一樣,不光塊頭大,顏色也發沉,一看就是用特殊的烏鋼製成。

難怪,本想用石頭砸破雞蛋,卻被雞蛋把石頭碎開了。

不是石頭不成,原來這竟然是一個砸不壞、打不動的實心鐵雞蛋。

首次擔任指揮,本想討個好彩頭,卻鬧了笑話。“王大刀”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免心急起來,沒去考慮如何對付這個難纏的阿諾托,而是想空中不行,那就來地麵的吧。

於是,他把手指放在嘴裏,打出了一記短呼哨。

山穀兩側躲在巨石後麵的鉤鐃手聽到命令,迅速伸出長長的鉤鐮槍來,專朝“龜甲”下麵的“龜腿”下手。

“啊……啊……”女真士兵們顯然沒有意識到在穀底兩側的巨石後麵還有人,一下亂了陣腳,有四五個人一下被鉤鐮槍鉤住了腿,血流不止,正在叫疼的時候,卻被龍驤軍士兵們一下拉了過去,一刀一個,結果了性命。

阿諾托一見如此光景,暗叫不妙,急忙低吼了一聲:“縮!”讓所有士兵靠得更攏一些,蜷縮在一起,四周都用盾牌擋上。

這一下,“鐵龜甲”變成了“鐵龜蛋”,讓人不知從何下手。

“王大刀”見攻擊奏效,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笑罵了一句:“我當你們真是刀槍不入呢?原來還是有害怕的,一下弄死你們四五個,看你們有多少人捱到最後!”

說完,繼續號令鉤鐃手發動進攻。

鉤鐃手們再一次把長長的鉤鐮槍伸了出來。不過這一次,因為阿諾托等人收縮了防守圈,把“龜腿”都藏了起來,所以鉤鐮槍好象沒有發揮作用,全部被盾牌擋了回來。

“王大刀”看得懊惱起來,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大叫了一聲:“哎呀!”

耳朵敏銳的阿諾托明顯聽到了這聲“哎呀”,這也讓他心中的疑雲解開了一半。

這是漢語!看來絕穀裏的伏兵果然不是舍圖翰和多隆敖的“飛鷂軍”!這也難怪三位首領和代善會被他們一一擊殺。

本來以為是內亂,現在才發現是外戰。

看來不想些辦法是根本逃不出去了,必須有所改變才行。

想到這兒,他一手舉著盾牌,一手從旁邊幾個士兵身上要過來幾把匕首,將它們牢牢地綁在自己的兩隻小腿上。

“王大刀”此時又號令鉤鐃手發動了兩次進攻,均是無功而返,急得他直搓手,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可是除此之外好象又沒有別的對策了。

怎麽辦?

就在他再次催動鉤鐃手進攻的時候,發現敵人的“龜蛋陣”好象撐不住了,裂開了一道縫,露出兩條“龜腿”來。

“哈哈!終於有挺不住的時候!”“王大刀”大喜過望,指揮鉤鐃手趕緊趁隙進攻。

很快的,至少有五六名鉤鐮槍齊出,一下就鉤住了這兩條“龜腿”。

不過,出乎巨石後龍驤軍士兵的意料,這兩條“龜腿”上不知道綁了什麽東西,鉤鐮槍隻是把褲腿劃破了,竟然沒有見血,而且這兩條“龜腿”好象灌了鉛似的,怎麽拉也拉不動。

這幾名龍驤軍士兵發了聲喊,一齊發力,猛地把這個人拉了過來,正準備舉刀向他砍去,卻發現這個人手裏還拿著盾牌,而且力大無比,一下就把他們的刀全磕開了。

此人正是阿諾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