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驚異之中,卻發現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再一看,她臉上竟然堆滿了笑,接過香梨放回了筐裏,對他說了一句:“哎呀,你這個當父親的,兒子和媳婦都送東西來了,哪有象你這樣當麵就吃的,咱們倆人一起去後帳給他們選些禮物帶回去吧!這叫有來有往!”

“哦!好的!”他愣愣地跟著她往後帳走。

“呀呀!公主,不用了,您太客氣了!您和父親昨日已經送過我們東西了,今天就不用再送了!”努爾哈赤急忙站起身來。

“要的!要的!”阿珠嫣然一笑,“你和阿苗先坐啊,我們選好禮物就回來!”

覺昌安和阿珠來到帳後,看見朱雀在裏麵,倒也不避她,二人悄然細語。

他急問:“夫人,你擔心什麽?”

阿珠瞪圓了眼睛:“原來跟你說的你都忘記了?你真是不怕死啊!”

覺昌安被她嚇到了,驚愕不已:“你想說他會在梨子裏下毒,有意害我?不會吧,我可是他親爹!這種事情他能幹得出來?”

阿珠急得直跺腳:“你呀!就是太輕信人了!他現在巴不得你死,把我們這些漢家女子統統收到他的帳下,正所謂無所不用其極!你是把他當兒子,處處維護他,可你以為他會以尊父之情對你麽?”

覺昌安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還是搖搖頭:“我真不信,他會這樣對我!”

這時候,朱雀走上前,打開一個首飾盒,從裏麵掏出了一根銀針,緩緩說道:“大首領和公主,這事好辦!隻要用這根銀針一試,就可知道梨子是否有毒?”

覺昌安頓時眼前一亮:“嗯!這個辦法好!可以一試,以免冤枉好人!”

阿珠眼見朱雀的眼神異常堅定,知道她很有把握,當下也表示讚賞:“好啊!那就試試吧!多個小心,總沒有壞處,咱們是現在把梨子拿進來試還是先讓他們回去?”

覺昌安從旁邊的櫃子裏掏出一個盒子來,拿出裏麵的玉佩,抓在手裏:“咱們還是先讓他們回去吧!”

“好!”阿珠過來挽緊了他的胳膊,她憑感覺知道這個玉佩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二人來到帳外,看見努爾哈赤夫婦熱盼的目光,笑了一笑。

覺昌安把玉佩遞到兒子的手裏:“這是你母親的遺物,原來是你外祖母給她的嫁妝。你母親走後,我一直保留著它。因為你母親有個遺願,希望在你娶親的時候親手交給你。可她至死也沒有看到。今天,為父鄭重把它交給你,雖然阿苗隻是你的側室,但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負你的母親!”

“父親!”努爾哈赤接過玉佩,當即跪倒,湧出了熱淚。

旁邊的阿苗非常機靈,迅速過來與他跪在了一起,拜謝覺昌安的相贈。她知道,如果努爾哈赤把這件玉佩交到自己的手上,那麽自己雖然隻是側室,卻已經離扶正不遠了。

努爾哈赤倒是沒有多想,直接把這件玉佩交給了她。

她一下就哭了,淚流滿麵。

覺昌安看到這樣場景,也很感動,絲毫感覺不到努爾哈赤夫婦有暗害他的意思,不由得皺起了眉。

阿珠卻不為所動,在旁邊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隻得說:“好了!時候不早了,就不留你們吃飯了,你們也回去吧。好好過日子,過幾天我和公主去看你們!”

“是!”二人拜別他們,走出了大帳。

阿珠吩咐衛士把這筐梨子抬到了後帳,覺昌安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麵。

考慮到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於是他揮了揮手,把其他下人統統支出帳外,隻剩下了他們三人。

朱雀掏出了銀針,拿起一個大香梨,緩緩把銀針插了進去。

覺昌安和阿珠的眼睛都瞪得象銅鈴那麽大,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手裏的這根銀針,阿珠更是感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阿珠好象故意吊足了他們的胃口,慢慢地把銀針抽了出來。

六目聚集。

隻見銀針上亮白如洗,絲毫沒有變黑!

覺昌安長舒一口氣,大笑起來:“我說吧!這個小子雖然混帳,但還不至於下毒害我!如今真相已經大白,咱們可以不要這麽緊張了吧……”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朱雀已經拿起了另一個香梨,一紮一拔之間,比剛才的速度快了很多。

而這一次的銀針尖頭,烏黑烏黑的,甚是嚇人。

果然有毒!

覺昌安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下毒要害死自己,真是作孽啊!

他哪裏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朱雀的傑作。

剛才第一個香梨,朱雀故意沒作手腳,隻是放緩動作,讓他看清過程,確認無毒。

而紮第二個香梨之前,她早在袖子裏藏好了一小瓶毒藥,在將銀針插進香梨之前,她用暗力迅速將銀針紮進了小瓶中,所以此時的銀針已經帶毒。她快速拔出,再插進香梨中,毒藥遇水即化,出來的銀針自然就變黑了。

所以,這看上去一紮一拔,實際上是兩紮兩拔。

這需要非常快的手法才行,當然,朱雀的速度足夠快,即便是覺昌安再湊近些,眼睛瞪得再大,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這個混帳玩意兒,他還真的想殺我!”覺昌安哀歎一聲,心如死灰,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大聲地問道:“他又如何知道這一筐梨中,哪個是有毒的,哪個是無毒的呢?”

朱雀一下子愣住了,這個問題確實不好解決。

突然間靈機一動,她想到了好辦法。

她決定先采取拖延戰術,隻聽她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試試其它的梨,看看哪些有毒,哪些無毒吧。”

阿珠這時的身子有些驟然發抖,她正對朱雀象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大毒梨感到高興,卻突然聽到覺昌安的質疑,明顯感覺到這將是個大難題。

隻見朱雀不動聲色,去旁邊端過一盆水來,把銀針在裏麵泡了一會兒,拿出一方手帕把銀針上擦淨。很快,針頭又恢複了亮白顏色。

她拿起另一個梨子,紮進去,拔出來,針頭顏色沒變化!

無毒!

她又拿起一個梨子,故技重施,又提前紮了毒藥瓶子一下,再紮進梨子,再拔出來。這一次,針頭又變成了烏黑烏黑的。

有毒!

覺昌安緊皺了眉頭,看來有毒的梨子不隻一個,但是並不是全部,那麽努爾哈赤是如何確保讓自己一定吃上有毒的梨子呢。

就在他愈發懷疑中,朱雀再一次做出重複動作。

放下有毒的梨子,去洗針頭,然後再向梨子紮去,隻不過這一次她調整了策略,一直紮出了三四個有毒的,又紮出了三四個無毒的。

她很聰明,隻要出現有毒的,她就會先去盆子裏洗洗,所以她能夠非常輕鬆地控製有無毒性。

不大一會兒,整個筐梨子都快被試完了,毒藥的毒性很大,連那盆洗銀針的水,都變成了黑色。

朱雀這時已經將有毒的和無毒的梨子分作了兩堆,大概一半對一半。

覺昌安和阿珠這時都湊近來看這些梨子,看看上麵有沒有什麽標記,能夠區分有無毒性。

“夫君,你看!”阿珠突然指著一個無毒香梨的底部讓覺昌安看。

他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隻見梨的底部有一個不大的指甲印兒,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他急忙又撿起另一個無毒香梨來看,果然這個梨的底部也有一個小印兒,也剛才那個幾乎在同一方位。

他又拿起第三個、第四個無毒香梨,每個都有!

再去看那些有香梨,居然周身光潔,毫無痕跡。

其實這些印子,都是剛才朱雀試毒時偷偷用指甲印上的。但是她做得很隱秘,覺昌安根本沒有察覺到。

阿珠這時兩手各拿起一個有毒無毒的梨子,點破了機關:“原來他們是用指甲印在梨子底部作記號,有記號的是無毒,沒記號的是有毒!這樣,即便你讓他陪你吃一個,他也能夠確保自己吃上無毒的,而把有毒的遞給你吃!真是費盡心機!”

鐵證如山!覺昌安這回徹底死了心!隻覺得眼前發黑,差點兒昏死過去。

“夫君!大首領!”阿珠和朱雀二人搖晃了半天,才把他搖醒。表麵上二女焦急萬分,其實卻是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朱雀這時候動了一個念頭,這時候如果直接把這個萬惡的大首領殺了,簡直是易如反掌。但若如此,會導致王杲和努爾哈赤擁兵嘩變,而且亂軍叢中,兩位公主和自己肯定很難安全出去,隻能作罷。

“啊……”覺昌安長喚一聲,慢慢清醒了過來,眼見阿珠焦急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感動了一下。

“這個逆子!我又當爹又當媽的養他這麽久,他居然要毒殺我!氣死我了!”

阿珠哭著擠出幾滴淚:“夫君啊!人心不古!你是大首領,又有六七個兒子,他們個個都惦記你的位子,無所不用其極,這種例子在曆史上不勝枚舉。隻不過,這個努爾哈赤馬上就要成為世子了,居然連這些日子都等不了,恨不得今天就讓你死,他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