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說的這些可是句句在理,皇帝不傻,他聽得出來。

尤其是馮保說的最後一句,還真不是空穴來風。女真人的民風彪悍,估計他們的女人也是熱情火辣,所以,還真有可能他們的男人反而喜歡含而不露的中原姑娘。

可憐我親愛的粉嫩妹子,我不光把你們推給了別人,還得讓你們想盡辦法去拴住套牢他們,我真是太他媽的混蛋了。

不過,既然是混蛋,那就混蛋到底吧!總有一天,老子要讓你們這兩個首領付出慘痛的代價!

於是,他揮了揮手:“好!這封密折由你去擬吧!擬完了直接發出,我不看了!”

“是!”馮保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朱翊鈞就象失了魂似的,足足發呆了一刻鍾,才從那種哀怨中自拔出來。忽然想起還有山東朱衡和呂調陽的密折沒拆,急忙撕開外麵的封條,打開來看。

他發現了一個細節,以往山東抗洪前線的密折都是朱衡和呂調陽二人聯合署名,所以想當然地以為這封也是,但是撕開封條才看見,隻有呂調陽一人的簽名。

這是怎麽回事?這兩人鬧崩了?不應該啊!

看了看裏麵的內容,發現裏麵全是蝗災的情況,隻字沒有提瘟疫與匪患的事情。這才明白呂調陽的良苦用心!

他雖然目前仍然大部分時間仍在山東,但自己已經通過“割發代首”將治理全國蝗災的事情都交給了他,目前蝗災的形勢仍然嚴峻,就沒有必要再把朱衡拉上背這個黑鍋了!

看來老內閣高儀沒有推薦錯,自己也沒有看錯,呂調陽果然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密折寫得很清楚,進入秋季以後,蝗災在局部地區有所控製,現在呂調**有各省份的治蝗統籌權,調度起來方便得多,但因為蝗災突發對一個地區具有極強的毀滅性,加上飛蝗隱蔽性很強,常常是摁下葫蘆起了瓢,剛把這邊的撲殺完,那邊的又過來了!

所以,在密折的最後,呂調陽認為山東及周邊的蝗災形勢仍不樂觀,很有可能進一步惡化,他甚至提出了隱約的擔憂,如果再有一次大規模的集中爆發,將會直接威脅京城!

朱翊鈞看完後目瞪口呆,他知道山東抗洪這路最難,不光影響米價和其他商品,還會影響到安全防務等方方麵麵,隻是萬萬沒有想到,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美人骷髏!看來沒有美人把我變成骷髏,而是要被這些螞蚱變成骷髏了!

怎麽辦?

他本來想請張居正和戶部尚書過來,後來又一想,請他們來也無非就是繼續表示驚訝,現在各方麵都象掰手腕似的,正在進行最後的角力,每個節點都是神經緊繃,牽一發而動全身,再也抽不出其他力量來幫助呂調陽了,隻能靠他自己!

所以這封密折,還是自己來回複吧。

他想了想,上次“割發代首”的措辭已經非常嚴厲了,這次還是緩和一些,但是又怕沒有力度,猶豫了半天,他決定剛柔並濟。

“呂愛卿,密折內容已悉。愛卿敢於直言,朕甚感欣慰!但蝗災之亂至此,竟然威脅京城,確實駭人聽聞!望愛卿堅定信心,勿要退縮,采取多種方法……”

寫到這兒,他突然想起來應該從現代治蝗的方法中找出一些什麽可以利用的先進技術來。可是,學軍事技術的他這方麵很欠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先進辦法來。

這時候,外麵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還嫌不夠亂的!”他罵了一句,正想把窗戶關上,卻看見一隻灰色的小鳥正好停在了窗台上,嘴裏叼著個小東西在台子上一啄一啄的,敲得木台子“梆梆”作響。

他不由得笑了,這麽點兒小東西,還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你以為你是啄木鳥啊!

嗯!啄木鳥!

他突然一下想起了什麽。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這蟲兒最怕的應該就是啄木鳥吧。

慢著,這蝗蟲也是蟲,它們是不是也怕鳥兒啊。

想到這兒,他瞪大了眼睛,因為就在這隻小鳥最後揚起脖子把嘴裏叼著的東西一點點吞到最後的時候,他看清了,那竟然是一條細長的腿。

軟蟲子是沒有腿的,它竟然叼的就是一隻小螞蚱!

對啊!用鳥兒來治理蝗蟲,不正應合了現代科學的生物防治技術麽?

我怎麽這麽笨,連這個都想不到!

他猛地拍了一下腦袋,提筆繼續寫道:“可以采用利用馴化的鳥類啄食蝗蟲的辦法,既可簡化人力,又可提高效率,供參考!”

寫完以後,他長出了一口氣,把折子封好,讓外麵的太監進來,把密折交到密折處去,八百裏加急,速速發出!

把這些都忙完後,他走出屋子伸了伸懶腰,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很想念晴天。

上月晴天本來要進宮的,可聽說她“父親”張德閑病了,她需要在家照顧,於是就沒來。這一拖就是一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感覺有一個世紀沒有見她了。

這個月她也該來了吧。再不來,真是找個說知心話兒的人都沒有。

看看日頭已經落山了,他去偏殿用了晚膳,然後又看了看書,早早地睡下了。

這一夜竟然無夢,睡得很是踏實。

……

第二天一早起來,是很好的太陽,新來的宮女小敏和小蓮幫他漱洗完畢,他卻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徑自走出去用了早膳。

剛想往上書房走,就有太監報來了密折,一看是遼東來的,特別厚,估計是李成梁昨天密折沒說完的詳細情況。

他邊走邊打開來看,一直走到上書房也沒看完。奏折裏寫得很詳細,一下就把他帶到了前兩天在遼東千山腳底發生的那場輾轉起落的精彩鏖戰。

就在結婚大典即將舉行之際,李成梁通過代善提出來,兩邊交流了這麽長時間,也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可以在結婚大典之前多搞一些助興活動,比如兩邊各抽五百或一千軍士搞一個友好對抗什麽的。

代善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那次大明皇帝在正陽門外,從一步相送,十步,五十步,一百步,最後到一千步相送,從皮鞭到飛刀,到大刀長矛,火槍,最後甚至運用了紅衣大炮。他們出盡了風頭,卻讓自己丟盡了顏麵。

這回到了自己的地界,而且他們就來了這麽幾個人,真應該好好還擊他們一下。

本來經過龔正陸出主意,兩家明裏暗裏地交了好幾次手,難分勝負。後來隨著龔正陸被屠,兩家才暫時處於平靜,更重要的是看在兩位公主的麵上,首領交待不要多惹事端,這才對他們客氣了很多。

沒想到他們還敢主動挑戰,真是板凳高的矮子想登天——不知天高地厚。

於是,他拉著第一勇士阿諾托一起向兩位首領稟告了此事,兩位首領既沒讚成,也沒反對,本來不想生事,但見也是明軍提出來的,如果不應戰也顯得太慫了,有損女真人的硬朗形象。所以,他倆首肯了代善的提議,全權交給他和阿諾托,但是必須點到為止。

代善和阿諾托大喜過望,迅速應允了這次助興對抗。

這兩個人,一個號稱女真第一智多星,一個號稱第一勇士,他們湊在一起,還從來沒成過什麽好事。

但是他們自己不這麽認為,至少他們認為最成功的,就是挖出來並弄死了龔正陸這個大奸細。

他們並不知道,原來的第一智多星龔正陸還活著,隻不過已經由女真人的軍師變成了大明的軍師。

龔正陸剛開始還有些尷尬,一下子轉變角色讓他很不適應,尤其對麵的就是他近些年潛力打造的遼東鐵騎。

但是在明軍的大營時間久了以後,他慢慢悟出了自己難以取勝的原因,原來李成梁的這支龍驤軍與原來的大明部隊有著本質區別,軍紀嚴明,而且團結一心。想到代善、阿諾托甚至兩位首領對自己的疑心重重,他歎了口氣,從此對女真死了心,全力輔佐李成梁。

一天後,兩軍對演開始。

按照雙方商定的安排,第一場是文比,雙方各出一將,在地上劃定一個圓圈,旁邊有一個盆放有石灰粉,二人手持木棍進行比試,一柱香的時間過後,誰身上的石灰點少,誰就獲勝。誰能夠直接用木棍將對方擊倒三次,也算獲勝。

一排震天鼓過後,雙方將領出場。

女真這邊,當仁不讓的是第一勇士阿諾托,穿著虎皮的半襖戰衣,從隊伍中站出來,就象一座大山屹立在了陣前。

大明這邊,是玄衣玄褲的玄武,一身緊致裝扮,雖然比較精瘦,但一看就非常幹練。

兩相一比較,玄武就顯得太弱小了,似乎禁不住阿諾托的輕輕一推。

還沒有開打,勝負就似乎已有了定論。

尤其是阿諾托,他虎虎生威地拱手施了一禮,略一使勁,手裏的木棍就象一根鐵矛一樣,深深紮入了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