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賽桃花”已經完全被搞崩潰了,一下跪倒在了他的麵前,“您可不能這麽做啊!您要是把店封了,我們這大大小小百十口可就沒有活路啦。還有這些客人,你要把他們帶走,我們就沒法在這兒立足了啊……”

大堂裏的嫖客和姑娘們聽說都要押走,也一下炸了鍋,都開始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肅靜!”俞大猷一聲大喊:“再嚷嚷,老子把你們全綁上!誰再敢亂叫,就先抓誰!”

現場又安靜下來。

“賽桃花”見哭訴無效,急忙站起身來,又把五十兩銀子塞進了他的袖管:“軍爺!我們這是小本買賣,您就照顧著些吧……”

俞大猷又掂量了一下銀子,估計這戲也唱得差不多了:“好吧!既然老板娘如此求情,那姑娘們和客人們就不用去了!不過,老板娘,人是在你這兒抓的,不管怎麽說,你都有屬地責任!所以,你還是和這兩個響馬一起,跟我們走一趟吧!”

“軍爺!我……”“賽桃花”的心已經徹底被大石頭給擊碎了,僅剩下最後一口氣還在延續著,雙手拉住了俞大猷的胳膊,已經說不出話來!

“少廢話!帶走!”俞大猷發出了最後的抓人令,轉身就向外走。

“慢著!”這時一個人走上前來,拉住了他的胳膊:“兄弟留步!知府張青雲張大人,是在下的至交好友!”

俞大猷閉著眼睛也知道這是戚繼光,但既然是演戲,還得把戲演足了,所以回過頭來,裝作不認識地問了一句:“你,認識我們張大人?”

“對!他是隆慶元年的進士,任寧波知府已有三年,老家是山西五台,我說得對吧?”

“哦?”俞大猷故意睜大了眼睛:“看來你還真認識我們知府大人啊!”

戚繼光笑著點點頭,急忙給旁邊的“賽桃花”使了個眼色,已經快氣絕身亡的老鴇眼見有戲,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這回又咬了咬牙,又拿了五十兩銀子塞到俞大猷的袖管裏。

俞大猷今天扮演這個貪婪的把總還真是逼真,接過這份重禮後,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好象準備這個桃花館當作他隨意支取的錢莊一樣:“嗯,這還差不多!這位爺!看在你與我們張大人相識的份上,就網開一麵吧!”

戚繼光繼續拉住他的胳膊:“軍爺!能否借一步說話!”

俞大猷哈哈一笑:“你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借一步就借一步,老子怕你不成!”

戚繼光看了一眼“賽桃花”,對她努了努嘴。“賽桃花”迅速會意,急忙讓“暖玉”、“溫香”陪同俞大猷和幾個士兵,跟著戚、胡二人一起找了個僻靜的房間,閃身進去。

可是,“賽桃花”和兩位花魁剛邁步往裏走,就被俞大猷轟了出來:“你們三個,給老子出去!老子不和你們這些煙花柳巷的人談,你們兩個既然說和張大人是至交,就你們倆進來說說吧。快著點兒!老子可沒有時間!”

“賽桃花”不得已,訕訕地拉著兩位姑娘出了門,又不敢靠近了去聽,怕又被一通臭罵。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戚、胡二人推門出來。

她急忙迎了上去,輕聲說道:“唉喲!二位爺!你們可是我們桃花館的大恩人,我們這些人無時無刻不感念你們的恩德。快說說,這個黑祖宗還想幹什麽?不會還想要錢吧。老娘已經給了他一百三十兩銀子,現在可一個子兒都沒有了,如果他再要錢,就把老娘抓走算了!”

胡宗憲看到她這副隻能進不能出的貔貅樣兒,差點兒笑出聲來。

想想這俞大猷演戲也演得夠像的,就這麽一會兒,就收入一百三十兩,比他們剛才費了半天勁又是縱火又是救火的強多了。

於是微笑著對老鴇說道:“你呀!花點兒錢就花點兒錢吧!這位軍爺已經答應不抓你走了,隻帶走那兩個響馬!”

“真的!”老鴇的眼睛一下瞪得有兩個銅鈴那麽大,黑洞洞地嚇人。

“當然是真的!不過,他過幾天還要來!”

“天啊!”黑洞洞的眼神露出一大片白,久經沙場的老鴇這回差點兒暈死過去:“他這是真不讓我們活了啊!”

戚繼光笑了:“他過幾天來不是要銀子的,就是來這看看!”

“就看看?”老鴇的眼睛居然瞪得比剛才還大,就象兩個銅鈴被敲破了,“這怎麽可能?他來這看什麽呢?”

“嗬嗬!媽媽桑!這你就不懂了,他不是來看你們場子的,是來看人的!”

“看人?看誰啊?”

戚繼光抬眼看了兩位花魁一眼,把老鴇拉到了一個角落裏,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我過些日子會帶兩個人來,你讓‘暖玉’、‘溫香’務必使出全身解數把他們陪好!但隻有一點,不要問他們兩個要銀子,都由我來結帳。這位軍爺,那天會陪著這兩個人一起來!”

精明的“賽桃花”這時已經猜出了七八分:“爺!您的意思,是會帶兩位大人物來?”

戚繼光點了點頭:“對!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要不然就是殺頭的死罪,甚至滿門抄斬,明白麽?”

“賽桃花”急忙點頭:“我明白!爺!這我明白!您放心,這位黑軍爺一走,我就讓兩位姑娘精心準備,保準讓這兩位大人物滿意!”

“好!那就好!你辦事,我放心!”戚繼光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讚同,“其實被這個黑軍爺這麽一鬧,還沒準是好事!如果過幾天讓這兩位大人物滿意了,很可能就看上她倆了,到時由我來出錢,替這兩人贖了身,就直接嫁入豪門了!到時候你這位媽媽桑就等著沾光吧!”

這回徹底聽明白的她頻頻點頭:“這個好!這個好!多謝二位爺!要不是您二位,哪可能請到兩位大人物前來!您放心,咱們現在是一家人,到時候也絕不讓您二位多花錢!”

戚繼光哈哈一笑:“多謝媽媽桑!您還真是知冷知熱!不過,咱們現在這算是投資,現在少花些錢,到了兩位大人物那兒可就不把這些錢當錢了,還得讓她倆可勁兒的花,可勁兒的回報咱們才是,要不然也枉費我們的心思了!”

“是是是!大爺!你放心吧!這個投資回報的道理我懂!那這位軍爺……”

胡宗憲這時把食指放在嘴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說道:“如果你同意,我們倆這就去給這個黑閻羅回話!”

“賽桃花”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我懂我懂!請二位爺去回話吧!”她居然破天荒地掏出十兩銀子遞給他們,“多謝二位爺拚死相救!今天有照顧不到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這是一點小意思……”

戚、胡二人同時笑了笑,看來一貫吸血沒夠的大螞蟥今天是徹底被打疼了,這會兒為了保命,都開始主動向外吐血了。

戚繼光一臉誠懇地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媽媽桑!你今天也沒少花錢!咱們都是自己人,就不要這麽客氣了!這些銀子你收回去吧!或者算我們存放在你這兒的,過幾天來了再說!”

“爺!”一向視真情為糞土、視錢財如生命的“賽桃花”這會兒徹底顛覆了價值觀,眼裏竟然流下眼淚來,“我‘賽桃花’今天碰上了真正的自家人!您二位放心,承蒙二位如此照顧,我也不是沒良心的人,一定讓二位滿意!兩位姑娘,快過來拜謝二位大爺……”

戚、胡二人扶起了她們,轉身進了俞大猷的房間內。

一刻鍾以後,俞大猷帶著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撤了,隻抓走了劉三兒和王六兒,姑娘們和嫖客們一個都沒帶走。

桃花館裏頓時歡呼雀躍,繼續著剛才的兩桌酒宴,冷了的菜又熱好端了上來,好酒又一下打開了好幾壇。

但是戚、胡二人沒有過多停留,悄悄地離開了,留下館裏的客人和姑娘們對他們神秘身份的無限遐想。

……

三天後,戚、胡二人接到了皇帝的密旨,看到皇上的想法與他們不謀而合,他們欣然地笑了,有了皇上的旨意撐腰,二人的底氣更足了。

其實他們這幾天已經把福建巡撫鍾欽良請到了寧波,聽說有好地方去,閔、鍾二人都是心癢難耐。

這天下午,又是近黃昏的時候,戚、胡二人帶著二位巡撫,還是乘坐著一艘畫舫,讓俞大猷帶了幾個人在後麵護衛,又來到了桃花館。

九月,正是秋高氣爽,雖然沒有桃花,但是涼爽的風拂在臉上,讓人覺得心情舒暢,尤其是一停在桃花館附近,就象當時戚、胡二人第一次來這一樣,閔維義和鍾欽良立刻就在心裏有了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男人四十如狼五十如虎,正處在這如狼似虎的階段,家裏的黃臉婆早就日久生厭了,雖然後來又娶了幾個小的,也都過了新鮮勁兒,總想著再開發點兒新鮮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