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打算撈些好處的劉三兒翻了半天,才發現這兩個有錢的客人已經被姑娘們把家底兒都掏空了,衣服裏隻剩下了不到一兩的零碎銀子,氣得他都忘記了把他們的衣服藏起來,直接出來報告了“賽桃花”!

“賽桃花”當即決定使用“縱火救火”這一招,最後讓他們打欠條,狠敲一筆。於是就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

就在“賽桃花”趕到“牡丹閣”之前,站在窗邊的戚繼光突然想起了什麽,悄悄從懷裏摸出了一小錠碎銀子,用中指向外一彈,直接打在了外麵停靠畫舫的船艙上。

隻過了幾秒鍾,俞大猷就掀開船艙的簾子,從裏麵探出頭來,不停地向外張望著,很快發現了艙外的這一小錠銀子,把它揀了起來,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二樓窗前的戚繼光。

戚繼光指了指他手裏拿著的那一小錠銀子,雙手握了個圈比劃了一下,然後又用手指作了一個往上的動作,最後指了指自己。

聰明的俞大猷很快看明白了,大將軍這是讓自己送銀子上去,點了點頭,又掀起簾子回到了船艙裏麵。

戚繼光剛剛回到頭來,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賽桃花”那張氣得有些變形的臉。

一看到戚繼光那雙鎮定自若的眼睛,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賽桃花”立刻反應過來碰上了硬手。難怪手下這些會演戲的盜賊們演砸了,原來確實碰上了兩個硬茬兒。

她那張塗脂抹粉的臉,就象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一下子就從陰雲密布變成了燦爛晴天:“喲喲喲!這位爺,您可真是福大命大,都失火了,還能這麽穩穩當當地站在這兒!要說您這份穩當勁兒真是不俗,讓我們這些趕來救火營救您的人佩服不已,真是有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意思!”

戚繼光拱手一笑:“哪裏哪裏,正好趕巧了!還得多謝媽媽桑和各位朋友出手相助,讓鄙人佩服不已,在此先行謝過各位!隻是媽媽桑,不知道這火是從何而起的?”

這個時候,胡宗憲已經返回身去,把那兩位磨蹭半天才穿好衣服的花魁迎了出來,一起站在了外屋。

針對戚繼光的問題,劉三兒和那些表演縱火救火的家夥們顯然並沒有想到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不知道啊!這火起得挺奇怪的,一見屋裏突然有火光,我們就跑過來了!”

“是啊是啊!這火確實很蹊蹺,我們進來後也沒見有什麽引燃的東西,隻是看見門口的幔帳著了,就趕緊撲打,幸好我們來得及時,要不然……”

戚、胡二人靜靜地看著這些監守自盜的人信口雌黃,心裏既好笑又好氣,強忍著不說話,看他們繼續演下去。

“賽桃花”何等聰明,一見形勢不對,這些演員們的回答太蹩腳了,說下去早晚得穿幫。急忙見風使舵,暗地裏給“暖玉”使了一個眼色。

好一個“暖玉”,本來出來後一直滿麵愁容,好象被起火驚去了魂似的,這會兒卻象打了雞血一樣,幾步就來到了門口。

她看了一眼戚繼光扔出的濕床單,一腳踢開了它,露出下麵蓋著還在冒煙的幔帳,突然張大了口,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不過是剛才我們不小心碰倒了蠟燭吧。”

聽她這麽一說,大家都順著她的眼光向地上看去。果然,地上有半截熄滅的蠟燭!

細心的戚繼光頓時就是一驚,再看桌上有一枝蠟燭少了半截,這肯定是剛才“暖玉”走到門口前偷偷揪下來的。

這個“暖玉”居然自導自演,這會兒扔出這半截蠟燭來,就等於把失火的責任推到了先前在這裏歡愛的四個人頭上。

也真是,剛才四個人在這個外屋緊緊纏繞、忘乎所以,那一幕血脈賁張的時刻,不小心碰倒蠟燭還真是有可能的,而且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沒碰到,那個時候,誰還管得了這麽多。

但是這句話從“暖玉”的嘴裏說出來,就等於把這個碰倒蠟燭變成了鐵板釘釘,再把這半截蠟燭扔在這兒,就真的成了鐵證如山。

推到四個人頭上,就等於推到戚、胡二人頭上,你總不能讓柔弱的女人為你負責吧。

還真是婊子無情!

“賽桃花”和手下這些演員們迅速硬氣起來,用著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們二人,那意思是這下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戚、胡二人對視一眼,沒辦法,本來這些人還挺好對付,但是剛才還歡愛如春、你儂我儂的尤物們忽然倒戈,導致腹背受敵,隻能認輸,不服不行。

“好吧!既然是‘暖玉’姑娘這麽說,估計還真是我們剛才大意了!媽媽桑,既然這火是我們不小心引起的,造成的損失我們來賠償。至於這些趕來救火幫忙的朋友,大恩不言謝,一會兒請媽媽桑在大廳擺上兩桌,聊表感激,酒錢飯錢都由我們來掏,請大家賞臉!”

“賽桃花”這時輕輕用鼻子“哼”了一聲,臉上露出極其不屑的表情來。

你們兩個煮熟了還嘴硬的鴨子,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了,還在這裏死撐。老娘倒要看看,你們一會兒怎麽從身上掏出銀子來。

她這一不動,身後的手下們都不動,都冷眼旁觀地看著戚、胡二人。

戚繼光笑了笑:“怎麽?你們不相信我啊!是怕我沒有銀子?”說完故意用手在腰間**一氣,一邊摸一邊說:“咦,我的銀子呢?”

大家的眼光,這時一下集中到了正中的桌子上,隻見上麵放著剛才戚、胡二人給兩個花魁彈唱二十兩銀子。

二女迅速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走過來把銀子抓起放入自己懷中:“這可不能算,這是二位爺已經打完賞的。”

“賽桃花”看著二女的手裏的銀子,悄悄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兩個小妮子,還真是膽子越來越大,居然這裏還敢吞下這麽大數目的銀子,加上自己二八分成中的六兩,她倆已經淨賺了二十六兩,比自己賺的二十四兩還要多。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婊子的比老鴇賺得還多,真是逆天了。所以看來還得死宰這兩個冤大頭才行,得把這個麵子掙回來!

她故作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戚繼光這時無奈地笑了笑,卻不得不擺出了一副大老爺們兒的豪氣:“這已經打賞你們了!當然不能算!隻是我們帶的銀子好象少了些,媽媽桑,咱們店裏能賒帳不?”

“賽桃花”笑了,終於捏到了這兩個人的死穴,不怕他們不屈服,臉上立刻變成了皮笑肉不笑的聲音:“喲喲喲!兩位爺,這來青樓怎麽還不帶夠銀子啊!照說這次救火救得及時,損失也不大,就賠償一下,也沒多少錢,你們二位就看著給吧。但是剛才大爺應下了說請這些前來幫助救火的人吃飯喝酒,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個可不能用賒著了吧,也顯得心不誠啊,大爺說是不是啊?”

戚繼光苦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這份兒丟得有點兒大。不過我這人說話算話,先在你這兒記著帳,明日一定來還!敢問媽媽桑,這擺兩桌酒席,一般得花多少錢。”

她“撲哧”一笑,還在這兒硬撐,看你們能撐多久,故意想看他們的笑話,於是幽幽地說了一句:“花不了多少錢,有個四五兩肯定就夠啦!”

“哦,那補償您這些被火損失的東西呢?”

“那也沒多少錢?有個四五兩也夠了啦!”

“哦!那也不多嘛,加起來才十兩!這麽的吧,這些帳先記在我的身上,明天給你送過來十五兩!然後再包個更大的雅間,怎麽樣?”

“賽春花”眼睛飛快地轉著,心裏頭打起了如意算盤。

十五兩,刨去成本,大概能賺個十多兩,也算不錯了!不過,從剛才這個說話的人對“暖玉”她們的態度來看,應該是個極要麵子的人,估計還有可宰的空間,還可以再吊吊他的胃口。

“這位爺啊!您什麽時候聽說過青樓裏有賒帳的傳統啊,從來沒有!如果這個口子一開,那客官們都先爽完了就走,我們這就不用做生意了!所以這銀子雖然不多,但是您這掏不出來,我們也為難,除非是……”

“除非是什麽?媽媽桑有話盡可以直說。”眼見著就要進入正題,戚繼光也直接亮出了接招的架勢。

“賽桃花”轉了轉眼睛,笑裏藏刀地說道:“客官非同凡人,我們館裏也非常樂意您二位能成為常客,所以看在二位的麵子上我們就破一回賒帳的例,但是這可不能是十五兩的事情了,得是三倍的數量,除非你們能接受這個!”

“三倍?”一直沒說話的胡宗憲一下子發出了驚呼。

十五兩的三倍是四十五兩,加上今天已經花出去的五十多兩,一百兩銀子就沒了,雖然說也確實淋漓盡致地爽了一把。但五十兩就玩兩個窯姐放一炮,這也太貴了吧。

就算是金器銀器,千古名器,也沒有這麽貴吧,哪怕是薛濤再生,也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