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與聶彩珠並肩而行,走了好一段距離,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表妹,修行一事上,勤奮之餘也該順其自然才是,怎麽如此拚命?”末了,還是沈落先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

隻是說完之後,他又覺得有些好笑,聶彩珠如今的修為比他高出不少,這麽說話多少有點好為人師的嫌疑了。

“沒法子,被師父帶回山門以後,我一直想要回去,她始終不允,給下了死命令,修為沒有達到大乘期之前,絕不允許我離開山門。”聶彩珠說道。

“她對你不好嗎?”沈落心中微動,問道。

“沒有,你不要誤會,師父她對我很好。她身為普陀山如今的掌門,本身事務繁忙,但在教導我修行一事上從無敷衍懈怠,不然我哪怕再如何勤勉,也不可能有眼下的修為。”聶彩珠聞言,連忙擺手,解釋道。

“那就好……我原以為還要再過很多年才能見到你,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普陀山。”沈落幽幽一歎,開口說道。

聶彩珠停下腳步,轉身仔細打量著沈落,突然眼眶有些泛紅起來。

“怎麽了?”沈落見狀,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神情間頓時有幾分慌亂。

“我也是修行了之後,才知道原來修煉要吃那麽多苦。有師門幫助,我都好多次覺得堅持不下去,你一路走來,一定也很辛苦吧?”聶彩珠皺著眉,幽幽說道。

沈落見狀,心中一暖,看著眼前已經稚氣全無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春華城的時候,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我雖然沒有宗門扶持,這麽久以來卻也遇到了不少貴人,所以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辛苦。”沈落笑著說道。

哪怕這麽多年以來幾次出生入死,時時瀕臨壽元絕境,仿佛也都真的沒那麽難了。

“咦,那個是聶師妹嗎?”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沈落這才發現,他們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一座小廣場上,雖然夜間沒有多少人,但還是引來了他人的圍觀。

那邊發現兩人的一名女弟子叫出聲後,周圍其餘三四人也都將視線投了過來。

“那人是誰啊,看著不像是本門弟子……”

“怎麽會這樣,聶師妹怎麽會跟這人如此親近昵?”

“竟然不是周鈺師兄……”

“那人模樣瞧著倒也不錯,可跟周鈺師兄比就差遠了……”

……

一時間,陣陣低語議論之聲從周圍響了起來。

沈落眉頭微皺,卻沒有過多猶豫,直接一把牽起了聶彩珠的纖纖玉手,緩步朝前走去。

聶彩珠也沒有絲毫抗拒,隻是耳根有些微微發熱,一言不發地跟著他走了,隻留下那些被這一幕震驚的普陀山弟子,發出陣陣哀歎驚呼。

一處樹影遮蔽的黑暗陰影中,武鳴一手抓著身旁樹幹,五指死死摳在樹皮中,眼中難掩嫉妒和憤怒的情緒。

隻是片刻之後,他的雙眸忽然一亮,長長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看來他誌不在李淑師妹,這下該著急地可不是我了,嘿嘿……”

說罷之後,他還是難壓心中激動,連夜朝周鈺的洞府而去了。

沈落與聶彩珠走出那片廣場範圍,周圍再次寂靜下來,兩人卻誰都沒有鬆開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來普陀山了的?”沈落開口問道。

他知道,聶彩珠今天突然出關,肯定不是巧合。

“臨近傍晚的時候,盧穎師姐突然傳信,說有個大唐官府來的登徒子,自稱是我的未婚夫,問我要不要幫忙教訓一下。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是你,但心中卻還是希望是你,便終止了閉關,提前出來了。隻是沒想到剛出來,就在紫竹林這裏碰到了你。”聶彩珠緩緩說道。

“想來是李淑道友和她說的。”沈落不禁笑道。

“表哥,你怎麽會代表大唐官府來參加這仙杏大會?”聶彩珠疑惑道。

“這個說來可就有些話長了……”沈落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處解釋起。

“無妨,你慢慢說,我聽著就是。”聶彩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

兩人方才初見時的最後那點生澀之意,此刻已經**然無存了。

“當初,你離開之後沒多久,我也就離開了春華縣,一路去了……”沈落開始一點一滴,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娓娓講述起來。

隻是關於玉枕和入夢的情節,都被他一一隱去,這方麵的內容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是聶彩珠,也未必能夠全然相信。

兩人細碎的腳步聲,和沈落的低語聲回**在山道中,襯托得山中夜色更加靜謐。

聽著沈落平靜的訴說,聶彩珠卻能從其中發現不少凶險之處,心情便也好似禦風淩空一般,忽高忽低,起伏難平。

沈落同樣沒有將自己壽元將盡的事情透露給聶彩珠,隻是後者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些許端倪,抿著嘴唇半天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一道青光突兀從高空中垂落下來,在兩人前方頭頂上方三尺虛空位置處,顯化出一道婀娜身影。

其身著青色紗裙,雪足**,淩空而立,嬌美麵容上不施粉黛,一頭獨特的青綠色長發披在身後,渾身散發著清冷出塵的氣質。

沈落一眼就認了出來,此人正是當年帶走聶彩珠的那名普陀山仙師。

“師父。”聶彩珠見狀,也忙鬆開了沈落的手掌,上前行禮。

“見過青蓮真人。”沈落也隨之抱拳行禮。

“即便送人,到了這裏也差不多,該回去了。”那女子麵上沒有什麽神情變化,開口道。

聶彩珠聞言,有些不舍地看了沈落一眼。

沈落衝她笑著點了點頭,聶彩珠這才有些不情願地說了聲“是”。

她轉身走了幾步後,回頭卻發現師父青蓮真人還停在原地,看樣子似乎沒有立即離開的打算。

她眉頭微皺,本想走回來說點什麽,卻看到沈落衝他揮了揮手。

“你先回去吧。”沈落如是說道。

聶彩珠抿了抿嘴唇,這才徹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