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畫說是給他們丹藥,給了丹藥,還讓弟子備好酒菜靈食,開了兩壇仙釀……

提到修行,總是離不開丹藥的。

作為“法財侶地”之中,“財”的重要構成,丹之道,繁複程度絲毫不亞於陣之道。丹藥具體的品階分類,周舟不知,他估摸著可以分為兩類:一是老君煉製的仙丹,二是……除了老君煉製的仙丹之外的其他丹藥。

沒辦法,天庭煉丹總教頭太上老君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他不掛念也不行。

趁著玫畫開宴,他喝的微醺,平日裏不多想的事,也開始浮想聯翩……

小時候天天看西遊記,孫猴子的實力,為何在大鬧天宮的時候突飛猛進?

周舟竊以為,太上老君在大鬧天宮前後,可是幫了孫猴子的大忙。

這老君,先是自己的各種仙丹被孫悟空吃了個七七八八,給孫猴子強行拔高、增加修為,又用煉丹爐將孫猴子煉了個火眼金睛……

呃,好像這太上老君,還是咱師祖老子聖人的化身、分身、善屍之類的吧?聽說。

周舟眨眨眼,那自己成仙之後,能不能也去老君那混點好處啊?

把自己也扔爐子裏煉煉?弄一堆仙丹當糖豆吃,嚼著肯定嘎嘣脆。

等會,好像不隻是仙丹……

太上老君的童子是金角銀角大王,他們都有寶貝葫蘆、寶瓶。坐騎青牛,都能拿了金剛琢,收了各路仙家法寶。

原來,老君是洪荒大戶!

自己這個太清門人……對,成仙、得了正式弟子的“職稱”之後,就去兜率宮拜見老君!

突然想到自己成仙之後,好處竟然如此之多,周舟坐在竹桌前,就是一陣偷著樂。

“你在傻笑什麽,可是醉了?”

芷燕在他耳旁輕聲說著,她跪坐了下來,在周舟的酒杯中添了酒水,又小聲道:“少喝些。”

“沒事沒事,知道了。”周舟隨口應著。

歸鴻子舉杯,他當然要跟著,雖然已經是臉泛酡紅。

不過,在道融境界就考慮成仙之後的事,確實是有點好高騖遠、坐井觀天。但心念一動,周舟看向了來回走動著,給幾位師兄師姐和玫畫添酒添菜的周芷燕,目光略有些柔軟。

她近來越發乖巧了。

仙緣截斷,在玫畫口中無丹藥可治,在歸鴻子詢問門派仙長之後,也說了非金仙不可救。

但如果是老君煉製的仙丹,那應該沒問題吧……

他成仙還要多久?周芷燕隻是道融修士,壽元還有多久?

周舟麵色稍有些黯然,坐在那喝著悶酒。歸鴻子見他有心事,也就一杯杯陪他喝著。

直喝得月桂清亮。胸毛師兄歸梧脫鞋跳舞,玫畫嬌懶地臥於塌上,妍兮朱釵散亂,抱著周芷燕又哭又笑。歸鴻子和周舟勾肩搭背地坐在屋簷,聊些平日不會提及的話題。

比如……

那日水潭之後見到了什麽。

最後,歸梧慫恿周舟去一起偷丹藥,假寐的玫畫一甩衣袖,將幾人憑空挪移到了閣樓後的迷陣中,啟了困、鎮二令旗……

第二日睡醒,周舟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女子的閨房,身旁還蜷縮著一個小巧柔軟的身子。低頭看了眼,除了周芷燕哪還有別人。

她昨日也喝了些酒,此時,可愛的臉蛋上還掛著些微紅,長長的睫毛、薄薄的鼻翼。

第一反應,周舟低頭看了眼兩人的衣物,雖然有些淩亂,但都還是遮體的。略微思索,靈台浮現出醉酒、睡熟之後,靈識記錄的光影,當他“看”到周芷燕徘徊猶豫了好一陣,才偷偷爬上床榻……

“這丫頭,估計是想訛人!”

周舟輕輕將她枕著的胳膊抽了回來,水元流轉、讓她睡的安詳,自己輕輕地滾下床榻,躡足出了這處女子的閨房。

誰在哼著小調?

循著歌聲走去,又看到了玫畫倚欄吃朱果的畫麵,但這次是看她的背影。

“睡醒了?”玫畫輕聲問著。

“嗯。”周舟猶豫了下,邁步踏入房門。對於陣法,他也算是入了門,察覺到了房間中不同尋常的某種韻的律動。

一抹水波**漾開來,眼前的景色突然變換。

置身於一個廣闊而純淨的天地,頭頂是白雲淡淡的天穹,腳下是有著淺淺波紋的湖麵。玫畫坐在那,守著一個窗口;窗口外麵,則是熟悉的藥穀風景。

身處在美若仙境的幻陣,卻在看著,每日都能見到的穀中風景。

玫畫背對著他,問道:“昨日給你的丹藥,為何不吃?”

“總怕誤了自身修行和心境。”周舟老實地回答著。

“也確實……若是自己在壽元結束前能突破修道境界,才是最為紮實的。”玫畫淡淡地說著,“如今諸多修道者急功近利,不斷用丹藥增進修為,也隻是平白汙了自己的道基。”

周舟眉頭一挑,笑道:“師叔善煉丹,應知丹藥的好處。凡事都有兩麵性,丹藥還是有諸多好處的吧。”

“凡事都有兩麵性……你這句話倒也說的不錯。”

“陰陽之道、陰陽之道。”周舟心裏汗了一把。

“你在歸青宗呆的可舒心?”玫畫輕聲問。

“舒心。”

“日後歸青宗若是有難,你可會出手相助?”玫畫如此問。

周舟低頭思索著,抬頭道:“自保之下,盡力而為。”

玫畫手背托著香腮,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聽師父說,越是神通廣大的大能之輩,越是明白太清弟子的不可招惹。似是有上古秘聞,有太清弟子被人所害,幾座傳承久遠的仙門一夜傾覆……”

這秘聞估計是以訛傳訛吧?玄都師父雖然對他不錯,但從來都是因果不沾身、萬法不能侵,玄都那懶散的性子,應該不會太去管門下弟子。

他聽玄都說起過,曾收過一名女娃、一隻黑豹為徒,兩者後來都沒能成金仙而隕落了。

莫不是,有其他太清門人?又或是師父當初創立的山頭,還有道承流傳?

這洪荒之中,果真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他現在,也是站在無數普通修士中間,隻能仰頭去看大勢變化,身在其中、迷迷蒙蒙,除了隨波逐流,也隻能獨善其身。

玫畫道:“我想了想,你還是快些提升修為,陣法和丹道也終究是身外之道。”

“那陣圖出自太清門,若是我能推演出完整的大陣,於我修行有大用。”周舟老實地說著,“師叔,何時傳我靈識推演的法子?”

玫畫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著窗外。“你不會嗎?心神沉浸靈台中,那裏便是你的妄境,推演自可進行。”

周舟道:“但我隻要動推演大陣的念頭,靈台總會發出警告。”

“你有了靈覺?”玫畫言語中略帶驚訝,轉身看著他,妙目含著微光,又問:“你可知靈覺是什麽?”

“大概,就是一種預感吧。我若是興起一個念頭的時候,這念頭又於我有害處,就會察覺到有危險。”周舟如此說著,又補充了句:“大多是在修行或者吃東西的時候的。”

玫畫半天沒說話,似乎在思量著什麽。

周舟老老實實地站在那,他倒是沒隱瞞什麽,這樣反倒能讓玫畫少些疑心。

“趨福避凶,本就是最難得的神通,你不過道融就有靈覺,倒也奇異。”玫畫淡淡地點頭,“我可以教你如何推演大陣,能讓靈識波動不會**出靈台,避免大陣勾動天地元氣。但,我也不是白給你好處。”

“當是如此,師叔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力所能及我會斟酌而行。”

力所能及還要斟酌……周舟看來,被玫畫折騰的實在夠嗆。

玫畫道:“你推演完之後,需將陣圖解釋給我聽,我研究了百年的這東西,始終無法刻畫。”說著,她拿出那個石盤把玩。

周舟點頭道:“現在說與師叔聽就好,也是我猜測的。陰陽兩陣需同時勾畫,又要有太清調和陰陽之法,循序漸進,方才能將大陣完成。若是單去畫一陣,最後一筆必然會崩壞。”

“你說的輕巧,如何調和陰陽?”

“這個……”周舟也不知如何解釋,雙手一攤,左手火焰右手湧泉,水火交匯,化作了一個紅藍交匯的太極虛影。“門中仙法,不好外傳、我也傳不出什麽,大概就是這種原理。”

玫畫思索了一陣,點頭道:“太清道統果然玄妙,也怪不得門人弟子不多,能同修水火恐怕很難吧。”

這算是誇自己嗎?

周舟憨厚一笑,繼續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與我又沒什麽好處。”

玫畫俏生生地翻翻白眼,這風情美態,也是讓周舟心跳不自覺加速了些。

“我隻是個道融修士,能有什麽好處給師叔。”

“嗯……”玫畫難得麵色鄭重,“你能給我什麽好處……我對你這道軀比較有興趣,不如讓我好好鑽研些時日。”

周舟喉結顫了顫,仔細思量著,若是玫畫真的對自己展開魅惑攻勢,就她魅力技能幾乎點滿的水平,自己肯定……把持不住啊。

“心術不正!”

玫畫呸了一聲,嗬斥道:“瞧你這目光渾濁雜亂,心思肯定想到了別處!我隻是想知道,你如何能做到水火同修!又不是芷燕那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還想著跟你睡一起就能有身孕哩!”

周舟嘴角略微抽搐,額頭多了幾道黑線。

一起躺著睡就能懷孕……“你告訴她的?”

玫畫眼中滿是天真無邪,俏生生地點點頭。

周舟差點就給“師娘”跪了。

“除此之外。”玫畫站起身,紗衣滑落了半寸,又被她輕輕蓋在那泛著光澤的肩上,“你曲元袋中的那事物到底是何來頭?我聽妍兮說起過,裏麵似乎是你心愛的女子,那她又為何落得這般境地。”

心愛女子什麽的……周舟有點臉紅,隻要提到天使妹子,玫畫那種種天成的媚態,都在他心間不見了蹤影。

周舟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歎氣,“她受傷了,為了救我。”

“哦?”

“然後我師父施加了些手段,讓她可以安心養傷。”這也不算假話。

“竟是這樣,那芷燕的心思豈不是落空了。”

玫畫竟然是在考慮這個。

周舟訕訕一笑,也不多說什麽。

“罷了,你還真沒什麽好處能給我。也要先教你如何推演陣圖而自身無虞,才能傳你六禁鎖神……你就幹脆把這份情誼,都記在歸青宗身上吧。”

玫畫說的是“情誼”,而非因果回報,這讓周舟心中略微鬆了口氣。

想著,日後若是他能自保的前提下,能幫上歸青宗的,就盡力去做一些事。從他踏入歸青仙門的那一刻,其實因果羈絆已下,隻看他如何去想了。

“這法子,其實也簡單……”

玫畫突然露出幾分輕笑,這笑容讓周舟看得有點不寒而栗。

……

穿針引線,靠的是目明、手穩、注意力集中。

靈識拿物,對於修士來說也算不得什麽天大的本領,隻要靈識達到一定的強度,都能吸納天地元氣,托、拿一些物件。

但若是要純粹靠靈識之力,將一縷發絲拿起,卻是十分困難的。元神境界之下的修士,靈識無形無質,隻有勾動元氣才能顯形。

周舟靈識雖強,但也還沒到元神道人的靈識強度,這才能用玫畫教給他的辦法,去鍛煉對靈識的控製力。

這辦法竟然是——繡花。

不用雙手,隻用靈識勾動一絲元氣,穿針引線、拿繡花針去繡花——簡單來講,就是做女工針線活。

周舟內心之中那團翻滾不息的漆黑情感……

但為了推演大陣,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去如此做了。玫畫說的也有道理,這是鍛煉他靈識進行細致入微的控製,也是一種靈識的鍛煉。

向玫畫求了一處僻靜的密室,不被人看到還好些。

擺上繡架、鋪上綢布、放好針線盒,這些都是就地取材,在玫畫閨房中搬來的。

真要做?

做吧,為了修道大業!

周舟一咬牙,便開始了最基本穿針練習,靈識勾連一縷元氣,將麵前的針線慢慢拿起。

但他很快就發現,想控製這繡花針豎起來,都是一個非常難的事。更何況,還要將那更輕、更柔、無法拿住線頭的細線,穿入針眼……

此道,也是博大精深。

這時候,如果有人在他旁邊唱一聲:“咦——呀——”

周舟肯定會自行暴走。

若被人發現他躲在這裏做什麽,肯定會被理所當然地看做,這是變態之道的極致體現吧……

某日,正努力嚐試繡些花圖的周舟,全神貫注沉浸在靈識的細微操作上,因自己的進步,嘴角露出了難掩的欣喜。

推演大陣,可期!

密室門突然被打開,毫無征兆的被人推開。

“師弟?玫畫師叔說你有事要找我們,是有什麽急事……”

歸鴻子愣了下,隨即溫和地笑道:“哦?師弟竟然還有此等偏好,是為兄見識少了。”

妍兮:“嘖,嘖嘖。”

周芷燕麵露淒楚:“怪不得,你、你、你,總對我有些隔膜。”

胸毛師兄仰天長歎:“那日把我揍一頓的,竟會是如此男兒?”

“嗬、嗬嗬,不要誤會,我……玫!畫!!”

周舟的咆哮聲,回**在藥穀清澈的天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