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眼前的葉子，綻放出一抹翠綠色的光華……
萬萬沒想到，師兄這寬鬆道袍之下，竟然還有一身精壯的肌肉！
歸鴻子立刻感覺到了什麽，隨手一揮，身上多了一層煙霧，輕笑著將周舟的目光隔絕開。
周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好隻是看到了師兄的胸肌和腹肌。一扭頭，看向了小溪旁，心中讚歎兩聲“師姐有料”，又忍不住嘀咕：“怎麽羅裙裏麵還有一層……這些修道的妹子，穿衣服的時候都不嫌麻煩嗎？一件又一件！”
“怎麽了？”歸鴻子有些不解。
周舟打了個哆嗦，感覺一股冰涼的殺機隨著自己的目光逆流而上。耳旁響起一聲輕哼，妍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隨手布置了一層靈識煙霧，卻沒多說什麽。
“沒、沒事。”周舟看到的，隻是她的貼身寶衣。
寶衣能隔絕這種靈識術法，防護身軀，門中女弟子大都會煉製。
然後，周舟將目光轉向了戲水的芷燕妹子……視線定格幾秒，露出些悲憫的麵色，默默地散去了自己的法術。
他突然覺得，很有必要發明一種名為胸墊的黑科技，為洪荒之中的許多妹子，帶來昂首挺胸的自信……
正戲水的周芷燕眨眨眼，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惡意。
不以為意，繼續追著那兩條到處亂竄的大魚，踩出了朵朵清澈的水花，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真像是個孩子般……
“師兄應該看到了吧。”周舟問，“我袋子中放著的。”
歸鴻子道：“之前就聽師叔祖說起過，你有一法寶護身，上有浩然太清氣息，曾驚到了師叔祖。那白色的法寶，應是尊師所留，護你安危的吧。”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周舟苦笑，糾正道：“那不是法寶。”
想到，自己“三年悟道”之前，玄都曾說、曾做的……玄都為他考慮的何等周全，不由又多了幾分感激。
曾拿過他曲元袋的胖老者，應該就是被玄都的氣息所驚懾，事後才不敢再欺負自己吧……
他並不知，自己那日昏迷之後，所出現的太極圖異象。
天使蛋被他招了出來。他來歸青宗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將天使蛋抱出，輕輕托著，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溪邊的草地上，立安穩了。
心中鬆了口氣。
右手撫著蛋殼，水元凝水，在蛋殼上布出了一層水簾，倒也很是好看。白色的蛋殼在陽光中散發著一些金屬光澤，但又給人很柔軟的錯覺。
周舟喃喃著：“這些天沒讓你出來，是不是也悶了？”
歸鴻子打量了這白色巨蛋兩眼，隨即收回目光。
他其實心中好奇，又不好詢問師弟的跟腳底細；在修士之間，互相打聽跟腳底細功法，都算是禁忌。雖然納悶這是何物，又不能直接詢問，免得讓師弟心中為難。
歸鴻子的心性醇正，隻是在一旁看著，看周舟的神色和動作。
他突然想起周芷燕曾說過的：“那個臭家夥，來歸青宗之前，每天就知道抱著他的蛋說話……”
此時歸鴻子方才明白，周芷燕當時並不是口出市井穢言，而真的會是如此。見周舟這模樣，歸鴻子暗中對周芷燕道了聲歉。他道：“師弟，這應是你無比珍視之物吧。”
“嗯，無比珍視……不過師兄，不能說是物，應該是說人。呃，人好像也有些不準……”周舟站在那一陣糾結，不斷捉摸著，又輕笑著問了一聲：“你說，該怎麽稱呼你？”
天使蛋沒有半點回應，隻有溪邊的流水輕輕的流著。
周舟聳聳肩，也沒想天使妹子能夠回答。他看著歸鴻子，笑道：“我看她自然是無比珍視，她看我如何，卻還未知。不過隻要她能安好，就算是……不理我、將我扔在這裏，那也沒什麽的。畢竟，是她救了我，還不止一次。”
“師弟，莫亂了心境。”歸鴻子溫聲說著。
“嗯。”周舟笑著點頭。
“這是什麽？”妍兮從一旁走來，打量著天使蛋，“法寶？法器？材料？為何我靈識查看，總會被擋回來。”
“這是周師弟的心愛之物。”歸鴻子笑著說了句，言外之意，卻是讓妍兮不要多問。
妍兮圍著天使蛋走了一圈。
周舟也不去管她，這師姐雖然瘋魔了點，但也不會做出奪寶這種事來的。再說，還有歸鴻子在身旁，若是歸青宗圖謀他的寶物，恐怕這段時日早就動手了。
門中仙人都有神鬼莫測之能，不著痕跡抹殺他一個小修士，完全不費神吧。
隻是歸青宗之中，門派風氣很是中正平和，弟子待人為善。能培養出歸鴻子，門派宗門又會差到哪去？
也就那胖老頭可惡了點，美麗“師娘”玫畫輕挑了點，那胸毛師兄不靠譜了點，這妍兮三師姐……忒惡毒了點！
肩膀還在疼！
歸鴻子道：“你要學隔物看物的法術，就是為了……”
“啊，就是為了看看她的模樣。”周舟也不隱瞞，雖然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點臉紅。
“那恐怕師弟要失望了。”歸鴻子搖頭道：“你用法訣試試。”
“哦？”
周舟還做不到眼中青光一閃就能隔物觀察，閉一隻眼，用樹葉遮住另一隻，對準了天使妹子藏身的巨蛋。
一葉障目，方可見物後之景。
“怎麽會……”
周舟張張嘴，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他看透了白色蛋殼，但蛋殼之內的人影，卻被一道青白交錯的太極符印包裹，隔絕了一切靈識查看。
師父真是對自己厚愛，還幫天使妹子布置了如此防護，順便也算是太清門的信物，證明他太清道傳人的身份。
怪不得，歸青宗對自己禮遇有加。他不是沒想過，難道僅憑自己的控水、控火的特異，就能讓人相信自己是太清道統的傳人？就算是顯露靈台內的太極道圖，也無非是功法特異罷了。
沒想道，師父竟然還為自己準備了這一手，若是有人查看天使妹子藏身的白色巨蛋，定然會感應到師父留下的氣息。
太清，隨心道！
可如此一來……
“又是空歡喜一場，不過也習慣了。”周舟笑歎著，伸手摸了摸天使蛋。
“師弟似乎並不失望？”
“談不上失望不失望，就算現在看不到她，我也不會忘了她的長相，她是那麽漂亮……”
是他站在街上，當星箭要淨化一切，她擋在身前的一次回眸；也是在他曾經幼小單薄的胸前，閉上雙眼的安詳。
確實是難以忘記啊。
那是烙印在了他內心深處，唯一能夠輕易撼動他道心的存在。
妍兮道：“你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倒也不全是個無賴修士，嗯，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周舟撇撇嘴，因為打不過這個女人，所以不去反駁什麽。
妍兮又問：“這裏麵是一個女子？看你這深情款款的模樣，還真是有趣。”
“非要是女子嗎？”周舟沒好氣地反駁了句，又突覺失言，連忙對著天使蛋各種道歉，急的滿頭大汗。
妍兮看他這模樣，忍不住嗤笑了兩聲，全然沒了昨日的傷心斷腸，雖然眉目間還有些化不開的抑鬱。
歸鴻子斟酌一二，勸道：“師弟，情字劫、一令刀，切莫為此誤了仙緣。”
“哈哈，謝謝師兄教誨，我沒事。”周舟指了指妍兮，“還是別提這個了，好不容易她不瘋了。”
妍兮罵道：“你才瘋！我那隻是被心魔所困！”
看她這副模樣，周舟就忍不住就要吐槽一陣……
“嗨——”
喊聲，伴著嘩嘩的趟水聲，成功轉移了三人注意。周芷燕抓著一條肥美的草魚，在溪水中歡快地跑著；那魚尾搖動，她衣衫半濕。
她朝著周舟喊著：“烤魚啦！”
“你個好吃鬼。”周舟笑罵了聲，右手朝著溪水中打出一股水元。啪啪幾聲輕響，三條草魚被河水“送”了出來，落在了周舟手邊，被水元包裹住。
“陽光明媚，不如野炊，師兄也嚐嚐我的手藝。”
周芷燕不滿自己這麽辛苦勞作的成果被無視，噘嘴道：“你剛才不是都吃飽了的！小心成個胖道人！”
“越是簡單的料理，越是需要火候功夫。”歸鴻子笑道，“倒要看師弟的本領了。”
於是，周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架起火堆，離火訣精準控火。處理魚肉，將魚鱗盡數剝下，又祛除了腥味雜刺，控水訣精妙異常。
左手控火、右掌凝水，這番功夫，看得妍兮都是眼中異彩連連。
她雖然對周舟還有些怨懟，但也忍不住稱讚道：“太清門道法果然玄妙，水火本不是相克不生的嗎？為何能同時駕馭？”
歸鴻子輕斥：“莫要胡亂打聽旁人的隱秘，你所修神通法術是可以亂說的嗎！”
“哦。”妍兮竟也露出了小女兒的一麵，對著歸鴻子吐吐小舌，“知道啦，整天師弟師弟的，他是你周師弟，我就不是你師妹了嗎？大師兄偏心！”
歸鴻子淡然笑著，任由她撒著嬌，似乎這就是他們師兄妹相處的日常。
周舟琢磨著：她該不會是刺激受大了，一夜之間就變了性情？
很有可能。
周芷燕畢竟是郡主出身，做事行為都是很講究的。她取了軟軟的墊子，跪坐在火堆旁，和一旁盤腿而坐、平鋪裙擺的妍兮，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韻。
雖是陽光明媚，但這火堆的熱度，他們幾個都是可以無視的。
不久，這小溪邊嫋嫋炊煙起，這山林飄著烤物的香味……周芷燕不斷催促著，但周舟還是將第一條烤好的魚給了歸鴻子。
歸鴻子隻是撕下一塊魚肉，就遞給了周芷燕，周芷燕眨眨眼，推給了妍兮。“按修為高低排順序吧，反正我是修為最低的。”
妍兮眼中帶著些許憐愛，笑道：“你這丫頭，我還沒謝謝你這段時日總是來找我說話解悶呢。以後在門裏有誰欺你，師姐肯定饒不了他！你吃吧。”
“嘻嘻，謝謝師姐！哼，也就周舟整天欺負我。”
“嗯，他現在肩上有傷，等明日的。”
周舟手一哆嗦，差點站起來和歸青宗的惡勢力直接宣戰。
歸鴻子和妍兮自然知道周芷燕仙緣截斷，都小心地避開不去談及修行。歸鴻子在和周舟研究烤魚的手法，妍兮則和芷燕繼續討論些穿著打扮、水粉首飾。
純白的天使蛋立在周舟身後，讓周舟輕輕倚著，算是這溪邊別樣的景致。
等火熄，等落日的餘暉將溪水點燃，等西邊有了絢麗的晚霞……
歸鴻子在溪邊撫琴，周舟在一旁輕輕敲著竹棒，打著節拍，周芷燕翩翩劍舞，女兒家的柔美、俗世的劍術、修道者的風韻，皆糅合在她曼妙的身影之中。
意外的，周舟知道了何為翩若驚鴻，明白了“輕盈”二字，究竟是何等的含義。
不自覺也沉入芷燕的劍舞中，隨著歸鴻子的琴聲起伏心境。
妍兮含笑看著。
又等夜幕滿是星辰，周舟和周芷燕告辭而去。周舟熬不過周芷燕的拉扯，今夜也就回草廬休息一夜，明日再努力修行。
看著兩人的背影漸漸走遠，妍兮輕輕一歎。
“若是歸雲還在的話，該多好。”
“師妹，莫要多想了。”歸鴻子輕聲歎著，負手而立，“修道路漫漫，唯有一路前行，方能不負師弟所期。”
“我知道的，隻是師兄……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給歸雲……”
正輕拍著曲元袋，在遠處走著的周舟，沒能聽清後麵的兩個字，但他知道妍兮說的是什麽。
她說：報仇。
……
東勝神州與中土世界的交界之地，一望無際的叢林深處。
這裏有一處小山，山上有閣樓些許，像是個小的修道門派。
東夷尹家，一個門中出過仙人的修道家族；東夷貧瘠，這個修道家族，在附近幾千裏還是有些名氣的。
但此時，尹家眾多修士都在瑟瑟發抖，看著他們家門前發生的一幕，除了驚恐，便是擔憂被波及。
那蒙著麵紗、卻依然美到驚心動魄的女子，正持著一把短劍，劍鋒刺入了麵前跪著的一名粉麵小生的胸膛。
拔劍，鮮血染了一地，被這女子身上的羽衣隔開。
粉麵小生一聲慘叫沒能發出，魂魄從額頭鑽出，便被短劍上綻放的光華絞碎，形神俱滅。
她眉頭輕皺，也沒多說什麽，將短劍收起，轉身走向山下。
“小姐，老奴可否將這尹家抹掉？”兩道身影出現在女子身後。
“不必，我隻是過來和他們了結因果，順便震懾下這些宵小，免得……日後讓他們碰到他，給他添什麽麻煩。”東方羽兒淡然說著，“走吧，送我去南邊。”
一老嫗躬身道：“請小姐將那紙鳶給我，我才能尋到這紙鳶從何處而來。”
“麻煩了。”東方羽兒輕聲說著，美目之中滿是期盼。
周舟，你今時在哪？
既回信了，定是沒忘了羽兒吧……
我……來尋你了。